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本来再也不想大早起床,昨日那个沈旷,居然直接问到他院子里来了。这个曲主君虽然与他素日在村中所见男子不大相同,但是他毫不犹豫的帮了自己,想来男儿的心都是一样善良的,他得好好的来谢谢他。
许晚之犹带了丝起床气,见到门口站着那个几乎还存着少年天真的沈旷,抿嘴冲自己笑的欢乐,便是慢慢的扬眉,问:“你要怎么谢我?”
是啊,他要怎么谢他呢?银票丢了,自己孤身一人,除了一句口头空言,他竟是什么也没有!沈旷被问住了,刚想进入他“闺房”的身势顿住,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来谢谢你。”
好吧,他是天真烂漫!
许晚之默默忽略他的傻样,坐下分出柒儿送来的早膳,向对面推去一份:“来者是客,你要在我门口站多久?”
“啊?哦,谢谢!”看到他的动作,他算是明白他在委婉的请自己吃饭呢。沈旷犹豫了一下,想到昨晚自己都没多推别的用过一餐,现在再拒绝,反是矫情了。几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待他慢慢的喝了一口,也提起筷子慢慢的吃。
虽只是清粥小菜,吃起来却远不是师傅那手艺可以比拟的。吃着吃着他又有些疑问,然而对面的人就如师傅所说的大家公子,寝食不言,他憋了良久终于试探的开口:“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嗯?”
正在想今早的粥似乎加了少量的糖,他没有注意,下意识的反问一声,又将他的话过一遍,便忍不住怔了一怔,他是在这个时代第一个问他名字的人。
许晚之抬头瞧他几眼,并未开口,沈旷被看得局促,以为自己唐突了,想着外面的公子不轻易许人姓名,随即面色尴尬的道:“不说也没关系——”
“许晚之。”
“啊?”没想到突然回答,被惊到了。
“许晚之。不必唤我公子,叫我全名,晚之,阿晚阿之都可以。”他扬眉笑了笑,沈旷有些呆住,只觉得对面的人,在清晨窗台下投进的清新光线里笑得不真实的好看。
他这个呆样又娱乐了许晚之,敲了敲桌子:“回神,吃饭。”沈旷猛然惊醒,不好意思的脸红一笑,轻轻的唤了声:“阿之。”
他也知道其实这样有些失礼,只是潜意识的选择了这个叫法。
“嗯。”许晚之一顿,微微笑开,继续用餐。
两人气氛非常和谐,且都是“男子”,本也没什么,但是未经通报的曲孝珏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她沉默的看着屋内共用早膳的两人,蓦然腾起一股怒火,她的夫君上她那里一口茶都不喝,现在却一大早在自己屋里招待人分食自己的早膳!
她阴沉开口:“夫君。”沈公子被忽略,许晚之听到声音望向门口堵在阴影里的人,眉间直觉一蹙,问:“你怎么这么早?”
他还要多嫌弃她啊!
曲孝珏被这话烧在心口,胸间一起一伏,阴测测的开口:“哪里,今日不若夫君早些。”说着径直进屋,也不顾是否有陌生男子,直接在桌上坐了下来。
望着自己的恩人,沈旷连忙站起来问好:“小姐,早安。”得到曲孝珏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只是看向许晚之。
这是一大早来他的地盘闹场子呢!
“你们请便。”许晚之放下碗筷,淡淡交待一声,直接出屋。
“夫君!”
“阿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门口的人摇了摇头,脚下不停。这副冷淡的态度,连沈旷也知道他是生气了,惭愧的望向门口,曲孝珏蓦然又坐下,一口气堵在喉中,便一下一下的扣着桌沿来缓解怒火。
沈旷以前也见过乡里人家闹矛盾,打打闹闹的不似这般,一个不屑一顾,一个不理不睬,冷淡得像陌生人。他万分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虽然还不太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反正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来早了”,告完辞匆匆离去,连什么报恩感谢的都忘了。
曲孝珏却清晰的明白那人嫌弃的是自己,坐了半刻不见人回来,那火是一升一压,起起伏伏不肯消止了,腾的一下立起身,离开这里。
许晚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招待沈旷因为他是自己开口留下的客人,他这么一早来也是为了要谢谢自己,这个人心思单纯之极,憨憨傻傻的总能令他开心。而曲孝珏她算什么,不请自来还在他面前阴阳怪气,他可没那闲情去与她争辩或者纠缠,还不如出来呼吸一下晨间的清新空气。
但他没说什么难听的重话吧,他无意给人徒添郁闷的呀!
