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和常轩这边吃得差不多了,常管事和岳娘子已经把水烧开,岳娘子问过阿福找了些茶叶就要沏茶,常管事却要接过来自己弄,这么你礼我让间,热水就这么溅到了岳娘子手背上,于是岳娘子“哎呦”一声轻叫。
常管事见了这个,皱了下眉,说了声:“我去拿凉水来。”
阿福见了,忙放下手中的碗过去看,只见岳娘子手背上已经红肿,看来的确不轻。常轩也凑过来问,一见这情景,忙问要不要让大夫过来看看。
岳娘子倒是笑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烫到,回家自己抹点药膏就是了。”
这三个人正说着,那边常管事已经端来了一盆凉水,让岳娘子赶紧将水浸进去。岳娘子将那已经感到灼热的手放进凉水中,虽然依旧疼,但到底感到清凉了许多,便抬头冲常管事笑了下道:“就是烫到了一点,我平时自己做饭也时候烫到,自己随便抹点药膏就好的。”
常管事点了点头:“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抹点药,把手包起来,休息一下,今天铺子就别开张了。”
常管事这番嘱托,听在岳娘子心里自然是贴心得很,便抿唇笑着点头:“知道的。”
阿福见着这番情景,不由得看了眼常轩,常轩不说话,悄悄地笑着冲阿福挑了挑眉。
岳娘子要走,不过好像又舍不得走,看了常管事好几眼。常管事“咳”了声,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说:“你们这边要我帮忙收拾吗?”
阿福连忙摇头,常轩也跟着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弄得来。”
常管事点头:“我今天本来也有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送点东西吃。没事儿的话,我也先走了。”
他这话说出,两个小辈自然意会,再次谢过岳娘子,恭送两位出门。
站在大门洞,阿福看着远处的岳娘子和常管事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了声:“我看着这事,好像有眉目,但要真有什么喜事,怕也不容易。”
阿福之说以说出这话是因为,常管事和岳娘子虽然并排着走,但看得出常管事刻意和岳娘子拉开了距离的。两个人一个在巷子左边一个在巷子右边,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两个人只是恰巧走得近而已的陌生人呢。
常轩看着此番情景,耸了耸肩,无奈地说:“这也没办法,我爹这个人心思深得很,人也固执。”
阿福不解,凑到常轩身旁拉着他的手问:“为什么说爹固执呢?”她觉得公爹人挺好的,为人处世还算灵活,要不然也当不上侯爷府的大管事啊!
常轩叹了口气:“我爹是个长情的人,也许他还想着我娘吧。”
阿福自嫁给常轩,倒是没听说过这早已去世的婆婆,当下越发好奇:“咱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常轩看了眼阿福,握住她绵软的手放在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中,低头不说话。
阿福抬眸,只见常轩俊朗的眉目间染上一层惆怅,这是昔日仿佛心无城府的那个常轩所没有的。
常轩低声叹息,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回忆:“我娘是个温柔又好看的人,她头发又黑又长,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她能干又聪明,会讲故事给我听,还会教我读书识字。”
阿福感觉出常轩的低落,安慰地反握住他的大手,柔声道:“好可惜,竟然没见过咱娘。”
常轩点头,看看阿福柔顺的眉眼,笑了下说:“咱娘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喜欢你的,她就喜欢你这种圆脸儿的小姑娘,说看着喜庆舒服。”
阿福脸上红了下,拉着他的手,低着头小声说:“人家的脸也不是圆的啦……”只是看着圆润而已嘛……
常轩见她这个羞涩的样子,一下子笑了,拉起来她来进屋去,边走边道:“这么说起来,我都是想起静丫头来了。她小时候脸儿也圆圆的,我娘看着很喜欢,还说以后给我娶来当媳妇儿呢!”
