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带回的消息,却让人失望,京城里的大当铺和珠宝店,最近半年,并没有大宗的金银玉器和名画交易,表现和前几年没什么区别,至于有没有发现从镇北王府流出东西,看来就是有,数量也很少,质量也不高,不然,行业里不可能没有任何异动。
“镇北王府这半年,并没有大规模搬家的事情,就是往出运大箱子的时候也不多。”韩晨的话说完,几个人不仅面面相觑:东西都哪儿去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花园里掩埋起来?”黄鹤道,当时在大理寺密牢发现夹壁和地道,对他影响还是很大的。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们再去把镇北王府清查一遍,尤其是花园、荷花塘那些地方。”贺元帅点头。
扶摇却想到了另一方面,他问韩晨:“镇北王府今年还是往外运大箱子了对不对?什么时候?是什么理由?”
“哎呀,这个次数多了,世子去看望秦老王爷,还有去舅舅家,王妃去庙里为世子祈福。这些我们都没有跟踪。王妃每年都去的,给庙里捐钱捐物,做七天道场超度北疆亡魂,同时求神佛保护世子。还有就是世子去北疆,这也是年年都有的事情,最后就是王妃的侄女婿,进京述职,回去的时候,王妃送了好些礼物。”
“后面三次,时间是不是特别集中?”
“你怎么知道?”韩晨诧异,“在王妃去庙里之后,府里的人记得,先送走他,紧接着就送的世子,大概只差两三天。”
“我想,再好好审问一下镇北王府里的人,他们家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时间段转移出去的。那个侄女婿,是不是以前从来没有进过府,全家上下都不认识?怎么能这么巧呢,刚好在王妃做道场的时候来,和世子一前一后出门,我估计,出门走不了多远,便和世子不期而遇,最后便毫无踪迹了。”
“对了,梁明睿去了哪里?郭将军的信件,怎么从来也没提起?”扶摇忽然想起这一茬,他以前每次出门,都想办法给这边送信,这一次,怎么无声无息?
“他现在是钦犯,朝庭会派人把他从军营里押回来的。”韩晨道。
“我担心他根本就不在军营。”
“那能在那里?藏匿了?普天之大莫非王土,他除非躲进深山老林,呵呵,带了那些多的珍珠宝石,在深山老林也花不出去呀。”黄鹤现在和那些江湖上的人打交道,知道只要朝廷下决心要抓一个人,给出足够的悬赏,就会有人为了那钱挺身而出,一个人想要藏匿,也不容易,尤其是这些朝中显贵,见过其面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
扶摇此刻心跳如擂鼓,不会被梁秉望下了迷药,劫持到鞑子那边了吧?
“可惜郭彬不在京都,不然,晚上让他假扮梁明睿,押进密牢去,镇北王妃见到儿子,肯定以为事情败露,心里没了支撑,就好审了。”韩晨遗憾地道,这些都是扶摇在收服方子星时说的,他现在又拿了出来。。
“郭彬?”贺元帅惊讶地重复道,随即轻轻摇摇头。郭将军后来把陈强睿、郭彬他们都送到贺元帅的身边了,这也是程德卫最近一年多,没能做恶的主要原因。
“元帅,你不同意我的感觉对吗?”
“嗯!他俩像是像,但郭彬比镇北王世子要高大一些,蒙个外人还好,蒙他们自家人,还是差了些。”
“哦!”韩晨有点泄气,“是啊,梁明睿温暖的笑容,打死郭彬也模仿不像。”
此刻扶摇的心里,可是特别的焦急,梁明睿哪里去了?别人或许不知道,梁明睿现在,不管去哪里,都会给自己和大虎留言的。
“我们再去查一下梁明睿的房间。”
银虎似乎看穿了扶摇的思想,十分嫉妒地重重哼了一声。
大虎知道扶摇着急什么,二话不说,跟着她就走,韩晨也来了,抓了一个梁家的下人带路。
梁明睿的书房坐北朝南,挺大的,靠东一排书柜,上面多是兵法书和历代著名将领的轶闻雅事,其余就是地理志,北疆各县县志,无论新旧大小,摆放十分齐整。
挨着书柜,是一张书案,靠在南墙的窗户前,上面的砚台里,还有干了的墨迹,似乎是打算书写,磨了一池墨汁。房门开在中间,西边也有窗户,附近摆着一张软塌,前面有屏风挡着。
扶摇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提示,直觉梁明睿就是在这里走的,砚台的墨汁,就是证据。
扶摇又一次拉开书柜的门,里面的书,没有一本摆放不齐整,只有正中间眼睛平视位置上,放的是一本:《论语》。
“他还看这个?”韩晨低语。
扶摇也觉得很奇怪,兵法、地理、天象,这方面的书肯定要看,再加上还要练功、处理家庭琐事,他哪来时间看《论语》?
