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果然好计策。”一名娇俏宫女满面奉承,笑道,“借三皇子病中,硬是将太后娘娘请到了咱们这儿来,上好的药材天天送过来不说,还顺便打压了那个贱人,让她在那阴暗地方跪了一夜,活该!谁让她好死不死地又回来!”
丽妃这次并没有喝止锦儿的张狂恶言,反悠悠道:“本宫只是让她放明白点儿,别以为回来还和主子娘娘似的,人人都得捧着,今时可不同往日了。”言语间难掩得意之色。
“那可不,主子现在可是执掌六宫人中龙凤,那贱人吃了这个暗亏也是该当的!哼,她要是个明白人,以后就得多看着主子您的脸色,要不然,就是奴婢都不饶过她!”锦儿见主子不罚,越发得了意,说着便狠狠啐了一口。
“行了行了,你小点儿声。琛儿刚刚才睡着,若是吵醒了他,本宫先不饶你。”丽妃不耐烦地制止了锦儿,本能地向东厢看去,仔细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方才安了心。
“主子,您接下来打算怎么惩治她?”锦儿这次学乖了,刻意压低了声音。
“谁说本宫要治她了?”丽妃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故作神秘道,“本宫非但不治她,还要反过来帮她。本宫方才说过,那只是给她个下马威罢了,让她看清楚究竟该投在谁的门下。”
锦儿一脸疑惑道:“主子,您还要帮她?”旋即明白过来,喜道,“主子您是想让她们鹤蚌相争?”
丽妃轻轻一笑道:“这回算你聪明。虽然她现在仍然只是个不入流的侍妇,但你别忘了,她可是皇帝跪求太后给接回来的,利用价值不可小觑。那苏雅凝未必不是如本宫这般想,必定也会想方设法拉拢她,与本宫抗衡。别看她俩的私交似乎还不错,本宫敢断言,一旦她有了那个资格与之相争,恐怕什么姐妹情分都没了,本宫这个渔翁未必不能坐享得利。”
“主子您真是设想周密。”锦儿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神情,忽而又想到一个问题,迟疑半晌,忍不住道,“恕奴婢多嘴,她毕竟害您失掉一个皇子,如若主子帮她得了位份,万一……”
丽妃闻言脸色忽变,心头泛起隐痛,恨声道:“养虎为患的蠢事本宫怎么会做?仇本宫一定会报,却还不是时候。本宫要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再来收拾她!”
“主子深思熟虑,别人哪是您的对手。”锦儿见状连忙奉承。
丽妃却似未听到般,脸色依旧阴沉。痛失皇子虽然已三年有余,可仍然像一把利刃插在她的心口,时时有鲜血渗出。本以为是女胎,她才冒险策划了那场好戏,原以为就算小产,多补些日子也就回来了,重要的是要拔去那颗眼中钉。原本计划十分周密,谁知上天作弄,竟生生掉了一个男孩儿……
丽妃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尽管那个贱人依旧因此被贬,可她心里的恨意依然半点未减。她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她只是失误而已。
这一切归根结底全都要怪那个庸医!居然只被打了一顿,罚了点银子就罢了。哼,这事别人不知道,可他清楚得很!失子之仇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化解?那不是她万绮静的性格!以她今日的身份地位,要灭一个小小的太医简直易如反掌,可她不想这么简单就要他的命,那也太无趣了。
他不是为了那个贱人才肯冒着天大风险听从自己安排的么?看来那贱人在他心里不是一般的重要。哼,竟有两个男人肯对她如此死心塌地,果然淫贱。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先灭掉他的心上人,才是对他诊断错误最好的“报答”。
这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计。想到这里,丽妃唇角上扬,心头划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虽算不得君子,却也是个有谋断的,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
“母妃。”
丽妃闻言自沉思中抬起头,见是景琛从东厢中走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似是刚刚醒过来。她眼中换上柔情,招手让他近前,笑道:“没睡一会儿便醒了,可是在这里睡不安稳?母妃吵着你了?”