阿福原本心里是荡漾着暖暖的幸福,可是听到这话,那幸福简直如被大风一吹的柳絮般,顿时荡然无存了。她咬了下唇,拉下脸儿,不动声色地说:“那倒是可惜了,你竟然没能听咱娘的话娶了静丫头。”
常轩原本也是有口无心随口一说,话说出时已经感觉不对,待听到阿福这充满了酸意的话,更是追悔,连忙握着阿福的手解释:“这都是小时候随口说说的话罢了,哪里能当真呢!你可千万别多想。”
阿福咬着下唇斜眼看他,凉凉地说:“一句戏言成就良缘,也是一段佳话啊!再说了,我看人家静丫头心里有你呢,要不然也不会总是看我不顺眼。”
这话就说大了,常轩又是解释又是赔礼,最后指天发誓自己对静丫头没有任何意思,只差个掏心挖肺了。可是阿福心里依然有疙瘩,挣脱了他的手进屋去,开始在那堆箱笼里翻腾起来。
常轩看着她打开箱子,浓眉煞是不解:“你要干什么?”
阿福眸子都不抬一下,从那个箱子里一阵摸索,总算摸到了,这才抬头看了眼常轩说:“我要找那个账本啊,先记上三个时辰。”
常轩一听,顿时苦了脸,要知道如今他每日小心翼翼,每夜尽心侍候,于是好不容易将二十四个时辰减少到了十三个时辰,如今竟然因为一句话,平生再多三个时辰?这让他情何以堪!
当下他小心地看着阿福的眼色,小声辩解说:“就一句话而已,犯得着嘛?”
阿福已经翻出了那账本看呢,听到这话,睨了他一眼说:“银钗一个时辰,圆脸儿一个时辰,风筝一个时辰,今日的话半个时辰。如今总共算你三个时辰,还算是给抹零了呢。”
常轩听着这话,越听这眉毛越往上挑,听到最后简直是不敢置信:“圆脸儿也就罢了,今日的话我也确实说得不对,可是那银钗那风筝又是哪档子事儿啊?”
阿福咬着唇儿,水眸盈光点点,委屈地看着他:“怎么,你不认账?”
常轩一见,顿时软下来,凑到她旁边赔小心:“没有不认账,只是那都是好久前的事儿,提那个干吗!”
阿福低下头,小声说:“你都已经有了娘子的人了,人家却是一个没嫁的姑娘家呢。虽说你们从小玩到大,但年纪也不小心了,就那么光天化日调笑说话,她还冲你跺脚撒娇,你让别人看在心里怎么想?更何况,当时我正在二少奶奶身边伺候着,远远地都能看得到呢。本来那天我就被人家说了些话,心里正不快,你却和一个小姑娘打情骂俏……”
常轩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小心审视着阿福脸色,低着声音问:“那天你吃醋了?”
阿福摇头:“才没有呢!”
常轩却不信,瞅着阿福神色,唇边禁不住露出笑来:“那一日,我心里正别扭着,也没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后来猛地看到你,心里也惦记着你,可是我看你连抬头都不曾,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呢!”
阿福抬眸,委屈地看他:“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巴巴地瞅着你嘛!”
常轩笑得很是得意,拉着阿福的手轻轻揉捏:“没有啦。”
阿福赌气抽回手:“不管,反正这个要一个时辰!”
常轩此时正高兴着,也不去反驳:“行,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大不了晚上多卖些力气嘛!
阿福得寸进尺:“那银钗的事,可是也要一个时辰的。”
常轩笑看着阿福绯红的脸颊,凑到她耳边低声撒娇:“这个又是为什么要一个时辰,难不成你又吃醋了?”
阿福白了他一眼,却是大方承认了:“难道不该吃醋吗?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竟然还记挂着青梅竹马的圆脸儿小姑娘!”
常轩一下子笑出了声,他过了年也要十八岁,眼看着成年了的,如今笑声中带着因为宽厚胸腔震动而特有的低沉,听在人耳里好听得紧。
阿福再次白了他一眼,用手指头戳着小账本表达不满:“笑什么呢?”、、
常轩摇头叹息,凑到阿福耳边说:“我小时候确实有娶了静丫头的想法呢——”
阿福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常轩在她耳边轻轻吃了一口气,这次继续说:“不过呢,自从她长大了后,脸就不圆了,我心里就拿她当妹妹看了呢!”
