刘轩笑道:“我是你爹,自然会为你做主,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找个比她还好的媳妇儿。”
刘子显一听就不乐意了,一把推开自己的亲爹,“这是做的哪门子的主啊。要找媳妇儿我还得自己找去,你就甭操心了。”
“嘿,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我做的是哪门子的主?臭小子,你真是为了媳妇儿扔了爹,他日你有了媳妇那还不得忘了爹啊。我可得找个对我服服帖帖孝顺贴心的儿媳妇儿。”
冷玉弦笑着看着面前这对斗嘴耍宝的父子,心里觉得暖暖的,说实话,被无辜削爵废妃,怎么会不觉得委屈难过呢?不过她大概也能猜到,皇帝定然是知道了醉玲珑就是冷玉弦的事,物是人非,如今身份转换太大,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得了。她不知道回到京中见到那些故人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夜风微醺,带着浅浅的蔷薇香气,刘子宁拉着冷玉弦的手慢悠悠的在客栈后面的小林子里散步,树林里的小鸟还在叽叽喳喳地叫着,风吹动树叶带出沙沙的声响。可是这样静谧融洽的气氛让人觉得很舒服。
“子宁,你说天不会亮该有多好,我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我们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走在月光下,不用去面对其他人,没有烦恼忧愁,远离凡尘喧嚣,如果那样,该有多好。”
冷玉弦轻轻浅浅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带着蔷薇香的风在耳边拂过,有着令人安宁的温度。可是刘子宁的心并不好过,他也希望就这样一辈子,可是天总会亮,路总有尽头,他们毫无选择。“玉弦,诏书不过是一张纸,你是我的妃,这个事实刻在我心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冷玉弦浅浅的笑,墨玉般的眸子倒影着月光倾泻在刘子宁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忧伤。伸出手,习惯性地用食指划过刘子宁的眼睑,“子宁,我常常在想,为什么一个男子可以长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让人喜欢到嫉妒,我第一眼看到这双眼睛时,大概就沉沦了,所以我一次一次地逃避你,也因此一次一次地伤害了你。”
刘子宁意荡神驰,这并不是最深情的告白,却是真实地撞进他的心里,很感动,温暖到让他想哭。“玉弦……”
“功名利禄不过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你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王妃,都已经不重要了。子宁,我们不要去强求好吗?”我并不想你成为众矢之的,并不想你与所有人对立,尤其是,你的父亲母亲。
刘子宁一把将冷玉弦揽进怀中,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冷玉弦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做不到。“玉弦,无论什么时候,请你不要放弃我好吗?我永远都不想放弃,可是我怕,你先放弃我了,我就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可是我不能保证,有一天,我不会先放弃。
冷玉弦回到京都的这一天,正好下起了大雨,雨水淋湿了大街小巷,风力极劲,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人们纷纷躲在屋檐下店肆内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安然自若地缓缓行驶在风雨飘摇的街道上,仿佛这不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天气,而是满目晴朗。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是绍宁王带着醉玲珑回京都了。人们好奇着,希望那强劲的风能够忽的吹开车帘,好叫他们看看这醉玲珑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竟然能够战胜玉楼郡主。可是这也终究不过是一场妄想罢了。
刘子显微微掀开一点车窗帘往外看了看,不禁啧啧道:“人还真多,玉弦,这可是在夹道欢迎你呢。”
冷玉弦笑道:“看来醉玲珑是真的出名了。”
刘轩看着冷玉弦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开玩笑,打心眼里更喜欢这个女子一些,如此淡然自持,处变不惊,难怪刘子宁和他家的臭小子都甘愿为了她赴汤蹈火。
“我在想,今天这样的天气,是不是在预示着醉玲珑一回到京都,就带来了满城风雨。”冷玉弦说得十分淡然,仿佛像是在说着一句很稀松平常的事。刘子宁闻言,伸手紧紧握住冷玉弦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冷玉弦扭头朝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因为风大雨大,加上刘子宁之前的吩咐,绍宁王府的人并没有出来迎接。当冷玉弦踏进绍宁王府的门时,突然觉得心情沉重。若是没有发生那些,她应该穿着大红的嫁衣走近这个门。
疏瓶坐在屋子里,着急地看着疏瓶道:“疏瓶,我看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毕竟玲珑姑娘……”
“玲珑姑娘玲珑姑娘,你口口声声念着玲珑姑娘,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郡主?哦,也许不能再叫郡主了,二小姐已经不是郡主了,也已经不是王妃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你是想向你的玲珑姑娘示好,然后好求她让你留下来,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待在这里,待在王爷身边,是吗?”
