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宜：嫁娶，开光，安葬。忌：动土，上梁，祈福。
霍氏好像格外有精神，芍药服侍着下了床，梳洗一番，还亲自去了苏婉儿的院子溜达了一圈。
苏青璃中午在太夫人那里用了饭，吃过饭，又和太夫人一起去看霍氏。
见到霍氏正在桌边绣花，太夫人眼底蒙了一层灰。
霍氏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太夫人，正想对太夫人见礼，太夫人一把扶起霍氏，责怪道：“怎么下了床？芍药，还不快扶着夫人上床休息。”
霍氏顺着太夫人坐在床榻边上，轻声笑道：“母亲快别责怪芍药，是我躺久了，身体都要僵硬了，今天好像没前些日子那么娇气了。还去看了三姐儿呢。”
太夫人拍拍霍氏的手背，原来的霍氏样子不算漂亮，但也绝对不是丑人…如今，脸还不如太夫人的手掌大，太夫人声音哽咽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霍氏跟着太夫人红了眼，“母亲，现在我心中没有任何牵挂…十妹，不，是十四姨娘，等我去了之后…提了上来吧。”
太夫人身子一震，“说什么晦气话…府里还要你主持中馈呢。”
霍氏轻轻的摇摇头，看向正在和芍药说话的苏青璃，“五姐儿，你来。”
苏青璃对芍药交代一番，走到霍氏身侧。
霍氏猛地咳嗽起来，苏青璃见状赶忙把帕子塞进霍氏的手里，血丝顺着霍氏的手流了下来。
太夫人的眼睛更红了。
霍氏擦擦嘴和手心，微微笑道：“我这恐怕是好不了的…回光返照吧。今天我去看了三姐儿…三姐儿都让我惯坏了，日后有什么差错，母亲还请多指点她。您也不必伤心…这么多年，老爷除了桦哥儿…算是报应吧。十四姨娘我没有接触过，不过霍家既然把十四姨娘送进来，也算是好事…二姨娘提了上来，对霍家没什么好处。”说着霍氏大口喘息起来。
芍药赶忙轻拍霍氏的后背，帮霍氏顺气。
什么时候起霍氏再也不是当年天真浪漫的姑娘了…那一年，霍氏只是远远地看了苏子涵一眼，便是欢喜上了，然后跟了苏子涵，宁可和霍家断绝关系。那时候太夫人也是欢喜霍氏的，落落大方又善解人意。
是出嫁的那天吗？尽管霍氏穿着大红色嫁衣，仍旧是比不过身边的二姨娘亭亭玉立。还是苏子涵上京之后，府里的姨娘几乎是每个月进来一个…
霍氏倘若没嫁给苏子涵，结局会是怎样？
“夫人，夫人！”芍药大骇，霍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快去叫大夫。先扶她躺下…”太夫人大惊失色，芍药含着泪跑出去叫大夫。夏花和苏青璃扶着霍氏躺下，又给霍氏掖了掖被角。
转头看太夫人的时候，太夫人的泪就滴在苏青璃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准备后事吧…”这是大夫来说的唯一一句话。
太夫人、苏婉儿、苏沫儿、苏青璃、桦哥儿、文惠英以及苏子涵、霍家夫妻都坐在霍氏的屋子里。
平时看着挺大个屋子，此时坐满了人。
每个人脸上的神奇都是不一样的，太夫人和苏婉儿、桦哥儿都是一脸哀伤；苏沫儿和霍家夫妻则是一脸冷漠。
苏青璃不由得难过起来，太夫人和霍氏斗了半辈子，到头来是太夫人哀伤…霍家却是冷眼旁观。又想起霍氏昏倒前的话，真是官商勾结…霍老太爷的如意算盘打得好，若是苏子涵把锦缎引进宫里，让宫里的娘娘欢喜了，再从宫里传出去，锦缎的利润可不止翻了一倍…可惜，苏青璃看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霍氏，悲从心来。
“母亲…”霍氏醒了。
霍太夫人不情愿的上前几步，平淡的问道：“是不是哪不舒服？”
“是你？”霍氏声音一变，挣扎着转头看向太夫人，“母亲…”
太夫人此时也不顾那些礼节，把霍太夫人挤到一旁，“我在这，你只管安心休息。我们都在这。”
“母亲，我是不是快不行了？”霍氏的话，让太夫人的泪又掉了下来。
太夫人抚摸着霍氏一头的乌丝，伤心道：“傻孩子，怎么会呢。”
霍氏盯着帐幔，双眼空洞无神，嘴动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我想亲手给老爷做杭白菊花糕…”
苏子涵一怔，忍不住落下泪来，是他这几年忘了最初的那段时光…没想到霍氏还记得他爱吃杭白菊花糕，而且是霍氏亲手做的杭白菊花糕。
霍氏的手指动了动，看着苏子涵，轻声问道：“老爷，我走了之后，请善待三姐儿和桦哥儿…还有五姐儿，可怜他们都是没母亲的孩子…”
苏子涵上前一把抓住霍氏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你放心…快点好起来，给我做杭白菊花糕。”
苏婉儿在一旁嚎啕大哭，桦哥儿把苏婉儿抱在怀里。
霍氏轻轻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很难看，就这么难看的走了…下辈子你还会要我么？”
苏子涵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走了，就让十四做填房吧。”
所有人都怔住了，谁也没想到霍氏在这时候说让十四姨娘做填房。
“依你。”苏子涵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霍氏提出来了，他就顺水推舟…他和霍老太爷已经说好，将来的锦缎生意他占二成。
霍氏缓缓的合上双眼。
“母亲！”
“夫人！”
哭声一片。
苏婉儿跪在床边，抓着霍氏的手腕，怎么也不肯松开。
苏青璃就想到了九姨娘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世间怀着无限依恋。
霍太夫人硬是挤出几滴眼泪。
霍老太爷当真是红了眼。
到最后，霍氏也没对霍太夫人和霍老太爷说什么，就连让十四姨娘做填房都是为苏府着想。
霍氏没熬过夏天。
桦哥儿大婚的喜气还没过，众人又开始忙着霍氏的丧礼。
苏青璃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依然记得苏婉儿声嘶力竭的哭喊。
丧礼一过，十四姨娘就被提了做填房，众人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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