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梦的身体一天一天有了起色,先是毒发受到了控制,然后气色也渐渐好转。
独孤晟炎就像是花厅里的花,长在了寻梦小筑,他被封为太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奉旨治愈郝梦,修缮皇族与郝家的关系。
郝梦已经身体见好,却浑然不知被赐婚一事,也不曾有人对她提及御黎王遗嘱的事,因此,不知内情的她,只是当独孤晟炎是儿时好友,也并不排斥他为她诊脉治病。
而且,相较于端熹太后,她倒是更喜欢和同龄的独孤晟炎聊天,听他讲述在外学医学武时的奇闻异事。
随后,朗斯也与呼延擎和呼延尊楼一样,被端喜太后暗令禁止踏入寻梦小筑,甚至,被驱逐出御黎王府。
御黎王府里里外外的人,像是收到端熹太后的命令,每天议论最多的便是郝梦和独孤晟炎的婚事,而且,无人提及郝梦曾是呼延擎的王后一事,仿佛那已经是她上辈子的事。
而郝梦上辈子与这辈子是明显不同的两次生命。
上辈子,她有御黎王疼爱,有郝俊和郝美这种令人艳羡的哥哥姐姐在身边,是呼延擎命定的新娘。
这辈子,她不是御黎王的掌上明珠,只是独孤珞长公主的爱女,是舜康皇帝独孤启康和太后亏欠最深的人,是未来的太子妃。
独孤珞目睹这一切像是恶瘴毒气似地蔓延,没有阻止,也没有插手,直到,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郝梦已经能开始简单的运气练功。
一早,她用过早膳之后,憋着气喝下浓苦的药,见窗外晴空万里,小湖碧水倒影蓝天,便心血来潮,想去湖边走走。
她并不知府外的动静,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都不曾见到呼延擎来探望,心中不由担心他已经离开。难道她那天装晕留下他,他还没有明白吗?
她走下楼梯,就见一群丫鬟正在打扫花厅。
她们一见她下楼,就忙行礼。
“寻梦小筑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人?”
“太后担心郡主一个人孤单,让奴婢们来陪伴郡主。”
“原来如此。”郝梦无声叹了口气,再多的奴婢也抵不过之前的亲人,太后这是何苦呢?“都各自忙吧。”
“是。”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问,“你们近来可有见过呼延擎?”
一群丫鬟都脸色沉下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小郡主这是怎么了?都快和新储君成婚了,怎么还想着那个吸人血的呼延擎?
“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郝梦不是没有看出她们的异样,“算了,看你们这神情定然是不方便回答,我自己去找他。”
丫鬟们没有阻止她,也没有跟随。
郝梦找遍了整个王府,发现王府内的奢华布置又恢复如初的同时,却也发现,呼延擎和朗斯根本没在王府内。
他们真的走了?想起那些丫鬟可疑的沉默,她不禁怀疑,呼延擎是不是被某人赶走的。
她犹豫了许久才穿过月洞门,进入正院。
果然,珞心堂、毅轩居、明珠阁都已经被粉刷一新,再没有她回来时的颓败和凄清。
穿过九曲回廊,她走向珞心堂。
恍惚间,她看到御黎王虎背熊腰的壮伟身影从珞心堂出来,那张有着络腮胡子却不失英俊的脸对她展露慈爱的笑。
“梦儿,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是不是又闯了祸,怕父王责罚?来,陪父王下盘棋,你进来棋艺又没有长进啊?”
她与年幼时一样,乐颠颠地奔上前,“梦儿哪敢闯祸?不过,每次和父王对弈,梦儿都落败,不好玩。”
“哈哈哈……父王让你,可以悔棋三次!”
“真的吗?那梦儿可就不客气喽,父王不准耍赖!”
说话间,她笑着要去挽住御黎王的手臂,人却扑了个空,差点跌在门槛上。
她忙扶住门框,却见地上出现一片绣了银色牡丹的白锦裙摆。
那裙摆雪一般,映在淡雅地浅褐色地毯上,格外刺目。
“我在内室,就听到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又想起你的父王了吧?”独孤珞姣美的唇上漾出不易察觉的苦笑。
郝梦抬眼打量着她,平心而论,她的确比画上还美,仙人一般,倾城脱俗,明艳无双,而且,她的容貌有六七分继承了这个女人。
但是,一想到那天无意中听到的,她和呼延尊楼的谈话,郝梦就满心厌恶,甚至,觉得她有些——脏!
见她伸手过来搀扶,郝梦忙自己站稳,躲开她素白的手。
独孤珞并不介意她的躲闪,“我正要入宫给你皇外婆请安,你若想念你的父王,要参观珞心堂,就尽管看吧。这里面的摆设,都是我找了以前的管家布置的,还是你父王生前摆设的样子。”
见她走向大门口,郝梦忍不住开口,除了她,她实在不知道该问谁。
“呼延擎呢?”
“我还以为你有多孝顺,一出寻梦小筑,就问起害死你父王的仇人,这可不是孝女所为。”
孝女?这话怎么这么刺耳?活像是她一和呼延擎牵扯在一起,就不再是孝女似地?郝梦愤然握住拳头,“擎不是仇人,父王是……是为了报复你和那个老怪物才自杀的。”
独孤珞冷笑,“呼延擎已经对你解释了,而且还解释地如此巧妙,把你父王的死,都怪在别人身上。呵呵呵……好一个暝夜族之王,可真是坦荡坦白!”
“你不要因为我不与你相认,就迁怒擎!”
