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这一句话说完,竹心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些。
原来皇后娘娘是这般思虑着的。
“本宫知晓虽然皇上做事狠绝,但并非真正无情无义之人。本宫左右也在皇上身侧伺候了这么多年,又打理着后宫诸多事宜为皇上分忧解难,想来今日本宫这一席话,皇上多少也听进去了些。”
皇后缓缓收回目光,又开口说了一句。
如意点了点头,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今日虽然并未说什么重要的,但是话里话外字里行间都是对皇上的关怀,想来皇上心里也一定是有些感动的吧。
想到这,竹心微微松了一口气,突然脑海中想起了方才文瑄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娘娘,方才皇上最后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让娘娘您……”
禁足两个字,竹心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这又何妨,不过是一时罢了,本宫什么忍不了。如今本宫正处于风口浪尖处,正好利用这一次好好在凤栖宫内调整调整,也好仔细的观察观察这些人的动静。”
皇后淡淡的说出了这些话,让竹心有些刮目相看。
“只要皇上心里还念着本宫,本宫便什么也不怕。”
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皇后便抬起头,如往日一般端庄的往凤栖宫内行去。
而此刻的雍华宫内,沈安容看着李书玄,心里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那东西的可怕。
沈安容努力让自己显得随意一些,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李太医可否听闻过‘蚀心蛊’?”
沈安容小心翼翼的问着,而后仔细观察着李书玄的神色。
果然,在沈安容“蚀心蛊”三个字出口时,李书玄神色一下就变得难以捉摸了。
“熙淑妃娘娘这是……”
“你便只管回答本宫的问题就是了,你若是不愿意说,本宫自然也不会勉强你。”
感觉李书玄仿佛要问什么,沈安容先一步开了口。
李书玄一听着这话,原本想要问的话哪还敢问出口,只好低首答道:
“回娘娘,微臣对于这蚀心蛊,倒还真是略有些研究和了解。”
李书玄开口应了一句。
至于李书玄为何会知晓这蚀心蛊,其实还是因着王太医。
那段日子,正是王太医得知了文瑄帝中了蚀心蛊的日子。
众人皆知,王太医是个古怪的性子,不好相与。
因此,即便王太医医术甚是精湛,众人也都对他敬而远之。
唯独李书玄,不知晓他是脑子缺根筋还是怎么着。
虽然从未得到过回应,整日还是对王太医嘘寒问暖的。
不知王太医整日在屋子里研究着些什么,总是不得空来吃饭。
李书玄每一次都会留下一份给王太医送去,虽然更多的时候是直接被赶出了门外。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有一日再次去给王太医送饭时,王太医头一次没有赶走他,而且是将他留了下来。
也正是那一日,他才知晓了蚀心蛊此物。
“哦?李太医对这蚀心蛊还有这些了解?”
沈安容略微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开口说着。
李书玄想了想,这似乎也无甚好隐瞒的,于是便如实的答道:
“回娘娘,微臣在太医院听闻王太医说过。蚀心蛊是王太医前些日子一直在着手研究,微臣偶尔打个下手,不过也了解到了不少。”
沈安容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娘娘,这蚀心蛊是一种蛊毒。”
李书玄开口慢慢的说来。
“农历五月初五,用鬼脸蝴蝶、白粉蝶、蚕虫、毒蛇、蜈蚣、蛤蟆六物研磨成粉,三日后开水淋杀,加之女子头发、指甲和曼陀罗花等植物,研成粉末,即成蛊毒。”
李书玄首先将从王太医那里得知的蚀心蛊的制法说了出来。
“只是此刻的蛊毒还只是死蛊,还缺一味最重要的引子。”
说到这里,李书玄顿了下来,也不知接下去的话该不该继续说。
“引子?引子是何物?李太医怎的不继续说下去了?”
