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没有说话,只是依然的看着那烛光,那些婆娑的烛光在她的眼中明明灭灭。
她知道,纳兰月是个十分聪明和稳重的人,所以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而且,他对她的爱,她十分清楚。所以,他不可能会爱上常相依。可是她却是老觉得他对常相依的感情很不一般,她觉得,他爱她。即使,纳兰月告诉她,常相依对于他们有很大的用处。
他和她从小一路走过,这一生,他们是对方最亲密最重要的人,但是他却不告诉她常相依对于他们到底有什么用处。所以,这也不能怪她会怀疑他。
“香雨,我想进宫一趟。”她想找一个答案,她要得到他的答案。不然,她不能安心。即使他会生气,她也顾不得,因为爱情,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他也有责任,让她不要再质疑他与常相依的关系。
“现在?”香雨有些为难,“可是这时候怕是难以进宫。”因为纳兰月才夺得帝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并且,这是非常时期,还有一些乱党没有清楚干净。这深更半夜的,最是不安全。
葛云顿了顿,她明白香雨的担忧,不过想想也是,这是非常时期,她也不该这也意气用事。
“也罢!改时候再去吧。”她说着走向床边,道,“你也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交与你办。”
“是。”香雨走过去为她还好被子,拉上床帐,静静的退了下去。
月光凄凄,冰冷的月光被铁栏分割成一束一束的照耀到潮湿的地面上。
有一男子,软软的趴在地面上。他青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暗黑色。他的脸,侧躺到地上,他的脸上,到处是淤青。他的嘴角,还流着丝丝血液。他的俊美面庞,早已不见,只剩下,狼狈。还好,她看不到了。那个眼睛如清泉一样透彻明亮的女子。
“你还是不愿意说?”纳兰月坐在离男子几步路的前面的椅子上,面目阴冷嗜血,宛如地狱修罗。
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一样,又像是更本不屑与他对话。
这个男人,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说,一直紧紧的闭着自己的嘴。
纳兰月得眼光暗了暗,起身看着地上的男子,漫不经心道,“既然他不愿意说话,那么我想,他的舌头也没有必要留下了。”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的异样。像是他刚才说的,不过是宰了一头畜生一般。
他刚跨出牢门,只听的身后传来一身凄历的惨叫,盘旋在大牢的上空,久久不散。
他闭了闭眼,快步离去。他不知道,这些人,做这些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有什么用?
离那场宫变已过半月,如今纳兰月称帝,成为永盛新一代君主。新帝登基,举国同庆,大赦天下,免民间三年赋税,推行土地民有。
“当初华帝在位的时候,年年都是重窑役赋税,搞得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是啊!如今这种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是啊是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饿死……”
相依坐在角落里听着这些言论,心中不由苦笑。
父皇的一世英名,全部都毁在了纳兰月的手里。
愚蠢无知的百姓,又岂会明白朝廷斗争的残酷与黑暗?
她身旁的颜池见她一脸悲凄,轻轻将手附上她的,紧紧的握住她微凉的柔夷。
温和的暖意传来,相依抬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没事。但是她的笑太过牵强,倒是比哭还难看。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这里逗留了半月,只为了观察纳兰月是否有什么动静。
颜池会以她一笑,让她不要太伤心。遇到纳兰月这样的对手,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也是华帝的劫难。如今,华帝已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大哥,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假装成为外地来做生意的亲兄弟。而他们的容貌,也是改变了的。只要不出意外,他们就会安全的离开。
颜池点了点头,他知道她难过。
他付了钱,带着她起身离开。一路之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各怀心思。
遇到纳兰月这样的对手是可怕的,因为他能够懂得利用百姓一直想要解决的土地问题聚民心。并且他的手段也是挺厉害的,竟在他们一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走了所有地主、贵族的土地。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能够做的这样天衣无缝,由此可见,这个人的心思有多么的深沉和缜密。所以,即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一日不离开,都有可能被发现。
他突然想到,那个表面天真无知的女子,那个从小大大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女孩子。他没有想到她会有那样的勇敢。他一直都明白,她对他的心意,只是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并且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的身影极像相依,还有相依把她当亲姐妹一样看待。
相依并不知道,她的去向。只以为,她已经安全离开,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他第二次欺骗她,其实她以为的那个计划,并不存在。所以她不知道,他们今天所得来的自由,是多少人用生命换来的。
他不知道,这样用那么多人的性命得来的自由,是不是值得,他只知道,他要保护她,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但是这样的牺牲,是沉重的。即使他如愿以偿,他也会一辈子背负那些负担,在愧疚中生活下去,直到老,直到死,直到他永远的化为灰烬,如同他对她的爱一样,只有他化为灰烬,才会消失。
他们回到了客栈,他送她到了房门口。在她关门的一刹那,他单手撑着门,道,“我们明天就走。”
她愣了愣,呆呆的看着他,喃喃道,“明天?”
“是的,就是明天,你好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走。”他顿了顿,又道,“相依,不要在想着报仇了。你知道,你父亲对你的希望。”
相约愣愣的看着他,他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她还想着,为她的家人报仇。
她微微苦笑,她是想报仇的,可是她没有能力,她做不到为父皇他们报仇,她也知道,父皇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放下,她真的好恨。
很久,她点了点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在她的手背上,开出隐忍、悲伤的花。
他心疼抹去她的泪水,轻声道,“好好休息。”说完,他转身离开。他想,她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到时候,他相信,她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上,寄托着她的父皇对她的美好祝愿。
相依轻轻的将门关上,踱步到窗前坐下。
天空,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似乎是一切都没变,似乎又是一切都变了。
物是人非。
向皇宫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层层的楼宇,望不到皇宫的一角。
明天,她就要离开,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离开这个她一直都想离开的地方。只是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是有多么的舍不得。
她必须要坚强起来。她有什么好去计较纠结的。颜池为了她,做的还不多吗?他为她放弃了家仇,她又为何不能为了他而放弃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打算?
她的父皇,是多么的希望她可以好好活下去。所以,她要像父皇所说的那样,和颜池逃出去,和颜池成亲,和他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她缓缓起身,走到她的床前,准备收拾行李。
要收拾的并不多,只有几件衣物,一些首饰,还有一个桃木盒子。
她轻轻的将那桃木盒子打开,那里面赫然出现一支玉簪。是极翠绿通透的玉,在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光。
那是她小时候,她十岁生日那天,颜池的母亲交给她的。那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颜池的母亲为什么那么郑重其事。现在,她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是颜家的传家之宝,是传给未来儿媳的。
这件事,她的父皇,还有颜池的父亲都知道。所以,他们那么多人希望他们在一起,祝福他们。所以,她应该和颜池离开。
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桃木盒子。将它一起包好。
以前,他们的身边还有很多亲人,如今繁花落尽,只有他们两人可以相依为命。
颜池说,他们可以到恒国去生活,那里有大草原,有很蓝的天,很白的云,还有那些像是珍珠般散落在绿毯上的羊。他们可以骑马,驰骋于天地之间。
但是她,并不喜欢那里,即使那里很美,但不适合她。因为那片土地的主人,曾经间接的害死过她的亲人,毁灭了她的国家,让她随风流浪。
她想,只要是一个可以种梅花的地方,她就可以生活一辈子。
颜池是明白她的,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其实他的这个想法,也只是为了让她远离这块儿土地,让她开心。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想法从另一方面让她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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