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离开莲花池后,便往依偎在池边的小院落走去。诺宴一直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红儿找到了吗?”薛慕突然问了一句,他没有回头,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起伏。诺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答道:“尚未找到,不过已经知道她并未离开长安城。”
薛慕似乎笑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加派人手。”
“是。”
简短的对话结束,莲花畔已进在眼前。院落里弥漫着淡淡的木兰花香,薛慕穿过小院,推开虚掩的房门。
屋里坐着一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圆领长衫,手上拿着一把白面折扇,一身书卷之气。见薛慕从门外进来,还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曹敬仁。
“家务事解决完了?”他笑得有些市井,和在周金金的酒宴上时派若两人。薛慕走到坐床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画呢?”
曹敬仁慢悠悠地从怀里抽出一副卷好的画轴,放在了案几上:“从阿厄斯身上顺手牵羊来的。”
薛慕看了一眼包裹着上好织锦的画卷,微微挑了挑眉梢:“千手小妙善果然名不虚传。”
曹敬仁的脸色立时黑了黑:“我第四百九十三遍告诉你,不要叫我这个外号。”
靖安曹家在出了曹敬仁这个进士之前,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家传绝技,名曰偷鸡摸狗。曹敬仁天资聪颖,不仅将书读得好,还将曹家的家传绝技掌握得淋漓尽致,被江湖中人戏称为千手小妙善,靖安无影手。
不过很少有人能将千手小妙善和长安著名青年才俊联系在一起就是了。
薛慕未再取笑于他,而是小心地拆开锦套,将画轴取了出来。展开以后,他盯着那支白玉兰看了一会儿,眉头便蹙了起来:“假的。”
“怎么可能!”像是被挑衅了一般,曹敬仁飞快地出声反驳,“我在酒宴上亲自验过,的确是丁茂学的真迹。”他扯过薛慕手上的画,看了几眼后脸色却逐渐沉了下去,真的是一副赝品。
薛慕看他神色便知这画确有蹊跷,他又看了一眼画上的白玉兰,问道:“这画是哪来的?”
曹敬仁抿着嘴角,样子十分不甘:“我从阿厄斯身上摸来的。”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是说阿厄斯背地里留了一手?
薛慕垂眸想了想道:“你把酒宴上的情形跟我讲一讲。”
曹敬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干瘪瘪的:“先是唐子博安插在周府的侍女调换了真的《白玉兰》,然后阿厄斯跟着她出了正堂。”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直站在薛慕身旁的诺宴上。诺宴见他看过来,会意道:“我看见那个侍女把画给了唐子博的手下,然后阿厄斯又从他身上调换了画。”
“没错,所以真画在阿厄斯的手上。”曹敬仁像是在肯定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接收到暗示,趁着场面失控的时候拿走了坐席上的那副假画,然后故意撞到阿厄斯,将两幅画掉了包。”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真画兜兜转转,最后应该是落在了他的手上,可为何……
他又看向了案几上的那副假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事可是皇上亲自交代他们去办的,现在难道要拿副假画跟皇上交差?
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事情。薛慕低头沉思了一阵,突然开口道:“那个侍女是假的。”
曹敬仁抬起头来,又惊又疑地看了他一眼。薛慕的眸子动了动,继续分析道:“有人假扮成唐子博安插在周府的侍女,她将真画掉包后,给唐子博的却是另一副假画。”
曹敬仁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找到了线头一般,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她给了唐子博一幅假画,然后阿厄斯又用另一幅假画换了这副假画,最后,我又从阿厄斯身上偷回这了副假画。”
他们忙活了半天,结果所有人都是白忙一场。
曹敬仁气到极点,反倒是笑了出来:“如果真如侯爷所说,究竟是何人有如此本事,能将侯爷、唐子博还有阿厄斯都骗得团团转?”
