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的心跳强健有力,噗通,噗通,似乎连柳清欢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他站在对面,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专注,还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情愫。
柳清欢的心里一慌,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总觉得薛慕……
不行,她必须再想办法离开侯府。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薛慕两根英气的眉毛突然就绞在了一起:“你还在想着离开侯府的事?”他一把抓住柳清欢,比刚才的力道更大,“是不是要我搬到正房来住,你才能安分一点?”
柳清欢本来觉得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痛,现在却生生地被他后半句话震住了:“啥?”
薛慕微微一笑,放开了她的手:“我今天晚上就搬到正房来。”
柳清欢:“……”
等等,再商量一下啊!
没有商量的余地,薛慕的命令一下,丫鬟们已经雷厉风行地将薛慕在莲花畔的东西全都搬到了正房来。
柳清欢一下子傻了眼,这些不愧是侯府的丫鬟,个个都跟战场上的士兵似的训练有素。
她唯一庆幸的是,薛慕还算有点良心地选择了住外间。外间没有床,只有一张平时柳清欢用来小憩的睡塌,勉强能容下一个人。幸好现在天气还暖和,要是换了冬日,薛大将军说不定就在那上面默默冻死了。
正房这边这么大动静,宁氏那边当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前两天听说柳清欢病了,现在正好借这个借口来探探风声。
良辰站在正房门口脑袋一个劲儿地往里探,看见薛慕是住在外间后,翘起的眼角顿时耷了下来。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宁氏,宁氏飞扬的心情也“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良辰担心她的身体,连忙宽慰到虽然现在两人还是分床睡,但从莲花畔到正房是个巨大的飞跃,少夫人青春美貌,侯爷在那住着,把持不了几天的。
宁氏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慕儿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还不就是一眨眼的事?
宁氏的心瞬间宽了,晚上做梦都梦到了个大胖孙子。
另一边,薛慕待良辰走了以后,起身敲了敲柳清欢的房门。
柳清欢顿时精神一振。
“侯侯侯侯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柳清欢下意识地往床上一缩,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薛慕似乎在门外轻笑了一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柳清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擅闯女子的闺房!”
“闺房?”薛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记得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别说进你的房间,就算我想做点别的,也是天经地义的。”
柳清欢仰头惊讶地看着他,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完全没有反驳的立场,她只能撇撇嘴,小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
薛慕的眉头动了动,没有答话。
柳清欢见他杵在床边,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薛慕的一声轻叹低不可闻:“这两日你不在府上,我告诉阿娘是你生病了,明日见到她,你不要说漏嘴了。”
柳清欢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知道了。”
薛慕又看了她一阵,转身往屋外走去。柳清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薛慕却在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对了,你是怎么从诺宴手上逃走的?”
捻棠和芃芃就不说了,可是诺宴,他不相信她能这么轻易从他手下逃走。
柳清欢飞快地眨了眨眼,对他道:“阿厄斯派了手下接应我,诺宴虽然武功高强,但始终双拳难敌四手,我趁他被纠缠住,偷偷跑了。”
薛慕听完后,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柳清欢重新在床上躺下,诺宴想杀自己这件事,他应该不会主动跟薛慕提起,既然薛慕还不知道,她也不希望这件事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倒不是为了以德报怨,她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也许是睡塌睡着不习惯,薛慕这一晚都辗转难眠。半夜的时候,里屋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薛慕猛地睁开眼睛,从睡塌上坐了起来。
寝门依然是关着的,看不出柳清欢正在里面做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该不会又想逃走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柳清欢好好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地熟睡。薛慕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了一周,最后停在了那扇被打开的窗户上。
月光从窗口洒下来,虽不够明亮,却刚好能看清床上的人。
那是一张薛慕极为熟悉的脸,从三岁到十七岁,从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刚开始的几年,他们经常见面,薛慕几乎见过她的所有表情——高兴的,生气的,哭闹的,委屈的,得意的,害羞的……
后来,他们日渐疏远,但他还是一有空就偷偷去看她,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只剩下冷漠。
“清清……”他走到床前坐下,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睡梦中的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薛慕就这样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柳清欢的脚趾头都僵硬了。
刚才风把窗户吹开时她就醒了,在准备起身关窗的时候,却发现薛慕走了进来,于是她动都不敢动地在床上躺尸。
作为一个有资历的骗子,她自认为装睡还是很拿手的,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伟大的薛大将军竟然会夜袭!