扶摇伸手,拿起书翻了一下,里面夹了一张纸,上面画有图,十分潦草,韩晨也凑过来:“呵呵呵,你说,他画的这个是不是元宝?”
“好像是,你说他画这个什么意思?弓箭射元宝吗??”
“是啊,你看下面,这么一大堆元宝,都是用箭射下来的。”韩晨笑得憋不住,“他家不缺钱吧?”
扶摇又翻了附近几本书,再也没找到别的,无论新旧,书都很干净。扶摇把乱画的纸张装在口袋,几个人又搜了梁明睿的卧室,这里一如书房,很洁净,宽敞明亮大气,有种男人喜欢的硬朗气息,却没有任何奢侈的摆设,床帐是淡蓝色轻纱,床单被褥颜色也很素净,摆设异常整齐,床边小几上,也放了两本书,韩晨把整个床的上上下下全翻看一下,甚至连被子都摸过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
扶摇蔫蔫返回,贺元帅安慰她:“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开始审问。”
扶摇看他匆匆的背影,猜想元帅不是连夜进宫,就是要回去给郭将军写密信,八百里加急,询问梁明睿是不是在北疆。
第二天大早,镇北王梁秉望依然昏迷不醒,贺元帅只好先审镇北王妃。人被带上来时,她还一副不肯见外男的模样,拧着身子低头用袖子遮着脸,不管贺元帅说什么,她都不吭声,问急了,才小声说一句:“男人在外所做之事,我一介闺门弱质,根本就不知道。”
“瞧把你说的多么清白,姜氏,真正的镇北王妃郝氏,怎么去世的?”
镇北王妃猛一下就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看向银虎,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似乎十分惊惧,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强自镇定,咬牙嘶声道:“她是得病去世的,得了不治之症。”
谁都能看出她的紧张,把刚才的忸怩作态都忘记了,扶摇看到她隐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说吧,你家的金银玉器和你的首饰头面,都哪里去了?”贺元帅声音低沉,十分的威严,并不高声的话语,却在整个房间内来回涤荡,沉重的威压,似乎让人窒息。
姜氏喘息了一下,戾声戾气地回答:“哪里也没去,我就只有这么多头面。”她大概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突破身上的那层沉重的压力吧。
“别忘了,大前年春节进宫,打造了一套红玉头面,令全京城的贵妇艳羡不已,抄家清单却没有看到,它哪里去了?”
“啊?我的手饰,你们把我的首饰弄到哪里去了?强盗,一群强盗,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诬陷王爷,背地里又偷走我的东西,你们,你们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坏事,总有一天,会有恶报的。”
“照你这么说,你今天的牢狱之灾,是不是之前做下的亏心事所致?”银虎冷冷地质问。
小姜氏咬着唇不说话。
“我劝你不要这么负隅顽抗,梁明睿什么都交代了。”扶摇诈她。
姜氏果然疯了一般,若不是旁边有个粗壮的禁婆按了一下,她都跳起来了:“你们把我的儿子怎么了?”
“他带着大量金银财宝,妄想逃掉,哼,我们早就布置好了陷阱等着呢。”
姜氏脸色一下子惨白,不服气地辩解:“哼,有……和他联手,你们根本抓不住的,他们武功那么高!”
“我们武功也高!”
“还有,还有……你们打不过的,打不过的!”姜氏的神情这下不是假装疯狂了,而是两眼发直,全身颤抖,整个人完全没了刚才刻意伪装的端庄模样,到后面都是喃喃低语,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正常,“你们在骗我,他们武功比你们好,好得多,哼!”
看来,梁明睿走的时候,梁秉望还安排了绝世高手跟着了,他根本没法逃开,扶摇和贺元帅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韩晨,去看看镇北王现在醒来没有?”
“他还昏迷着。”韩晨很快过来了。
“肯定是装的,诈他一下。”银虎不服气地道。
“不会的,他要那么草包,哪能在朝堂呼风唤雨十几年?”
审问一天,也没什么进展,大家失望地返回衙门,银虎不知忙什么,半路就离开了。
门子给贺元帅报告,有个自称北疆老将的求见。
遇到了难事,转还不开,无奈过来打秋风的老兵,也不是没见过,贺元帅很随意地点头:“让他进来。”
一个穿便装很高大威猛的老人进来,跪下行礼:“卑职梁毅见过元帅!”
