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可尽管这样,父王依旧没有改立继承人的样子。我稍大一点,多少明白些宫里的明争暗斗,曾以此事问过母亲。
“父王既不万分喜欢二哥,而二哥各方面资质并非出众,为何父王依旧属意二哥当下任水君呢?”
母亲的食指和中指缠绕着一根红的发亮的丝线,隐隐烛光下,那抹红,像是一道未结痂也不再渗血的伤口。
母亲的笑容很诡秘,眼神很凌厉:“因为他内疚!”
大人们的世界,永远都是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也许有些隐秘的隐情,我谋划着有些事情的轮廓,却不敢猜测的透。
二哥依旧是我二哥,最疼惜我的二哥。
他大病初愈后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被罚到紫贝仙境面壁思过。可巧,那时紫霄也被罚到北海思过去了,即便两人思过的原因,相差甚远。紫霄是为大义而思过,美名远播,而二哥的思过,却是不足为东海外道也。
父王严令外传二哥偷练武功之事,如有外泄,相干水族灭族之罪。
我常常带着我做的糕点去紫贝仙境找他,我给他做头大身子小的小兔子,小兔子腹中装的是他最喜欢吃的蟹黄。他若是阴沉着脸,不肯与我说话,我便装小兔子的声音,逗他笑。
我还帮他说父王的不是,我说不就是练本武功秘籍哦,何必如此下重责。
二哥摸摸我的羊角,然后抿笑着横躺在地上,单臂枕头,慵懒道:“不就是本武功秘籍,你说的很对,薏珠,《清波秘法》不过是本武功秘籍。”
很久以后,在我查了很多典籍以后,我才知道《清波秘法》到底是本什么秘籍?那是从那边传出来的书,修炼后体质灵力都会提升到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可是这本秘籍,是为了让修炼者更趋于那个人的需要,或者说是为了让那个人得到更合适自己身体的容器,而写出来的,
我至今隐隐担心,即便是还未练到上层的二哥,会不会已经受到了《清波秘法》的影响。
扬羽交待清楚我一些在山上要注意的事,然后嘱咐我换了衣服出来吃饭,便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褪下那件粉红色的女装,换上了粗布青衫。
衣服有点大,走路的时候下摆有些缠腿,不过衣袖还好,虽然有点袖管有点长,但幸好不是广袖。
鞋子是白布靴,素白的靴子什么花纹也没有,靴子有点大,脚底空空的,靴管又长,足足盖过我膝盖。
琉香进来帮我梳妆打扮时,看着我穿那双靴子的样子,就笑了。她让我今明两天还是穿绣鞋,等她在鞋底垫几层褥子,再把靴管改短一些,我再穿。
我先是不肯答应的,觉得绣鞋和这衣服不搭,可是那靴子实在是绊脚,琉香半跪在我脚边帮我把衣服下摆扯了扯,盖住了脚背,然后甜甜的笑了起来:“这下别人可就看不到了?”
我缩了缩脚趾,又原地蹦了几下,低头发现好像真的看不到脚尖了,才安安稳稳的坐在梳妆台前。
“琉香,要把头发全都束起来,像这样!”我望着镜子里的琉香,抬手比了比前额。
她拿着梳子,沾了沾茉莉花水,目光温柔的打量着铜镜里的我,与我相视而笑。
我透过铜镜看着她那双细白滑腻的手,即便是长年干活,依旧温软如玉。此时那双灵巧的手在我头上飞快的变换着,拆辫子,打直,扎髻,一气呵成。
默了默,我突然出声问她:“琉香,你今年多大了?”
她的回答倒是毫不含糊:“五百六十三。”
“这么小?”
镜子中的她已经在帮我绑发带:“贝壳族到五百岁已经算不得少女了,我姐姐大我三岁,却已经是七个孩子的母亲。”
“那你是不是也想嫁人?”
我不过是无心之问,却吓的她扔了梳子立马跪倒在地:“不知道奴婢做错了什么?”
虽然她是吓的跪在了地上,脸却红彤彤的,十分娇羞可爱。我母亲素来严谨,待人处事无一不是一丝不苟,力求完美,因此跟过她的下人,也无一不是公克严肃,有时候,竟严肃的有些无情乏味。
琉香虽跟了我这么多年,但有些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何况她跟我母亲的时候,正是性格定型的时候,难免中规中矩。
我拣起梳子递进她手中,又把她拉了起来,瘪瘪嘴说:“你别多想啊,我就是随便问问,问问而已,你若真的想,也别瘪在心里,我是要走的人了,我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你会派去伺候谁?现在你若有什么想法,我倒是可以替你做主,但以后的主子,我不好说。”
她楞了楞,怪着眼神看着我,时而眼眶有点红,一阵雾气很快浮起又很快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再次传出的声音有些发抖:“奴婢没什么想法。”
我自然不好再问什么,只能装作没问过。
穿戴好,就准备出去找扬羽讨饭吃了。不过我没试过穿男装,母亲最讨厌女子不像女子,男子不像男子的做派,严令禁止我和扬羽穿不对景的衣服,梳不对性别的妆。大门都打开一半了,伸出脖子张望了一圈,又打退堂鼓的把头缩了回来。
“没问题吧?会不会很奇怪?”我不确定的问。
琉香笑意盈盈:“没问题。”
原来我住那个院子,是个单独的别院。
苍华山的弟子,都是三三两两的住一个院子,因为我身份特殊,正确的说,因为我是女的,所以占了个便宜。
院子大门前挂着两幅牌匾:
功名富贵尽空话,玉带乌纱,回头了千秋事业
离合悲欢皆梦幻,佳人才子,转眼消百岁光阴
笔锋苍劲,但用心不足。就像是一个被硬逼着做作业的小孩,日积月累,表面功夫到是像足了,但其实他一点也没把握到精髓。
展开折扇对着耀眼的明日,阴暗的扇面起了模糊的亮度,也遮盖住了,离合悲欢四字闪着炫目的亮光。
为何是悲欢离合呢?我看的移动不开眼睛,总觉得这四字,在提醒着我什么。闭上眼睛,一袭白色倩影若隐若现。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宛若银铃的歌声,在耳边缠绵不尽:“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无尽的缠绵依恋……”
我越听,神色越是黯淡,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后退一步,抓紧了琉香的皓腕:“你可听到有人在唱歌了?”
琉香怔了怔:“没有!”
刚想告诉她我刚才听到的歌,腰后一股猛力直接将我撞倒在地,我连装娇弱尖叫呼救一声都来不及,嘴里先塞了一把草。
按照耳朵长在后面,眼睛长在前面的基本定律来说,我应该先听到压在我身上那坨庞大的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才听到站在离我一尺远距离的琉香失控的尖叫声才对。
但是白宿后来纠正我,那套基本理论前半段是正确的,只是我的推论错误。正是因为眼睛长在前面,耳朵长在后面,所以我才能先看到琉香的尖叫,后听到阿雪的呼吸声。
“不过,眼睛可以用来听吗?”几乎要被他糊弄过去的我,摸索到这套理论中的点点蛛丝马迹。
白宿细眉一挑,懒洋洋的将身子往座椅靠背上一甩:“不可以吗?”
“可以吗?”
“不可以吗?“
……
“阿雪,快放开他!”忽而一声大吓,稀稀疏疏的脚步声飞快朝我这边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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