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博一愣,眸光幽深地看着阿厄斯递过来的那张白纸。
他思索了好一阵,才将手里的纸张展开,上面潦草的画着一幅地图,就连字迹都不容易辨认清楚。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才将白纸按照原来的纹路折好,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厄斯一眼:“特使这是何意?”
阿厄斯笑笑道:“我知道王爷也在找这四幅名画,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为何不互相帮助呢?”末了,又为了增强说服力似的补充道,“更何况我们还有同一个敌人,王爷与我都清楚,只要薛慕一日不除,我们便难成大事。”
唐子博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惜阿厄斯的眼神十分真诚,真诚到让人觉得怀疑他都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唐子博低不可闻地哼笑一声,义父想除去薛慕,是因为他是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若他日起事,薛慕必是最大的阻力,至于阿厄斯……想来薛慕是挡住了他入侵大承的铁蹄吧?
如此狼子野心,也能说得这般煞有介事,倒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
不过他不能否认,薛慕眼下确实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阿厄斯,淡笑着问道:“不知特使有何条件?”
阿厄斯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我只希望王爷在大事有成之日,能助我登上东乾罗国的王位。”
唐子博抿唇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尽快禀告义父,还请特使静候佳音。”
阿厄斯的一双鹰眸微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唐子博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追问道:“不过,特使应该不会用一副假的地图糊弄我吧?”
阿厄斯道:“这张地图是杜鹃亲手给我的,如果广渊兄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唐子博沉吟了片刻,对阿厄斯笑着道:“特使如此有诚意,我怎会不信。”
两人达成共识,又天南地北地胡侃了会儿,阿厄斯便起身告辞。待他走后,唐子博立即修书给远在岭南的义父,将阿厄斯的意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他,还顺便提及了假的柳清欢一事。
信鸽飞出长安城的时候,阿厄斯也刚好抵达府邸。伊金坐在花园里逗鸟,见他回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如何?”
阿厄斯微微皱着眉头,似是在思考:“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按照地图去找吗?”
伊金轻笑了一声,看着他道:“岭南王手里有《朱砂梅冬》,只要再拿到《白玉兰》上的那半地图,就能找到一半的宝藏了,就算明知可能会有假,他也一定会试一下。”
“那如果那半张地图是真的,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伊金想了想道:“无妨,如果他真能发动政变,于我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阿厄斯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逗起院子里的鸟来。
永宁侯府里,这段日子柳清欢一直很老实。寝门上的那把锁被薛慕弄断以后,她也没有换新的,薛慕除了刚搬来的那日,之后倒也没再夜袭过她。
这边两人相安无事,那边宁氏却是急坏了。眼看着薛慕已经在正房住了小半个月,竟然一点动静没有,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某些方面有问题。
“良辰啊,要不我们干脆直接下药吧。”
良辰正在给宁氏捏肩的手突兀地停了下来,然后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不太好吧。”看看侯爷把老夫人急得,都要不择手段了!
宁氏愤而起身:“放任他们这样下去更不好!”
算算时间,柳清欢嫁进侯府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一直不圆房,真是想把她急死吗!
良辰温声软语地安抚了宁氏好久,才让她暂时打消了下药的念头。看着宁氏怒气未消的侧脸,良辰自告奋勇地表示去探探侯爷的口风。
在正房外见到薛慕的时候,良辰委婉地把老夫人想对他们下药的心情表达了一下,薛慕听后微微一愣,诧异地看了良辰一眼。只一眼,就把良辰的脸看得绯红。
良辰落荒而逃了,留下的薛慕蹙着眉头走进正房,表情看上去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柳清欢正在吃金乳酥,见薛慕进来,还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吃:“侯爷,这是厨房刚刚蒸好的金乳酥,你要不要尝一个?”
薛慕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奶香浓郁的金乳酥,眸光微微流转:“这个是良辰刚才送来的?”
“是啊。”柳清欢又咬了一口软趴趴的金乳酥,觉得心都跟着软了下来,“良辰的手艺好好,什么时候把赤桃青栀送过去学习一下吧。”
薛慕走到她身边坐下,眼神怪异地打量着她。
“怎、怎么了?”柳清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金乳酥。
薛慕道:“以后阿娘那边送来的东西你还是不要随便吃的好。”
“为何?”