景琛摇摇头,回道:“母妃这里甚是舒服,是儿臣想着下午先生请假,想去看望皇祖母才起身的。儿臣课业紧,都好久没看到皇祖母了,怪想的。”
“琛儿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丽妃仍像他幼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景琛却躲开了,无奈道,“儿臣已经长大了,母妃还要像小时候一样摸头,儿臣会不好意思的。”
丽妃失笑,对一旁的锦儿道:“你瞧瞧,这才多大,就挑本宫的理了。”
锦儿笑着,一语双关道:“三皇子知书识礼,懂得长进,是主子的福气,主子后半生可有望了。”
此话正中丽妃下怀,不由脸上笑意更深,对景琛道:“外头都说你顽劣,真正知道你的只有母妃,你可得给母妃争气才是。回去洗把脸换件衣服,一会儿让人送你过去。”
景琛应声,早有人上前服侍,收拾停当,又过来给母妃请辞,丽妃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着人跟着出门了。
前些天的一场雨雪,使得气温骤降。如今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各宫都在洒扫整理。待到了慈安宫,刚迈进中门,便看到太后身边的四喜姑姑正坐在外头拣豆子,瞧见了他连忙冲他摆手,又指指里面。景琛知道皇祖母仍在午休,便打算在后头园子里逛逛,过会儿再来。
他让跟着的人都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个人往后头走去。四喜掂量着横竖也在慈安宫,不会有什么事,便由着他去了。
景琛穿过游廊,转过一座假山,扭头看看已经看不到前头的人了,这才加快了脚步,向后院厢房走去。越往后走,他心里越激动,可步子却越发迟疑。
他早就听说小孃孃回宫了,却因母妃看管严谨,学业又重,便一直没有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这个孃孃,尤其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牵着自己回去,那掌心的温暖,很像母妃,却没有母妃那么令人敬畏。他觉得她和其他的孃孃都不同,所以她说不会和他抢父皇的时候,他相信了。
在小孃孃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问起谁,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只能一门心思地盼望她赶快回来,像以前一样对他笑。
如今,终于盼到了,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方才在东厢并未睡着。母妃的言语虽然极轻,可一字一句仍然清清楚楚地钻进了他的耳内。他虽然不大懂得,却朦胧意识到,似乎母妃很不喜欢小孃孃。
景琛自小生活在皇宫,每日里听的,见的都是那些孃孃们为了抢夺父皇而争风吃醋,他很讨厌她们,所以才总是想方设法捉弄她们,被说成顽劣无知也毫不在意。可是他却十分敬重母妃,从不做母妃不喜欢的事。
可现在,他虽然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不喜欢小孃孃,却仍然跑了来。他一面怕母妃知道后会生气,一面又很想看看小孃孃,心里十分纠结。
景琛进进退退,已然来到了清荷所住的厢房门外。他站住了,犹疑着要不要进去。正当他挠头的时候,忽然门闩声响,唬得他扭头就向后跑去,一口气跑到廊下躲在廊柱后头,向这面偷看。
只见门里走出一个人来,抱着几件衣服,似乎要拿去洗。景琛仔细辨认了半天,发现不是他要找的人,正在疑心走错了方向,就见另一人追了出来,叫住了前面那人,交给她一样什么东西。抱着衣服的人低头走了,后来出现的人却立在门口石阶上没有进去,抬头仰望,好像在观察天色。
景琛早已认出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孃孃,脸上立时高兴起来,却仍然不敢从柱子后头走出来,只躲在那儿看。
清荷呆立了一会儿,叹口气正要回去,却瞥见不远处廊下似乎有什么在动,她定睛一看,廊柱底下露出一双不大的靴,眼睛再往上移,一个小脑袋正躲在柱子后面向这边张望。
她有些疑惑,扬声道:“谁在那里?”
景琛见自己被发现了,立即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就听见后头叫他:“是三皇子么?”
景琛停了下来,大着胆子转过身。今日天原有些阴,云层厚重,他看见那个身影微笑着向自己走了过来,却有如一道艳阳,手心竟不觉微微出汗。
“三皇子长高了。”清荷走至近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景琛竟没有躲开。他抬头望去,小孃孃的脸上仍然是和以前一样的笑,暖暖的。“三皇子可是来看我的?怎么不进来?”
景琛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垂首沉默。
清荷笑笑,拉起他的手:“走吧,我那儿没什么好招待,一杯茶还是有的。”
景琛呆呆地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然站定,低声说了一句:“母妃会生气的。”
清荷一怔,随即弯下腰笑道:“我们不告诉她,她不知道,便不会生气了。”
景琛动了心,刚要举步,却听得身后有人沉声道:“你跑这儿来做什么?”两人一惊,回头看去,却是嘉陵帝面色阴郁地立于院门,“还不快到前头去,皇祖母正着人找你。”
景琛眼中流露出失望,看了看清荷,只得松了手。不料清荷却拽住他,俯身在他耳边道:“回头得了空随时过来,不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景琛听得两眼放光,连忙点头,才给父皇告了罪,跑到前面去了。
“景琛顽劣非常,你莫要太纵了他。”嘉陵皱眉道。
清荷直起身来淡淡一笑,并不搭茬,道:“臣妾见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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