疏梅是何等心思细腻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疏瓶对刘子宁的感情已经无法自拔。可是这是不可以的。她也看不得大大家这样对待冷玉弦,太残忍,太无情。
“你一定要这样说吗?”疏瓶哽咽道。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疏梅放大声音吼出来,眼泪也流了下来。她对疏瓶并没有成见,她们从小就在冷国公府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冷夫人待她们一向不薄,而且还允许她们跟着冷玉弦一起念了一些书。恩重如山,无论如何都容不得丝毫半点的背叛。
疏瓶沉默,她是心虚的,她甚至不敢再想。好久好久才开口,带着沉沉的忧伤,“疏梅,如今王爷回来了,我们去向王爷说明,这就回去国公府吧。”
疏梅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伸手摸了摸疏瓶的脸说道:“疏瓶,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王爷那样的人,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妄想的,我们只能像仰望泰山那样仰头望着他,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可是为了二小姐,我们如今连仰望都不能了。”
疏瓶听着,一把抱着疏梅大哭起来,似乎那些悲伤凝成了一头猛兽狂奔而来。
车马劳顿,刘子宁领着冷玉弦到慕兰园先行休息,冷玉弦刚躺下,就听侍女来报,说是冷如星前来求见。
冷玉弦听见大哥来了,却不敢去面对,她对冷家的人一直亏欠着。刘子宁安慰地替她掖好被子,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去想,一切有我。”
冷玉弦点点头,因为那句“一切有我”有想哭的冲动,但终究是还是忍住了。闭了眼睛装作自己疲惫的可以马上睡着。刘子宁在一旁看着冷玉弦好一会儿才离开。冷玉弦听见关门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满目惆怅。
冷如星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虽然玉弦任性逃婚了,皇帝下诏削爵废妃不无道理,可是如果没有刘子宁为了那个歌伎闹得满城风雨,此事绝对不会发生,偏偏他伤心难过的父母亲还要前往宫中谢恩,这是何等的折磨?他就是要来问个究竟,为何刘子宁一夜之间就变了心。所以看见刘子宁出现,他没有行礼,而是保持尊严傲然地站立着。
“大哥……”自从成婚以来,刘子宁都是这样称呼冷如星的。以前是随刘熙华,叫的姐夫。
“我已经不是你姐夫的,当不得你这声叫法。”冷如星冷声开口,并不给刘子宁一丝余地。
“就因为你是玉弦的大哥,我也得叫你一声大哥。”刘子宁沉声说着,不带一丝虚情假意,但这更令冷如星心中愤懑。
“你口口声声念着玉弦,但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了一个歌伎不顾还未见踪影不知是否安好的玉弦,然后害得玉弦失去了一切……”
“就算玉弦失去一切,她还有我。”刘子宁一双眸子坚定地看着冷如星,“我从不曾有一刻背弃过玉弦。”
“刘子宁,你觉得你说这话天下会有一个人相信吗?”冷如星戏谑地嘲讽道,事到如今,刘子宁居然还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冷如星,如果冷玉弦和醉玲珑是同一个人,你是否还能接受?”