“刚才良辰告诉我,阿娘想给我们下药。”
柳清欢:“……”
“咳咳咳咳!”柳清欢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青栀见状,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
柳清欢喝了几口水,终于把这口气顺了过来:“侯爷,你不能这样污蔑阿娘的。”
薛慕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柳清欢:“……”
“有没有觉得很热?”
柳清欢:“……”
薛慕见她脸色越来越红,看向她的眼神也愈发充满了关爱:“如果不舒服的话,不要忍着,可以随时来找我。”
柳清欢:“……”
这个是不是在耍流氓啊!
薛慕看着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柳清欢惊觉自己被戏弄了,愤怒地看着薛慕:“你骗我?”作为一个骗子竟然被别人骗了,简直不能忍!
薛慕却是摇摇头:“阿娘是真的想给我们下药。”
柳清欢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怎么办?”
薛慕想了想,道:“圆房。”
柳清欢:“……”
她现在肯定,这就是在耍流氓。
捻棠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坐着的两人,对薛慕说道:“侯爷,芃芃在正堂前跟人打起来了。”
薛慕的眉梢动了动,收起脸上的笑意:“怎么回事?”
捻棠道:“正堂外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是要找侯爷挑战,芃芃把人拦了下来,两人便动起手来。”
薛慕在大承的名气大,时不时就会有自恃武功高强的少年青年壮年到侯府来找他挑战,也有前来拜师学艺想跟他一起驰骋沙场的,这些人一般会先被侯府的护院打趴下,如果侯府的护院解决不了,就会是芃芃或者诺宴出手。
总之这么些年,慕名而来的人不少,但还没有一个真正和薛慕交上了手。
薛慕对这事虽是见怪不怪了,但柳清欢还是头一次听说,觉得新鲜得很:“竟然还有人来侯府挑战侯爷,真是勇气可嘉啊。”
薛慕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似乎很想去看看?”
柳清欢双眸闪亮地注视着他:“可以吗?”
薛慕从坐床上站了起来,对捻棠道:“去看看。”能和芃芃动起手来,说明还是有一些真材实料的。
柳清欢放下手上咬了一口的金乳酥,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正堂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大部分是侯府的护卫,当然也有不少府上的丫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打得火热的两人,时不时地爆发出一两声惊呼。
两人的年纪相仿,用的武器也都是剑,薛慕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知那名少年不是芃芃的对手。
柳清欢也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打架,那名少年虽然穿着朴素,但出手招招凌厉,就是急躁了一些。因为是在侯府,所以周围的护卫丫鬟们都在为芃芃助威,相较之下那名前来挑战的少年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只有站在柳清欢附近的一名紫衣姑娘,一直在为少年打气。
柳清欢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那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大而有神,估计是少年的青梅竹马。
就在此时,突听“铛”的一声,周围嘈杂的人群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柳清欢回过头去,见芃芃的剑身砍在少年的剑身上,竟生生地将少年手中的剑砍成了两半。
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芃芃得意地收剑入鞘,瞥了他一眼:“下次换把好点的剑再来吧。”
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气得少年的脸通红。他狠狠地瞪了芃芃一眼,又朝薛慕的方向望了望,气冲冲地跑出去了。后面的紫衣姑娘叫着他的名字,追了出去。
芃芃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柳清欢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砍断人家的剑不用赔吗?他看上去就没啥钱的样子,你还让人家换把好点的剑再来。”
芃芃:“……”
薛慕勾了勾唇,对芃芃道:“去帮我办一件事。”
芃芃一惊:“不是要我赔钱的话就办。”
薛慕道:“去查查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芃芃和柳清欢同时看了他一眼。见不是让自己赔钱,芃芃又放心地道:“知道了。”说完便追了出去。
薛慕吩咐完芃芃,自己也往回走。柳清欢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握紧了左手。
手心里,是刚才那个紫衣姑娘趁芃芃击断少年的剑时,偷偷塞进自己手里的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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