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杯两盏诉衷情
“兆……兆廷……”
眼前的这个男子眼中的一滴泪,悄然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的头有些昏沉,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为何……在这儿?”
“那一日你带兵刚走,杨春元便将我软禁了起来。冉兴让出城去接玉麟,却没想到杨春元早已将到黑里河最近的那条路封死。玉麟走了另一条路,冉兴让没有找到他于是赶了回来。杨春元在玉麟来之前打着‘出兵救援’的旗号走了,最后文鸳和冉兴让带着我一路逃出来的。”
我浑身软绵绵的,嗓子干涩,奇痒难忍。
“水……”
他赶紧给我倒了杯温水,将我托起,慢慢的在我嘴边递着。
“兴让呢?”
“他出去采草药了,文鸳正在熬粥……”
“她?”
“她……我们误会她了……具体的今晚她会告诉你的……”
“好……”
他将我放平,把杯子放回案上。
“公主也来了……”
“什么?”
我想努力的坐起来,到浑身却毫无力气。
“我们当初分做两路去找你,我和文鸳到了悬崖底下,兴让回了战场。他说他看见了一个紫衣女子,手中握着你遗留在战场上的金枪,哭的撕心裂肺……”
我脑中渐渐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
夕阳落尽,阴山上吹着阵阵血腥的风。
草地上已经浸满了暗红色的血,她身着紫色纱衣在阴山上呼喊着我的名字。
那么急切,那么心急如焚。
最后却只找到了我的枪,这把她亲自命人为我打造的金枪。
璎珞徐徐吹开,露出了“英媁”二字。
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两个已经渗进了血而模糊的字迹,渐渐传来轻声的呜咽。
她的眼睛伴随着字迹一起变得模糊,眼眶中突然掉下一滴泪来。
滴在了草地上,滴在了那两个字上,滴在了她的心里。
眼泪不听话的,争先恐后的涌出,如同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如瀑布般倾泻着。
阴山上一声声的回荡着“冯少英”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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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真的是冯素珍……真的是个女子……”
我与她对坐在小炕上,中间安置着一个案几,上面放着两盏茶,和一壶杏花村的汾酒。
“不错……”
“原来你和我之间也隔着这么多的谎言……”
那日我摔下悬崖后,她和兆廷将我救了下来,随后替我包扎时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
“你恨我吗?”
“恨!”
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曲折的线。
“但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那一年没有答应跟你远离这里,也恨自己这些年来被仇恨蒙蔽的双眼,更恨……明明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为我画下那幅《越人图》的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她从口中说出的这几句话,古代的女子思想这么前卫?
“文鸳……”
“我本是九年前的内阁大臣柳易寒之女,那一年三子夺嫡,我父亲等人极力拥护太子,结果朱常洛却过河拆桥,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父亲参了一本。只因父亲所做的诗中有‘愤义军’三字冲撞了皇上的名讳,又因‘愤’字判定我父亲对皇上不满。于是当即下令,满门抄斩。而我那时只有八岁,文妍只有六岁。被押往塞外贱卖,途中因误食白驼根而假死。官兵便将我们丢进了乱葬岗,我姐妹二人醒来时,身边白骨累累……”
她眼中流露的恐惧令人可想而知当时一个八岁的女孩儿面对那些情形是多么的无助,她的泪滴在案几上,迸裂开来。
“那你又为何入了秦淮?”
“那年我和妹妹颠沛流离,幸而被妈妈捡了回去。妹妹年岁尚小,又因受了惊吓失去了记忆,我便以父母遭强盗劫杀为由一直以来瞒着她。妈妈见我们可怜便收留了我们,恰逢那一年她在京城落户,便开了这秦淮院。”
“那为何……你又会为朱常洵卖命?”
“因为秦淮院……幕后之人便是朱常洵,每一个秦淮女子满了十七岁便要开始为他卖命。况且当年害我满门抄家的是朱常洛,所以我要报仇!”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清晰了起来。
秦淮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有多少王孙公子、达官贵人夜夜笙歌、宿醉于此。
如果每个秦淮女子都是朱常洵的眼线,那么岂不是整个京城上下所有的风吹草动都尽收他的眼底?
“杭州城外的树林……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她看着我,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朱常洵果然是个狠角色,为了除掉我,竟然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肯放过。
一想起那年寿宁在树林遇袭的模样,我的心里就犹如有一把刀一下下地割着。
她倒了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酒香四溢,我接了过来。
“朱雀大街初相遇,奈何滚滚马蹄疾。这第一杯酒,文鸳敬公子。感谢公子当初的一往情深,也感谢公子当年那一幅《越人图》。”
我一饮而尽,看着她恍然想起那年朱雀大街上,我与她隔帘相望。
风轻轻吹起了纱帘,她带着面巾,那双眸子令我魂牵梦萦。
后来在秦淮院中,我为她做了一次丹青客。
笔走龙蛇,将她那双已经刻在我心头的双目细细地勾勒着。
纵然九万里山河,怎比一曲越人歌。
眼前的酒杯再次被她斟满。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这第二杯酒,文鸳再敬公子。谢公子当年愿带文鸳远走,只可惜文鸳当时被仇恨蒙蔽双眼,如今只落得个……物是人非。”
一杯清酒下喉,手中的空杯又被她斟满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却已迟。这最后一杯,文鸳敬公子。愿公子从今以后,万事安好。与心仪之人,白头偕老……”
我将茶盏推向了她。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万历三十八年,八月廿八。
我静静的看着镜中人的面容,绝世容颜被一道疤痕所击溃。
从我的左眉首一直延伸到了我的右颧骨,就像一条蜈蚣,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道疤痕象征着战场上冯少英的死亡,同时也代表着朝堂里冯少英的重生。
我所受的每一个委屈,所挨的每一道伤疤,终有一日定会一一讨回来的!
我将手中的黑色面具轻轻的戴上,在脑后打上了一个结,一身黑衣与面具的颜色相得益彰。
此时镜中的我不怒自威,半张脸已经深深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薄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凌厉,仿佛下一刻,眼前的这面铜镜便会支离破碎。
身后的他走了过来。
“你……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不后悔吗?”
“不后悔!”
“那好,我愿誓死追随!”
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与他双手紧紧握着。
门外突然传来那久违的声音。
“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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