“娘娘,微臣……”
李书玄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该怎么说。
“无妨,你尽管说来便是,既然是本宫问的你,你说什么都是无错的。”
沈安容有些明白李书玄的担忧,开口淡淡的应了一句。
李书玄略微思虑了一番,最终还是继续开了口。
“那引子便是……女子的鲜血。”
李书玄开口说了一句,而后看向了沈安容。
女子的鲜血?沈安容万万没想到引子竟然会是女子的鲜血。
发觉沈安容的面色有些变化,李书玄心中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还是继续说着:
“被唤醒后随着下去母体中后,还需再母体中养着三日至五日才可成为成形的蛊虫。而蛊虫便是靠着吸食母体内的鲜血和精气来维持着自身。因此,蚀心蛊总是被培养在大补之物中随着下入母体。否则,还未待蛊虫形成,母体便会受损。”
听李书玄说到这,沈安容猛然间明白了。
为何当初九王爷偏偏会在那个时刻送了她千年血参,而且让她不得不收下。
那千年血参有多难得人人都知晓,沈安容当时还心存着疑惑。
自己同九王爷的交情仿佛并未有那般深刻。
本以为他这般做不过是为了通过自己讨好萧瑾瑜罢了。
却不知,原来,原来自己竟然是这蛊毒的引子!
而萧瑾玧心存的想法,竟然是置萧瑾瑜于死地!
“那这蛊毒如何才能从母体出去下到旁人的身上呢?”
沈安容开口问了一句。
如今蚀心蛊为何物,她已经大概明白了。
只是这蛊毒是如何通过自己下到萧瑾瑜的身体内的,沈安容还百般不得其解。
“回娘娘,这个……这个在男女欢好之时,蛊虫便会通过男女交合,下入受蛊者的体内。”
李书玄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了沈安容的问题。
不过他心中却多了一丝疑惑,熙淑妃娘娘为何会问的这般清楚。
“那……若是中了这蚀心蛊的人,会如何?”
“回娘娘,中了蚀心蛊以后,蛊虫在受蛊者的身体里,渐渐的形成蛊胎。受蛊者三日后,便慢慢开始觉着身体疲乏,精气不足。而渐渐的,约摸一到三个月后,最终会肠穿肚烂,浑身长虫的死去。死相极其惨烈,而死的过程也将会极其的痛苦。”
李书玄开口说着,脑海里仔细的回忆着当初王太医给他说的那些,倒是未曾在意沈安容面色的变化。
肠穿肚烂,浑身长虫……
沈安容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沉默了片刻,沈安容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而后才开口又问了一句:
“可有解了这蛊毒的法子?”
“回娘娘,这,王太医这些时日便是一直在研究蚀心蛊的解蛊方法,然而仿佛并无甚好的结果……”
李书玄开口应了一句,语气里也是些无奈。
王太医研究这个几乎已经到了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的地步了。
然而这蚀心蛊不似一般的蛊毒那样简单,江湖上似乎都没有它的解药。
“娘娘,虽然王太医并没有研制出解蛊的法子,但是王太医确制得了一种能抑制住蚀心蛊发作的药丸,想来也是深有用处的。至少能让中了这蛊毒之人,症状能晚些发作。若是有幸,也许也就痊愈了。”
李书玄自顾自的说着,心里忍不住对王太医隐隐又多了些敬佩之情。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有些失态了。
于是,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正欲向沈安容请罪。
然而抬起头来才发觉,沈安容怔愣在原地,面无表情。
李书玄连着唤了好几声“娘娘”,沈安容才回过神儿来。
“李太医有何事?”
沈安容开口无意识的问了一句,而后才反应过来。
“李太医若是无其他的事了,便先回去吧,让吉祥送你出去,今日劳烦你了。”
沈安容又开口说了一句,看着仿佛是回过了些神儿来。
“微臣告退。”
李书玄又叩首行了一礼,而后才起了身。
吉祥应了一声,便领着李书玄走了出去。
“熙淑妃娘娘今日这是怎的了,为何一直在问着我关于噬骨毒和蚀心蛊之事,怎的熙淑妃娘娘对此还有研究?”
李书玄跟在吉祥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开口疑惑的问着。
吉祥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开口应道:
“我也不知晓,娘娘自从和如意出去四处走走回来以后,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我还问了如意,而如意也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说得空了再告诉我,让我近日便莫要提及这些事。”
吉祥开口应着,也是一脸的无解。
“罢了,任你我也猜测不出来个什么。”
李书玄开口接了一句。
“还是等得了空你再好好问一问如意就是了,莫要让娘娘再做出何不妥之事来害了自己就是。”
最后李书玄又交待了一句,便让吉祥止住了步子,独自一人往太医院回去。
“皇上,奴才已经按着您的吩咐拟好了圣旨,还有天牢里那些狱卒奴才也都已打好了招呼。”
养心殿内,李德胜走了进来,开口恭恭敬敬的汇报着。
萧瑾瑜点了点头,但并未抬眼,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朕知晓了,你等到夜里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以后再去宣旨,免得再出了何意外。”
“是,奴才知晓了。”
李德胜应了一声,但是却并未退下去。
“还有何事?”