阿福原本低着头的,如今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不过还是勉强忍住,故作不高兴地白了他一下,嘱咐说:“不管什么妹妹不妹妹,反正以后不许你想着她!”
常轩却故作一本正经:“她的脸儿又不够圆,我干嘛想着她!”
阿福再次撑不住“噗”地笑出来,边笑边道:“难不成你娶我,就是因为我脸儿圆?”
常轩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咬了口她滑嫩粉红的脸颊,小声嘟囔说:“我就喜欢脸儿圆的,我娘说了,脸儿圆圆,心眼不坏;屁股圆圆,子孙满满!”
阿福被他咬得痒了,便在他怀里躲闪,可是哪里躲得过,最终还是被常轩捉住好生亲了一番。反正如今到了府外,自己的小院子里,也不怕别人说道,小夫妻两个倒是可以尽兴。
弄到衣衫散乱,阿福一下子反应过来,推开常轩,指了指这一地凌乱:“还是赶紧收拾吧,回头收拾不好,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常轩亲得有一些意犹未尽,当下抹了抹嘴巴:“好吧,先收拾,收拾完了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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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常轩和阿福收拾妥当了这个小院,便开始谋划着以后的日子了。第二日常管事就过来了,带着一辆马车,车上有阿福在二少奶奶那边刺绣用的各种工具以及针线。
常管事问了这对小夫妻以后的打算,阿福和常轩对视一眼后,便和常管事说起昨天商量的结果。意思无非是阿福继续在家里刺绣,一定要把这个绣品做好,到时候就是太后那边不用,这么大一幅刺绣也可以派做其他用场的,而常轩呢,则是继续跟着常管事做事。
常管事听了连连点头,最后说:“常轩,其实我把你弄出来,是另有打算的,就看你是否愿意去干了。”
常轩倒是不曾听他爹提起这个,顿时眼里打了一个问号。
常管事这才说道:“府里如今为了生计,在外面也有许多桩生意,但是咱们好歹是堂堂的侯府,这些生意不能挂在侯府的名下,于是府里一直会派出来一个可靠的人,专门料理一个摊子。”
常轩倒是知道这个的,今日听自己爹爹提起这个,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说:“难不成要让我来做这个?”
他的确是有些不相信,因为外面的生意都是由府里派出来那些经验丰富且极其可靠的掌柜来做,自己虽说是从小家用的,可信是可信,但到底年轻啊。
常管事一抬手,示意他不用诧异,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说:“我给你找的这一摊子,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先听我讲,听完之后你是否愿意接,就看你自己的了。”
原来如今侯府涉足的买卖大的是吃食上的,有酿醋有酿酒更有米粮,当然也有酒楼生意了。就在前几年,大管家和老夫人提起来,说是看着布匹生意也是不错的,建议试试。老夫人听了大管家的建议,便批了这件事,在派人在外面大街上开了一个布庄。
但问题是当时派出来负责布庄生意的人,虽做过这生意,却做事有些不着调,于是这本来看好的生意竟然一直亏损。老夫人有意换个当家掌柜,可是因为这个布庄积年亏损,竟无人愿意接手。
常管事说完这些,看了眼常轩:“这个事其实是个麻烦事。”
常轩其实也听过那个布庄生意的事儿,当下低头思量了许久,并不作声。
阿福见常轩先是兴奋,后来低头不语,便知道里面有犯难之处,不由得插嘴问道:“那个原来的掌柜如今做什么呢?”
常管事看了眼儿媳说:“如今还在那布庄呢。”
阿福疑惑不解:“他既然一直亏损,却怎么如今还留在布庄?”
常轩抬起头,无奈地说:“这个人啊,是孙大管家的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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