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不能丢下我……”』

　　我将桌子上的茶端了起来，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直冒着烟。

　　敲门声传来，刘俅上前打开了门。

　　“冯兄！”

　　周隆抬脚走了进来，身后跟进来一个少年，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我的面前，随后便退了出去。

　　“张新这几年干的事儿全都在这里面了！”

　　我看了看他拍着的那个箱子，又转过头看向了桌子上方才赵熙送来的一沓信。

　　随即对他一笑。

　　“周兄辛苦了，隔壁房中已经为周兄安排妥帖，只管去便是了！”

　　“是，多谢冯兄了！”

　　刘俅将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信封。

　　我将其中一封打开，不禁哑然失笑。

　　“工部、户部，到手了！”

　　吏部司。

　　面前的张新和陈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直打着哆嗦，而我口中依旧滔滔不绝的念着信上的内容。

　　“黄兄亲启：

　　兄前时所提及福王欲设青楼，弟经多方打听，终寻得一处良地。无奈屋主顽固不化，不肯出售，因特来请兄示下！

　　弟张新顿首。”

　　“黄兄亲启：

　　弟接得兄示下，知兄与福王殿下心意，今障碍已除，还望兄告之福王。

　　愿福王万福！

　　弟张新顿首。”

　　我蹲在他的面前，略带笑意地向他问道。

　　“不知张大人信中所提及的障碍已除……是如何除的呢？”

　　他战战兢兢，用袖子擦着满头大汗，闭口不言。

　　“好！你既然不说，那本官便接着念。

　　卷宗所述：

　　万历二十九年，四月初七，京城同福酒楼一家十七口一夜之间中毒身亡，锦衣卫连续数日彻查无果，划为悬案。

　　之后这间酒楼便成了当初的秦淮院，所以说，张大人的障碍就是指的这个了！”

　　我又看向了陈牧，拿出了他的摘记。

　　“万历二十九年，正月十二，吾见刑场上柳阁老满门惨状实心有不忍，内疚有愧。

　　想满门忠烈惨死，检举之人竟是其不肖之徒。

　　予得恩师提拔，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未有一日怠慢。

　　无奈受人胁迫，并以加官进爵为引，自此平步青云。

　　然恩师每每梦中锁魂，着实令人惶恐，秘事无人可以倾诉，唯有借此，望恩师在天之灵原谅！

　　冤有头债有主，追魂索命便向福王去。”

　　陈牧倒是比张新脆弱的多，我这边才刚念完，他已经哭了起来。

　　“怎么？陈大人有话说？”

　　“我……”

　　“陈牧，你如果不想死就别说！说了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们不说才是死路一条！”

　　他们看着我，明显有些不知所以然。

　　我在屋里踱步，看着他们的模样忍不住的轻笑起来。

　　“福王为人如何，两位大人难道不知？向来生性多疑，况眼线众多，今日两位大人与本官在这吏部司密会只怕早已传入了福王耳中了。纵然是你们守口如瓶……”

　　我拍了拍面前的小箱子，又继续说道。

　　“你们觉得，他会相信吗？”

　　“你……”

　　“张大人先别激动，听本官说完！想必今夜若两位大人回去，怕是会成为第二个赵丹了……可若二位不回去，家中其他人定会遭殃……”

　　听到这里，他们都打了一个寒颤，开始急躁。

　　“如今福王给你们的是一条死路，而本官可以给你们的……是一条生路！本官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想选哪一条路，你们自己考虑吧！”

　　刘俅向我抱了个拳，随即开始数数，而我则用余光打量着他们的神情。

　　“一！”

　　他们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二！”

　　他们皱起了眉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三！”

　　他们的嘴唇有些发抖，鼻尖上的汗滴在地上迸裂开来。

　　“四！”

　　陈牧身形有些摇晃，拳头渐渐紧握了起来。

　　“五！”

　　“下官……下官愿意听从大人，只求大人救我全家啊！”

　　陈牧已经开了口，我便冲他点了点头，刘俅又继续开始数着。

　　“六！”

　　张新目瞪口呆的看着陈牧，有些左右为难。

　　“七！”

　　他的目光打量着我，有些欲言又止。

　　“八！”

　　他低头不语。

　　“九！”

　　他禁闭上了眼，终于开了口。

　　“下官愿意归顺大人！”

　　“好！两位大人快快请起……既然如此，本官便告之二位。本官一不会让你们铤而走险对付福王，二可保你们妻儿老小安然无恙。只需要你们拉一个人下马，这些事情就到此为止，这些案子便既往不咎！”

　　他们有些惊讶，应该也是没有想到我不是让他们同我一起对付福王，不过仍然有些疑虑。

　　“不知大人……要拉何人下马？”

　　“礼部尚书，黄阅！”

　　万历三十九年，三月初一。

　　工部尚书张新同户部尚书陈牧连同两部及礼部部分官员一同检举礼部尚书黄阅，指证他谋财害命、强抢民女，加之刑部连番彻查，以及冉兴让去苏杭带回来的三名当年两件惨案的幸存者。

　　礼部尚书黄阅，于杭州越山村私设黑矿、压榨百姓，于苏州施家村拐卖妇女、强征民工，又于十年前草菅人命，致使同福酒楼十多条人命无辜惨死。

　　数罪并罚，判处凌迟。

　　朱常洵这时自然是不能去逞英雄了，不过倒也没想到他反而给自己的侧妃赐下了三尺白绫，说是要大义灭亲。

　　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这一招釜底抽薪着实是铤而走险，如今六部所有他的人，一朝付之东流了。

　　是夜。

　　我坐在月君阁的台阶前怅然失神，她向我走来替我披了一件外袍。

　　“这么多年了，苏杭两案总算是了结了。”

　　“你知道的，黄阅算不得真凶，不过也是个替罪羔羊罢了！”

　　“不过他终究也是害人害己，有此报应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看着她，突然有些心酸，她真的成熟了好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要真相的懵懂女孩儿了。

　　不过这种成熟，对她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公主长大了……”

　　她伸着懒腰，笑得恬淡，一如既往的挽着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头。

　　“当年是你时时维护着我，如今我便处处保护着你。你我如今已是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摸着她的头，将她揽着，有时候真希望这一切永远都如现在这般。

　　“神仙哥哥、侠女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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