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睿看到没人要分家，清了清嗓子说话了：“大家一致认为不分家了？这才好嘛。既然不分家，就不能天天这么吵，情分都吵没了。今后，谁吵架，立刻给一百两银子搬出去，黄家的所有就与你无关。”

　　妇女脸上都忿忿的，这还不把人憋死呀？

　　梁明睿继续道：“那有争执怎么办？开祠堂评理。要开祠堂，族长睿老的都得到，耽误了人家功夫，所以，评理的双方，必须交一两银子，过一年翻一番，直到一百两为止。胜出的拿回银子，输了的除了这一两银子，还得赔出理亏的那部分。

　　收了的钱做什么呢？给孩子念书用。家里无论男女，十岁以下，都去念书，男孩子念到十五岁，过不了县试的，就停下来。鉴于现在刚回京，有几个大的马上就十五了，那就添一条，无论学得好坏，最少都得念三年的书，如果过了县试，还可以再念三年，若是能考中秀才，只要自己不说停，念一辈子都可以。”

　　梁明睿的规矩，扶摇在一边听得快笑喷了，评理还得交银子，对于刚刚从贫困中挣扎出来的人来说，一钱银子她们都肉疼，这不是压制她们别吵架吗？

　　厅房里的女人，不服气的居多，她们纷纷转脸看向自己家的男人，男人们早就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透了，再加上确实认为家里吵吵嚷嚷的不像话，他们很赞成小王爷的主意，便都绷着脸不说话。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就是同意了，现在，我把这写进家规里，今后谁要犯了，那可就要动家法，法面无情，不要到时候哭哭啼啼的。”

　　早有小厮拿了纸笔墨砚送上来，梁明睿一挥而就，喊所有的男人都按了手印：“搁祠堂去。”

　　外院左侧有一三间房的小院子，暂时作为祠堂，黄成忠和黄玉庭，两人恭恭敬敬拿着纸，贴在堂屋的侧墙上。

　　黄家人的日子终于可以安宁下来。

　　扶摇还没松口气，又被梁明睿拉着，继续帮他打理铺子的生意：“呵呵，你不光会打仗，还善于理财，简直是全能人才呀。”嘴里夸着，装着不经意，捉了小手放在两掌间，摸着略有点粗糙的掌心，他的心里甜滋滋的。

　　“你最近怎么了？吃的都是蜜吗？嘴巴这么甜？”扶摇奇怪，微微带嗔地横了一眼，却被他热情的眼神吓得赶紧扭过头去。一颗小心肝扑腾扑腾地跳快了许多，涌出一股莫名的甜蜜，难道爱情之神来敲门了吗？

　　每每这么想，扶摇都会摇头，想什么呢，才十五呀。但，十五，古人可认为已经是成人了，是该男婚女嫁的了。

　　这古代的家庭事儿太多了，她很怕出嫁，但却并不想这么孤独一生，难道，自己的归属，将是他吗？

　　梁明睿见扶摇非但不抗拒自己，偶尔还流露出羞涩幸福的表情，感觉扶摇也是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没有比所爱的人也爱自己更美好的了。好在他没有长辈，自己就可以做主，叮嘱李基保，请了官媒去姬家提亲。他自己，则找了各种借口，黏在扶摇身边。

　　这天，梁明睿借口扶摇为他盘活了一个铺子，非要请吃饭，辰时刚过，就亲自到姬家来接人，扶摇帮父亲盘了一个时辰的账目，刚好也累了，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为了方便，扶摇最爱穿骑马装，过臀的掐腰对襟大褂，扎腿裤子，下面是齐踝的小靴子，头发扎起来，盘在帽子里。这是去年秋天皇子们去西山围猎时出的新款式，到了现在，还是京城很多有钱人家的年轻人最喜欢的装束。

　　扶摇穿的这一身玫红色竹叶纹细布衣服，懂行的人就能瞧出来，纺织水平这么高的布料，不亚于那些闪亮亮的丝绸锦缎，甚至是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得到。扶摇虽然不喜欢炫耀，也不是特别注意外表，但和梁明睿在一起，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马车迤逦地碾过城中古老的鹅卵石小路，来到了忠仁王府所在的古松街。古松早就不见了，为了应景，这条街还真栽了不少的松树，现在都有碗口粗细，长得又高又直，树冠如盖。阳光从春日里新换的针叶间洒下来，折射出如梦似幻的瑰丽色彩。

　　梁明睿和扶摇牵着手，静静地面对着坐在马车里，耳边是碌碌车声，看着窗口洒进的变幻的光斑，觉得这静谧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不需言语，两人似乎连心跳都能同步。

