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料到,斡勒纳郁口中的锦绣会是这样的,这个已经坐稳下一任西梁王宝座的青年人,看着锦绣的目光是那么的敬重汝慕,那模样,仿佛锦绣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端坐九天之上的神。
是什么样的力量,会让贵为一国之主的人说出“我成或我败,只需锦的一个念头。”且那对象还是一个年岁不足的少女。
虽然,眼前更大的可能是他不知道锦绣的真实身份,桌边的君逸握紧了拳,掩下心中酸涩痛楚,打定主意不让这人知道锦绣的真实身份,管他是西梁王还是什么....
斡勒纳郁犹嫌自己示好不够似的,又加了一个条件“若是,陈大人和村长爷爷能与我西梁做友好邻交,这芒山的开采纳郁很乐意无偿帮忙,这山上不说飞禽走兽,可食的山珍与药草想必不会少,如此,又是一番收入.....”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比起这些百姓,自然还是这些勇猛健硕的西梁将士开山更有一套,若是能保证两方常年友好,又有几百里芒山无偿开采,外加终年贸易往来,单这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教人动心。
要知道,此处不过是小小一个镇,治下也不过是十多个村子,原本的依仗的便是这芒山与泗水城,如今却是只有锦绣与青牛村,如此想着,陈江流口中便禁不住的犯苦,北域,也许真的是腐朽了。
锦绣没有再说话,她如今不过是两方的媒介,该说的自己说了,怎么选择,便不适合她再插手了。
更别说如今的锦绣已经不想再管这些闲事了,她此时担忧的是家中众人,是君逸,那个与几个月前大相径庭的君逸。
想着,锦绣便不自觉的看向了君逸,却不想更好同君逸那双往日温煦此时晦涩眸子对上了,锦绣一怔,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歉疚。
待此间事了,定要与君逸好好说说话,到底是自己做错了,看着茶盏里倒映的影子,锦绣在心中呢喃。
“且不论你是不是西梁王,只说你与锦弟的私交,我都会信你!”陈江流此话真挚,只是笑容有些苦涩“不瞒你说,我是将门之后,我父还在战场冲杀,家训便是忠君爱国,我实在是不知我该如何抉择。”
意气风发的青年,总是一身锦衣,唇挂笑容一副很好说话好脾气的样子,此时却是这般神情恹恹,锦绣抬手举杯抿了口茶,敛下了眸中神色。
老村长不过是一村之长,此时不过是因为锦绣尊敬,又因为此刻在人家地盘,这才理所当然的坐到了桌旁,但要说拿这么大的主意,他却是做不了主的,只是把玩着烟袋锅子的他,看着锦绣的目光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又是与有荣焉,端的是精彩。
“我倒是有些理解陈兄!”斡勒纳郁听闻陈江流那话也不急,只是由站变为坐,十分熟稔的拈了盘中的梅花糕,擅自改了个亲近些的称呼咕哝道
“我娘是北域人,幼时我也没少被人嘲笑是野种,可西梁王无道,不单无法让百姓吃饱穿暖,更是身坐高位看着自己亲儿斗的欢快....”斡勒纳郁毫无形象的嗤笑一声
“我本无意大统,只靠着幼时母亲教我的一些学识这才多了几分聪慧活了下来,而后我便十分看重书本,千方百计寻来的那些也算是没有白费,在西梁也算混的游刃有余!”
几句话便带过了他二十年的人生,斡勒纳郁带着几分缅怀的说道“娘死后,我有了权利不是没想过来北域,只是每每看着草原上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我这心里难受的慌,更别说,在我幼小稚嫩时,能活下也有那些淳朴百姓的帮助。”
他喝了口茶,舒坦的轻叹一声“我不是没想过坐上那王位再为百姓做的多一些,再让他们过得舒坦一些!只是,我那父亲偏爱权利,将儿孙之间的斗争当细看不说,更是死握手中兵权。”
斡勒纳郁看向锦绣,眼中神色复杂“若不是遇见锦,只怕我最好的结果就是老死在西梁,像如今这样,却是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但此时我有这个能力改变,却是义不容辞!”
斡勒纳郁说着,看向陈江流“陈兄,不说阵营,其实处境都是一样!但为上位者,若是不能护的一方百姓温饱幸福,实在是无甚意思。”
这话虽是事实,却也有些夸大,陈江流清楚,却也甚至此言不假,可若是他真的点头了,只怕自己爹爹定然会拿鞭子抽死自己不可。
“陈大人,泗水城已经多日没有动静,只怕西梁撤兵,你们回去,也会有诸多不便。
若是将芒山开出,大量物资流出,想必一定缓和不少。若是你怕斡勒纳郁言而无信,我可以给你做个保,我能让它繁荣,自然能让它衰败,这点,你尽可放心,纳郁此人,可交,你若在乎国籍,他还有一半儿北域血脉呢......”
最开始锦绣还说的霸气凛然,后一句却只剩调侃了,陈江流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怕我爹会打死我!我一介将门之后如今已经发配到镇上做了小小县令,若是再让他老人家失望,我怕....”
还不待陈江流手完,锦绣却是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与桌面相撞发出“嘭”的一声“陈大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在此犹豫不决不说,何不妨出门去问问外面的百姓呢?”
锦绣唇角的笑容变得似笑非笑,目光也透着嘲讽,只听她一字一句道“问问这些被国家抛弃的人,会怎么选择?”
陈江流看着锦绣的眼神莫名喉头发干,眼神发虚,是的,他只想自己如何,父亲如何,却不曾想,这百姓是如何想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陈江流同梁慕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眼中有苦涩也有赞叹,真是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这是劝慰,又何尝不是敲打跟警告呢?
陈江流理了理衣衫,又将身子坐直了一些“村长爷爷,您老阅历繁多,见识广博,您大可不必将我当成什么陈大人,您只当我是一小辈,请您跟我说说,若是您,您,会如何?”
陈江流的目光再纯澈不过,看着老村长的眸子更是带了几分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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