刘子宁平淡的一句话让冷如星顿时傻眼,好半晌才说道:“玉弦,怎么可能成为歌伎……”
“看吧,你明显是不能接受,大概是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个事实,所以父皇对玉弦削爵废妃,所以派人对她痛下杀手。连你这个亲大哥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又何必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放弃玉弦了。”刘子宁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
冷如星无言,这样的变故对谁而言也不能在一时之间就轻易接受,可是他没有放弃玉弦,也永远不会。他也没想到皇上废了玉弦是这个原因,终究是帝王无情。“我想见见她。”
“我不会让你带走玉弦的,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
“可是玉弦除了回家还能去哪?难道要她违抗圣旨?刘子宁,你不能那么自私,玉弦什么都没有了,她只能回家,安安心心做她的国公府二小姐,我们全家都会好好照顾她。”其实冷如星这是在替刘子宁考虑,这样的情况,如果刘子宁还执意把冷玉弦留下来,忤逆皇上,违抗圣旨,谁也不能预料到最终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就算是刘子宁,皇上也会忍痛惩治。
“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就算是丢了这个王爷的爵位又如何?正如玉弦所说,功名利禄不过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玉弦只有唯一的一个,她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舍不得,再让她受一点点伤。”
冷玉弦站在门外,听着哗哗的雨声里刘子宁坚定不悔的声音,泪水就像是天空中落下的雨水一样,止也止不住。可是她知道,或许正是因为刘子宁太好,她纵使再是不舍也会选择放手。如今的冷玉弦,已经不能再做以前那个冷玉弦了,她不能自私地,成为刘子宁的负担,不能让刘子宁失去一切,背负重罪。
“郡……郡主?”冷玉弦黯然转身,看见一脸震惊的疏瓶和疏梅,两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冷玉弦,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屋内听见声响的刘子宁和冷如星都匆匆走了出来。
“玉弦?”冷如星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女孩子,依旧淡雅如菊,清幽如兰,也长高了一些,却比从前要瘦一些,清晰可见的颧骨,面色有点苍白,冷如星一颗心生生的疼,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让他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心疼的模样?
“是我,哥哥。”冷玉弦笑着点头,却红了眼眶。
刘子宁走到冷玉弦身边,握着她的手,皱着眉道:“怎么手这么冰?不是说好好休息一会儿吗?”
“我睡不着就过来了。”
“郡主,是你吗?疏梅不是在做梦?郡主……”疏梅说着就带着哭腔,眼泪夺眶而出。
冷玉弦松开刘子宁的手,替疏梅擦了擦眼泪,“傻丫头,怎么哭了。”疏梅一时激动难耐,一把抱住冷玉弦,哭着说道:“郡主,真的是你,你可回来了,疏梅每天都盼着你回来,如今……如今……”疏梅突然想起醉玲珑,看来冷玉弦肯定是知道这事,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回来呢?“郡主,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呀,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才回来,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疏梅,我都知道,都知道的。”
在一旁紧紧看着冷玉弦的冷如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看到冷玉弦很是高兴,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担忧。“玉弦,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跟我回家?”
冷玉弦松开疏梅,一双眼睛在刘子宁与冷如星之间流转,刘子宁眼里的不安极其明显。而冷如星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忧,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郡主,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里已经……”疏梅开口,想要说,这里已经没有了她能留下来的理由了,那个玲珑姑娘现在正在绍宁王府里呢。
“我想留下来。”冷玉弦朝刘子宁浅浅一笑,看见他的神色因为这句话顿时放松。“哥哥,暂时,不要告诉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他们,一时之间恐怕也不能接受,我就是醉玲珑的事实。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去见他们。”
疏瓶疏梅听到这里,才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当头劈下,郡主就是醉玲珑?疏瓶的脸瞬间刷白,事实竟然是这样,那她到底做了什么?她跟着大小姐一起去宫里见了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把事情告诉了皇上,皇上废了郡主……这一切,竟然是她造成的。
“郡主,你是……”疏梅张张嘴,终究是没能把那个醉玲珑说出口,她们的郡主竟然是那个名满天下轰动大齐的歌伎醉玲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弦,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冷如星也极其疑惑,为什么冷玉弦会留书逃婚出走,为什么又成了醉玲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此事我会找机会告诉你。”刘子宁看了看冷玉弦,知道她已经不想再将这些事一遍一遍地谈及,有些事情不能一次一次揭开,否则就会是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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