落在唇上的触感柔软又炙热,就像她最喜欢的河东乾和葡萄,甜腻而醉人。可身上的人吻得越来越放肆,似乎一点都不怕把她弄醒,柳清欢不得不思考到底要不要把他踹开。
但她又忍不住担心,这样会不会反而激发他的兽性?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薛慕终于放开了她的唇,转而把头埋在了她的侧颈处。
“清清,清清……”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想将这两个字刻进骨血里。
耳畔的呼吸比刚才的吻还要炙热,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更是快要将她的心点燃,柳清欢差一点,就要抱住身上的人了。
可惜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她最后只是手动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道:“我不是她。”
薛慕的眸色暗沉了一瞬,他放在柳清欢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将她圈进了怀里:“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薛慕抿着嘴角,没再说话。
就这样沉默地抱了她一会儿,薛慕终于起身离开了房间。柳清欢看着那扇再度关上的房门,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第二天柳清欢起来的时候,薛慕已经上朝去了。
含元殿上,去而复返的东乾罗特使一脸陶醉地跟皇帝表示大承的风景实在美不胜收,他贪恋这美景,还想多留两日。
皇帝一脸呵呵的表情对他道,大承欢迎你。
大清早就爬起来看两人打太极的大臣们,相当便秘。只有薛慕一人,从头到尾都冷眼冷脸地看着阿厄斯,让他也享受了一把夏末的凉意。
侯府里,柳清欢也在跟宁氏打太极。不过跟老太太相处久了,柳清欢已经相当游刃有余,老太太旁敲侧击了一早上,也没有问出两人昨晚到底有没有把持不住。
只是听说,柳清欢从这里回去之后就命下人在寝门上多加了一把锁。
不过这把锁在薛大将军的眼里,有和没有根本没区别——从他回来时对着锁的呵呵一笑,就能看出。
薛慕嘲笑完了那把自不量力的锁后,又命下人把睡塌挪到了一边,新加了一张小床在外屋,宁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急得连手里的佛珠都甩了出去。
他这是打算在外屋长期驻扎了是吗?
良辰拦住马上就要冲出去揪侯爷耳朵的宁氏,一个劲儿地劝她要冷静,冷静。
一个上午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去了,下午的时候,薛慕终于抽了个空,找来诺宴谈谈心。
诺宴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不知道要怎么谈。
莲花池里的莲花已经凋谢,只剩下一些莲叶还漂浮在池面上。莲花亭上,难得的只有薛慕和诺宴两个人的身影。薛慕依然坐在亭子中间,把煎好的茶一一分好。
诺宴在旁边看着他,隐隐猜到他要和自己谈的是什么。
薛慕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青瓷茶碗,对诺宴问道:“之前一直忙着找人,也没有问你,她是怎么从你手里逃走的?”
诺宴的眉头皱了皱,试探道:“可否是夫人说了什么?”
薛慕道:“她什么都没有说,你呢?”
诺宴沉默了良久,最后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属下骗她说送她离开,其实是想借机杀了她。”
薛慕放在桌案上的手猛地握成一个拳,半晌,才问:“为何?”
诺宴道:“侯爷将我从战场上救下来时,我这条命就是侯爷的。她混进侯府目的不纯,说的话也没有一句是真的,我不能将这种人留在侯爷身边。”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侯爷今日杀了我,我也无半点后悔。”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薛慕知道,如果不是他做贼心虚,也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跑掉。
薛慕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身侧的诺宴,声音仿佛浸在潭水中一般,明明近在尺咫,却听得不甚明晰。
“如果你真的杀了她,那么今日死的不会是你,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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