薛慕的眸光动了动,然后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杜鹃。”
“阿嚏!”柳清欢突然打了个喷嚏,扭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捻棠,“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捻棠瞥了她一眼,不屑地笑了一声:“我要说你坏话,定是当着你面说,何必在心里腹诽这般委屈自己。”
柳清欢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如果你以后想赞美我也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赞美,别憋着。”
捻棠抽了抽嘴角,这女人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她看了一眼柳清欢身上的衣服,冷哼了一声:“作为侯府的女主人,你平时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总是给侯爷惹麻烦。”
柳清欢侧头看了她一眼:“捻棠,就算你想当娘了,我也不是你女儿。”
捻棠:“……”
她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说一个字。
柳清欢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看见赤桃和青栀两个丫头,看来她们两个也被自己连累了。等她们回来以后,一定给她们涨涨月钱。
捻棠见柳清欢进了屋,就尽职地在院子里守着。柳清欢关上房门,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一个裹着锦套的卷轴。她笑了笑将手上的画卷展开,正是周金金府上的那副《白玉兰春》。
真正的《白玉兰春》。
不管是薛慕、唐子博还是阿厄斯,他们都人多势众,可谁规定的她杜鹃就只能单枪匹马了?她们以石榴作为联络暗号,成功地在酒宴上表演了一出偷天换日。
就是不知道自己最后那一脚会不会踩得太重,要是真把她给踩伤了,说不定下次就没有机会合作了。
柳清欢好心情地将画藏好,刚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房门就被敲响了两下,跟着赤桃和青栀从门外走了进来。
“夫人。”
两个丫头给柳清欢行了一礼,柳清欢见她们回来,连忙上前询问道:“侯爷没有为难你们吧?”见她们身上也未带伤,薛慕应该是没有对她们动粗吧?
两个丫鬟眼睛红红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夫人,侯爷说了,下次若再发生这种事,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柳清欢把她们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抚道:“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下次她绝对不会再让薛慕发现。
得到了她的保证,两个丫鬟安心了不少。青栀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对柳清欢问道:“夫人还没有用过晚膳吧?”
她不说柳清欢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倒真有些饿了:“是啊,我只吃了几颗石榴。”
青栀闻言连忙下去准备晚饭,赤桃便留下来帮她更衣梳头。
没过一会儿,青栀不仅带来了热腾腾的晚饭,还有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石榴子。柳清欢吃了一颗,比周金金府上的还要甜。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青栀:“这是……?”
青栀笑了笑道:“是侯爷特地吩咐奴婢拿来的。”
柳清欢想到自己在莲花亭上的随口一说,不禁有些莞尔。
伺候柳清欢用过晚饭,青栀把空的碗盘收拾干净后,却看见薛慕站在院子里。她愣了一下,连忙上前问安:“侯爷。”
薛慕微微点了点头,对她道:“清清可有好好吃饭?”
青栀的眸子转了转,侯爷这是担心关了夫人的禁闭,她闹情绪不吃饭吗?她的嘴角翘了翘,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侯爷,夫人刚刚用过晚膳,一点也没有剩下。”
薛慕听了青栀的话,不禁低笑了一声。他想起之前同她一起吃饭时,也看到她将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有剩下。她还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浪费粮食是会下地狱的。
这话要是被皇上听见,恐怕会活活气死。
青栀不知薛慕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侯爷笑起来真是好看呀。她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道:“侯爷不进去看看夫人吗?”
薛慕顿了一下,说道:“不了,你们好好照顾她。”
“是。”青栀躬了躬身,就见薛慕走了出去。
不过捻棠还是坚守在院子里。
青栀看了她一眼,觉得侯爷这个禁闭吧,怕是关不了多久。
薛慕返回莲花畔时,芃芃还在莲花池里数莲花。见薛慕从浮桥上走了过来,芃芃连忙激动地大声喊道:“侯爷!我数完了!”
“哦?”薛慕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多少?”
“红莲花五十一朵,蓝莲花二十七朵,白莲花三十三朵,黄莲花十八朵!”
薛慕道:“数目不对,重数。”
芃芃:“……”
他的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后只能道:“侯爷,现在天色已晚,能不能明日再数?”
薛慕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今晚你就只能在这里泡一夜了。”
芃芃:“……”
侯爷我们能换个玩法吗?芃芃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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