“你是快要嫁给皇太子的人,别一口一个擎,平白地叫人听了去误会。”
郝梦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何时要嫁皇太子了?”
“皇太子,就是医好你的独孤晟炎。而让你嫁给独孤晟炎,是你父王的遗嘱。若是不相信,就去你父王的牌位前看一看,遗嘱和圣旨都用皇室绣龙黄锦写成,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弄虚作假。”
独孤珞又朝大门走了两步,顿住脚步,回头讥讽道,“呼延擎就住在欣悦客栈,你若是去找他,就落下一个同我一样的坏名声,自己权衡吧。”
郝梦闻言,冲进珞心堂内,在偏厅内,寻到御黎王的牌位。
朱红的牌位高高摆放在案上,前面供奉着水果,糕点,香烛,在牌位旁的两个锦盒,一个里面是金黄的锦缎红轴圣旨,一个是折叠成四方形的黄锦布,上面可见一行一行地艳红血渍,分明是以血代墨写成的。
她不敢直视牌位,因为她心里还有呼延擎,仅仅存了这种想法,已经是不孝不义。
她也不敢去拿圣旨和遗嘱看,她怕自己会绝望。
一到了案前,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在了地上。
但她还是咬牙撑起身体,硬着头皮,不甘心地抓住圣旨和遗嘱的盒子,从高案上取下,盒子摔在地上,圣旨的卷轴划开,圣旨则从盒子里飘了出来,似有一股风,飘过眼前,冥冥逼迫她把遗嘱看清楚。
遗嘱上那一行字是,“……小女郝梦,芳华适龄,善仁不求她为妃为后,只望她平安一生,望皇上与太后赐婚她与十五皇子晟炎,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圣旨上关于她的那一行字是,“……郡主郝梦,端敏娴雅,文武全才,倾国倾城,与十五皇子晟炎青梅竹马,他们自幼深情,朕感念御黎王遗愿,特此赐婚……”
郝梦抓住圣旨和遗嘱,痛彻心扉,却忽然有了直视那牌位的勇气。
“父王,为什么?”
上午的阳光穿透纱窗,温暖的阳光无声笼罩牌位。
“仅仅因为我身上流着呼延尊楼和独孤珞的罪孽之血,你就要这样对我吗?”
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偏厅内回荡,却无人回应。
“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呀!一女不事二夫,您要置女儿于何地?您说话呀!您这样一走了之,就痛快了吗?您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您这是要置女儿于死地!”
京城大街上,独孤珞入宫的马车行经欣悦客栈,她犹豫了一下,掀开车帘,“停!”
车夫忙停下,随行的丫鬟正要上前来扶她下车,楼上的一处窗子上飞下一个黑影,伸手扶住她的手肘。
独孤珞因这扶在手肘上的手颤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一拧手臂,躲开他的搀扶。
“我有事找呼延擎,说几句话就走。”
呼延尊楼尴尬地一笑,忙做了个请的姿势,“擎在楼上,我带你去。”
“有劳。”她客气颔首。
“珞……”罢了,说再多,她也不会回心转意。“梦儿最近怎么样?”
“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她不好吗?”
她拒绝再回答他。
“我是他的父亲,我有权知道她的境况。”
独孤珞没有再回答,上楼之后,她被呼延擎请入房中。
呼延尊楼很不客气地跟进来,就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窗子上挂着厚厚的窗帘,遮挡了阳光,室内只有一颗夜明珠亮着,虽然映照如白昼,却还是让独孤珞觉得不太适应。尤其,呼延尊楼离得她这样近,近的让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那股奇异魅惑的香气,让她神智无法凝聚。
她本想把他赶走,但呼延擎说他不是外人,她也不好再为此争执,太排斥反而会被某人认定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长公主有话直说无妨。”呼延擎静默等着她开口。
一见这个女人,他脊背就刺骨地发凉,因为她总说些让他痛苦至极的事。
独孤珞开口,“梦儿知道了遗嘱和赐婚的事。”
呼延尊楼忙道,“是谁告诉她的?”
独孤珞只能回答,“是我告诉她的。我想,此刻,她应该会体会我当时出嫁的心情了。”
呼延擎苦笑,“恭喜长公主,母女团聚指日可待。”只是这团聚却建立在郝梦的痛苦之上,偏偏,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梦儿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不敢去打扰她,所以,我想请你去看看她,陪她想想办法。”
“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前些日子,长公主殿下还要我远离梦儿,还要我好自为之。”
“前些日子梦儿身体堪忧,我怕你打扰独孤晟炎来医治她,才那样说。不过,我此次并非来求你去探望梦儿,我只是来给你说一声而已。呼延擎,你是理亏之人,你无任何理由在我面前放肆。”独孤珞冰冷说完,“我还要入宫给太后请安,还要和晟炎聊一聊梦儿的医治进展,短时间内不会回王府。”
呼延擎听懂了,她是来告诉他,她会帮他拖住端熹太后和独孤晟炎,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带郝梦离开王府。
独孤珞起身走出客房,呼延擎疑惑问呼延尊楼,“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很坏,也很好。让我又爱,又恨。”
“曾祖父,这是我听过你说的最肉麻的话。”
“别叫我曾祖父。”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老,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珞公主。
“你的珞公主回来了,你何时帮我杀邪诺?”
呼延尊楼刻意避开这个问题,“你不去找郝梦吗?”
“不急,先让她恨一恨御黎王我再去也不迟。”
“等我一家团聚了,我就帮你杀邪诺,擎,有本事你就好好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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