萧瑾瑜见着李德胜还站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仿佛有何事要说一般。
李德胜抬头看了一眼文瑄帝,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皇上,皇后娘娘这几日竟然从未踏出过凤栖宫,而且无论何人前去求见都被皇后娘娘拒之门外。”
“皇后竟这般?一次也未踏出过凤栖宫?”
萧瑾瑜有些不相信的开口问了一句。
李德胜点了点头,而后开口应道:
“回皇上,正是,皇后娘娘一次也未离开过凤栖宫,也免了众人的请安礼。旁的主子娘娘向皇后娘娘禀报或是求见,皇后娘娘皆遣了她们去雍华宫寻熙淑妃娘娘或是长陵宫寻娴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有言,日后有何事便去找二位娘娘就是了,不必再来凤栖宫内了。”
李德胜一字一句的将自己听来的消息汇报给了文瑄帝。
文瑄帝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
“好了,朕知晓了,皇后那里,便先这般吧。”
萧瑾瑜不傻,他自然是明白皇后这般作为的目的。
不愧是掌管后宫十余年的皇后,心思深沉的让人不知该如何去想才能看透。
“皇后娘娘,您将那些主子娘娘全都遣去了熙淑妃娘娘和娴贵妃娘娘处,娘娘您这不是给她们机会让她们对凤栖宫不敬。”
凤栖宫内,竹心候在皇后身侧,听着皇后吩咐了张禄全又遣走了一位嫔妃,忍不住开了口。
“本宫曾同你说过许多次,忍,是本宫现下唯一能做的。本宫再如何失势,也依然是这玄毅国唯一的皇后,她们那些目光短浅的人,不过是逞了一时之快罢了。”
皇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而后开口又说道:
“她们以为只这一次,本宫便落败了吗?通过这一次,本宫也好好瞧一瞧,到底是哪些人,对本宫有些不同的想法。”
皇后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可是娘娘,皇上那里……至今未有任何动静啊。奴婢已经按着娘娘您的吩咐将消息全都散了出去,想必皇上此刻也该知晓了,可是却未见着皇上的旨意,奴婢担心……”
竹心想了想,还是又开了口。
“有何可担心的,这才过了几日,何需这般着急,连父亲的旨意都还没有下来,本宫便更不会了。竹心,越是这种时刻,便越要沉得住气。本宫已经这般委曲求全了,皇上即便……即便对本宫毫无感情,念着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也不该对本宫有何不满。”
皇后顿了顿,终究是将那一句“毫无感情”说了出来。
竹心自然也是明白自家娘娘心里的苦与痛,止住了话。再也没有开口。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李德胜还在继续说着。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相禀。”
说完了皇后娘娘的事,李德胜才想起来方才才听闻的消息,赶紧开了口。
萧瑾瑜抬头,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总之甚是奇怪的神色看了李德胜一眼。
李德胜明白,皇上这是让他开口说来便是。
有些尴尬的抚了抚额头,李德胜有些懊恼自己这记性实在是太差了,赶紧开了口:
“皇上,奴才无意间发现,九王爷与纪婉仪主子之间……仿佛有些不寻常。”
“哦?此话怎讲?”
萧瑾瑜这一次彻底的抬起了头,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回皇上,九王爷关入天牢这些日子,唯独有纪婉仪主子想法子往牢里递过两封书信,具体的内容奴才不得而知,只是此事,奴才倒是觉着有些稀奇。”
李德胜开口继续说着。
“而那日皇上同九王爷在云影园叙完话以后,九王爷也偷偷吩咐人去了展澜楼内,不知是作何。”
李德胜说到这,心里却已经有些忐忑了。
此事不知圣上听了会如何想,但是无论如何想,此事都是可以砍头的大罪。
九王爷本就是罪人,纪婉仪同他有来往,若是想着法子想要营救,那便是诛九族之罪。
若是因着与九王爷有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
想到这,李德胜赶紧止住了自己的思绪,把头埋了下去,不再胡思乱想。
而此刻的萧瑾瑜,脸上却淡淡的溢出了一丝笑意来。
约摸是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李德胜看了看窗外,朝着小黔子吩咐了一句:
“小黔子,你在此好好候着,莫要偷懒,我去替圣上办些事。”
李德胜的语气严肃,惊的小黔子赶忙站直了身子应道:
“师傅放心,小的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李德胜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一眼养心殿的牌匾,带了两个太监,便转身走了出去。
“诶?这不是德公公?这般晚了怎的突然还到这里来了?”