寻了几刻,曲孝珏远远的看到坐在亭子里呆呆凝望虚空的身影,抬脚便欲走过去。曲药却无声出现,回道:“昨日的李小姐,已经等着了。”今天还真是大家都早,她凝眉往亭中望了一眼,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
这么一时半刻,左右出不了事。
许晚之大概是这个世上最最无事可做的人,通常这样的人喜欢胡思乱想,他还不算严重,只是周围空静如幽,一个人时便不可遏制的生出无尽不真实的幻觉,一种关于存在感的幻觉。
“曲家主,冒昧早扰,小妹甚是惭愧。”李纤兰站起身,抱拳致歉,只是她的脸上总是微微笑着,听来也不见多大诚意,却也不会给人虚伪的感觉,她这样漂亮又相对纤细的女子,本就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无端生出几分照顾男儿一样的看顾情怀。
她并非刻意叨扰,说来真是邪门,昨夜住的那家客栈三更天走水,折腾到现在,眼看早膳时间都过了,干脆直接上曲家来谈正事。
“何事?”曲孝珏摆个手势让她坐下,轻抿一口茶,淡声问。
“听说,曲家主打算在环城扩充一批下家?”既然已经坐在这里,李纤兰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心下一计较,决定亲自走这一趟。
“是。”放下茶杯,扫她一眼接下:“此事无碍于李家。”
无碍么?李纤兰抬起头来看向她,主座上的人面上一片沉定,她想了一想道:“我们这些旧家,曲家主打算如何处置?”
“一切不变,各家底价再降半层。”
那也未必能弥补她们被新提携起来的竞争对手所夺取的利益吧?李纤兰微微挑眉:“曲家主,如此,也令我们这些老主顾难做啊!”
曲孝珏瞥她一眼:“曲家扩张是内定之事,年前已经知会过各位,价格与抽头皆是按照旧例,李小姐,你现在又是为何?”
李纤兰道:“虽然曲家没有坏了规矩,可是我们相交多年一直为曲家走货,泰势稳定。曲家贸然扩张让我们这些旧人,有些为难哪。”
倒也不是她们多怕曲家会大力扶植其他势力,只是各家多是如此,习惯难以改变,将要面对一些新的挤压,总是要在源头上来掐一掐的。
曲孝珏扫一眼茶盏上跳动的光线,淡声道:“李小姐,曲家不是只有你李氏出力。”多年的交情,她自会酌情照顾,如说站到她眼前来威胁,却也太自不量力。
“你——”李纤兰望着她冷淡的脸,突然住嘴,她倒忘了这人以往的作风,昨天见她对自己的一个夫郎甚是忍让百般,又轻易许了见自己,她倒放肆了。
她心思一转站起来,朝着她的方向歉意一拜:“曲家主,曲家到这个地步,扩展是情理之中,可是我们一直与曲家相交,一时不愿转向其他,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们,做为曲家的旧臣,我们能否保住基本的利益?”
她这话也全是肺腑之言了。先不来探个口风,众人人心惶惶的,乱成什么样子!
“能。”肯定的给出一个定心丸,曲孝珏继续道:“各家的底价降低,供货同等提高半层,你们的常价不必下压。曲家会慎重的选择新家,她们的器价,不会低于你们年前的通价半分。”
如此,新进之人不管是薄利和多销都不太可能,原来已有的商户会受到冲击,但不会被打压。
李纤兰抿唇沉思,其中意思她自然明白,然而还是有些不明:“若是还有人不满意呢?”大家都是有头有脸,若是触了底线未必闹不得。还有她说的那些新家,明知道吃亏些,难道还非要一头扎进来?
曲孝珏冷冷一笑:“曲家不缺卖力之人。”
李纤兰一惊,怔怔的看去,只见那人满脸都是冷色,一下不言。她并非托大,的确,只要曲家未倒,作为龙头的曲氏制器,永远不缺巴着来卖力的人!
她站起来,其他的问题都压了下去:“曲家主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李家会一直保持双方的合作,今日便先告辞。”
曲孝珏扫她一眼:“小姐远道而来,不妨在此稍事歇息。”
听了这明显的台面话,李纤兰挑眼微微一笑:“家母还在等着我的消息,临行时吩咐一定尽快赶回,今日不便叨扰了。”
曲孝珏沉吟一声:“送李小姐。”
“告辞。”
她半低下头,转身离去的身姿仍是翩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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