“梁老将军?”贺元帅赶紧拉他起来。
“元帅!”一句话没说,梁毅就哽咽了,“你也长白头发了——”
“是啊,我都快五十了,老将军身体很好啊。”
“是啊!”梁毅拍拍胸脯,“还能杀鞑子的!”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因为梁秉望作祟,梁毅老将军就那样离开了军营。
“梁老将军,日子可好?”
“好!好!几个儿子能干,还孝顺,哈哈哈”
“那……”贺元帅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明显不是打秋风的。
“元帅,我发现北疆大营往西二百多里的城墙下面,有蹊跷。”
“往西二百里?”贺元帅眉头一皱,“你说的天门山?哪里怎么了?”
郭将军曾在地图上,给扶摇他们讲过,天柱山北坡十分陡峭,鞑子根本没法逾越,所以,朝廷只设了个小哨所,十来个老兵守着混口饭,平日根本没情况。
梁老将军被迫离开军营,过了两年,忽然想到曾经救过他的一个亲兵,腿部受伤,去了天门山,便想过去看一眼,他家离天门山没多远,便带了两个家人,坐着牛车出发了。
没想到那里的人全都是青壮年,还都不认识,那些人说他的亲兵已经拿了朝廷的抚恤转回老家,他相信了,黯然离开,回家途中,绕道去看了一眼,谁知那家人根本没见到儿子,一家老小也没收到什么朝廷抚恤。梁老将军觉得事有蹊跷,便派人悄悄打听此事,确定朝廷对天门山并没有和以往有所不同,这才联合离开的其它几位老将,招募了些年轻人,守在通往天门的必经之路上。
两年多来,他们的苦苦守望,终于发现了些不寻常,天门山腰,有个巨大的山洞,被重修过,还有大量的粮食和刀剑弓弩运过去。
贺元帅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天门山的山洞,不知道有多深,住个千把人也没问题,里面还有山泉汩汩流淌,山下通往洞口却只有一条路,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万一让人盘踞期间,就太麻烦了。
“哦,我前一阵还看到梁秉望和儿子了,你们抄家,难道不知道他们早跑了?”
贺元帅惊呆了:“梁秉望?你确定看到他了?”
“是啊,那还有假!不过我到京城才听说你们抄了他的家,还当他先逃跑,你们才发现端倪呢。”
“走,去密牢!”贺元帅十分着急。
韩晨指挥几个狱吏满头大汗地抬了梁秉望进来,看到他浑身没骨头的样子,一屋子人都十分失望,他确实是昏迷着呢。
“太医怎么说的?”贺元帅问。
“太医说是中了毒,可解药灌下去,却没有效果。”韩晨擦着额头上的汗。
成克让特别气愤,劈手抓住梁秉望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梁秉望的双腿拖拉在地上,全身衣服已经脏的不像样子,韩晨唯恐银虎一怒之下把梁秉望惯倒在地,摔出什么麻烦,跑过去想阻拦一下。
“咦?”贺元帅瞪大眼睛,“梁秉望脖子这里有个痣,怎么不见了?”
“他不是梁秉望,不是啊!”贺元帅难过地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贺元帅让大家在衙门等着,他带着梁老将军进了宫。
事情竟然变化成这个样子,这可是扶摇无论怎样也想不到的,她微微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梳理着整个事情的脉络,最后,定格在天门山。
梁秉望为何把据点修在那里?
天门山往北,就是鞑子的地界,因为一条河道的阻隔,窝金的势力已经波及不到这里。而这里原来的头儿粘罕可汗,死了之后两个儿子火并,北漠的霍霍耶趁机南下,妄想一举吞并这块草场,但他的胞兄额伦尔迅速在霍霍耶背后砍了一刀,霍霍耶掉头和兄长对峙,粘罕的大儿子被杀,小儿子木贴儿却得以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难道,梁秉望和木贴儿内外勾结了?他好好的窝金不投,反而跑到濒临灭亡的木贴儿这边,有什么好处呀。
不过,霍霍耶和额伦儿势力相当,三年五年谁胜谁败难有定论,窝金虎视眈眈想要打过北疆,还看不上木贴儿这小片地方,错综复杂的关系到让这里成为一块难得的安宁之所。
天门山以南的大庸朝地界,山山相连人烟稀少,鞑子轻易不会跑过来,因而没人关注这里。
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可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梁秉望肯安心猫在这么一片小地方,让他的子孙将来都变成骑在马背上的牧民?扶摇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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