刚走到天牢大门外,领班的狱卒就满脸堆着笑的迎了上来,假惺惺的说着。
李德胜也挂着笑意,开口说道:
“这般晚了,你们都还在此守着着实是辛苦了。”
“德公公这是哪里话,咱们这些人都是听着皇上的吩咐办事,何来辛苦一言,德公公言重了,言重了。”
那狱卒谄媚的应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而李德胜却无暇再同他假惺惺的做戏,收起了笑容,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皇上特吩咐我前来看一看叶丞相与九王爷如何了,你们无事便先在外候着吧,有何事我再唤你们进去。”
李德胜淡淡的说了一句,那狱卒自然是赶紧应了下来。
“既然是皇上的吩咐,德公公您请便,请便。”
李德胜点头示意了一番,便走进了牢狱内。
看了一眼四周,先朝着萧瑾玧的方向走了过去。
“奴才见过九王爷。”
行了一礼,李德胜开口说了一句。
如今的萧瑾玧看着李德胜,早已不似往日那般了。
“德公公快起来吧,本王……怎还经得起你这礼。”
萧瑾玧开口自嘲的应了一句,目光看向了别处。
“九王爷这是何话,九王爷是当朝唯一的亲王,是皇上的九皇弟,奴才不过是皇上身边一个伺候的人罢了,九王爷可千万莫要折煞了奴才。”
李德胜开口说着,话里话外听不出一丝的别的情绪。
“是啊,本王这般的身份和地位,竟还犯下了那样的错,还不如你一个宫人瞧得通透,本王真的是……”
萧瑾玧说着,一捶捶到了墙上。
“九王爷,九王爷莫要这般。”
李德胜赶紧走上前拦住了萧瑾玧接下来的动作。
“九王爷心中的感受奴才虽然不敢说了解,但多少明白些。九王爷如今既然这般懊恼,便该想一想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弥补一些曾经的不妥。”
李德胜说着,看向了萧瑾玧。
萧瑾玧微微愣了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皇兄有何吩咐,德公公尽管说来便是。如今,无论皇兄让本王做何事,本王皆无任何怨言。”
萧瑾玧明白了李德胜前来的真正目的,便停下来了手上的动作,开口说了一句。
李德胜点了点头,看来圣上看人绝不会出错,果真,九王爷便如同圣上所料一般。
因此,李德胜便也不再耽搁,将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递给了萧瑾玧。
“九王爷,这盒子烦请九王爷回府以后再打开仔仔细细的看。现下,奴才先吩咐人将九王爷送回王爷府去,还请王爷莫要再耽搁。”
李德胜说了一句,而后朝着身后的两人示意了一番。
两人走上前来,低首说道:
“还请九王爷随同小的离开此处。”
不过一句话而已,萧瑾玧已经听出了这两个穿着太监宫服人的不同。
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德胜,见李德胜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萧瑾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他们离开了。
而待到萧瑾玧彻底离开了以后,李德胜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才又重新朝着叶志远的牢房走了过去。
“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怎的了,为何突然会这般放手不管宫里的任何事务?皆交给了娘娘您和娴贵妃娘娘。”
吉祥一边替劳累了一整日的沈安容捏着腿,一边开口问了一句。
“本宫听闻,皇后娘娘前几日去养心殿探望过皇上,而皇上这一次也接见了,许是与这有些关系。”
沈安容开口应了一句。
“娘娘,那之前您与奴婢那些话,可否是在皇上那里,便也……”
如意想着之前特意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而如今皇后娘娘却这般,忍不住有些担忧。
“皇上岂是那般感性之人?若是真的无用,那皇后此刻,为何丝毫不插手后宫事务?”
沈安容反问了一句,如意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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