　　马车停了下来，扶摇第一次觉得，这个路途实在太短了。

　　“王爷，黄家大奶奶来访。”

　　在门口守着的小厮铜锤一边麻利地为扶摇放凳子，一边不忘给主子禀告。

　　“哦，请她会客室略等。”

　　“哎，李爷已经让她在那里等爷了。”

　　别看梁明睿整天笑眯眯的，但身上的气场，并不比郭彬的扑克脸来得弱，他一听贾氏来找，还当黄家又闹腾什么了，忍不住轻轻抿了嘴角，眼神也犀利起来，他走进会客厅时，站起来相迎的贾氏，心头忍不住狠跳了几下。

　　“大舅母好!”梁明睿行礼，黄家虽然和他不相干，但既然是郭彬的娘舅家，那就是他的，梁明睿从来都是执晚辈礼，并不以自己的王爷身份压人。

　　“忠仁王太客气了！”贾氏哪里敢受礼，半侧身子让了过去。

　　铜锤重新上了茶水，还端了点心放在茶几上。

　　“舅母所来何事？”梁明睿很直接。他和贾氏，无论年龄还是性别，都没有共同话语，再加上没有亲情，又没用友情，略略询问黄家几位长辈身体生活之后，便没有其它话说了。

　　贾氏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即便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小王爷对我黄家上下照顾有加，如此重情，黄家上下无以为报，想着王爷在京城里孑然一身，身边也没有人照顾，昨天，我和叔叔商量了一下，觉得素秋虽然粗鄙，但还算细心周到，有她伺候王爷，我们也能略为放心。还请小王爷莫要拒绝才是。”

　　扶摇愣住了，还有这样的母亲？用女儿来报恩？难怪她女儿跟了过来。

　　扶摇看到黄素秋怯怯地站在母亲身后，这个时候，一脸羞红，眼珠子偶尔动一下，用余光瞟一眼俊逸非凡的梁明睿，她心里忽然特别膈应。

　　报恩事小，为女儿谋求终身，才是真的吧？

　　梁明睿的脸色，似乎还是那么温润随和，只有微微垂下眼睑，掩盖心头的不爽，语气十分耐心地道：“舅母费心了，你们刚刚从外地回来，生活尚且不习惯，还考虑要照顾我，这份心意，小甥十分感激。不过，我的生活挺好的，不久，王府也会有女主人，素秋妹子在这里多有不便，这个就不必了。”

　　贾氏脸上十分不自在：“小王爷不是尚未订婚？”

　　“某已有心仪的女郎，正在议亲中。”

　　贾氏脸红了，讪讪地应道：“哦，这样啊，我都不知道呢，恭喜小王爷，贺喜小王爷！”

　　“同喜同贺！”梁明睿敷衍。

　　屋里的人，一时都无话可说，陷入尴尬的沉静中，气氛沉闷难耐。

　　“睿表哥，呜呜，素秋真的这么不堪入目吗？”黄素秋忽然从贾氏身后跑出来，跪在梁明睿的身前，“睿表哥，素秋不求别的，哪怕为你挑水洒扫也心甘情愿，你，就收下素秋吧！”

　　扶摇一阵恶寒，梁明睿一向对黄家义无反顾，加上郭彬亲表妹这一条，怎可能让她做个粗使丫鬟？黄素秋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配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她大概能称心如意吧。

　　梁明睿一贯充满阳光的笑脸，虽然依然微笑，可一丝一毫的温暖都没有了，他声音有点低沉地道：“素秋表妹快起来，我正在议亲，不会收留女子在身边，对不起你的好意了。”

　　黄素秋还想耍赖，贾氏赶紧把她拉了起来。

　　“那，睿表哥，等你议定亲事，我再过来好吗？”

　　“素秋表妹，男女十岁不同席，你又不是梁家的仆人，没有义务照顾我的起居，还有，今后，你还是叫我王爷比较好。”梁明睿耐心用尽，言语中语气虽然亲和，内容却是义不容情。

　　贾氏见越说越远，没法达成心意，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似乎在想办法。

　　“舅母生活有什么难处，只管派了下人过来，若能帮上忙，明睿定然不吝余力。”梁明睿端茶在手，却并不喝，贾氏看见了，讪笑了一下，不得已告辞离去。

　　她们竟然敢这么肖想自己！！！

　　梁明睿只送到会客厅门口，就止住了脚步，有些人，掂不清自己的斤两，把你的客气，当成别的意思，那他只能收敛自己的热情了。如果这母女俩，影响的只是自己一人，他或许还可原谅，但眼下，她们竟然当着扶摇的面说出这些，让他感觉十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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