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待桑初瑶出了穿堂才返回屋里来，见桑老夫人缓缓的从罗汉床上坐起来，忙上前扶着她问道：”老太太是要回房歇着吗？”

　　“她走了？”桑老夫人却不答反问道。

　　刘嬷嬷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放心，二小姐聪慧过人，现在她只是一时扭不过弯来，等她想通了，会明白老太太的不得已的。”

　　桑老夫人点了点头，她自己的孙女她自然了解，她只是桑初瑶因为倩姨娘的事太过自责，扶着刘嬷嬷的手往门外走，道：“走吧，上佛堂去。”

　　“老太太，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明儿个再去吧。”刘嬷嬷忙开口劝道，“你今儿个早上已经抄过经文了。”

　　“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阿瑶！”桑老夫人轻声叹道，扶着刘嬷嬷的的手径直朝门口走去。

　　桑云明今儿个高兴，又感激常氏答应照顾倩姨娘，所以晚上便想在她屋子里过夜，谁晓得常氏却推说今日身子不适，请桑云明去别的院子里过夜。

　　桑云明悻悻的出了东院后门，原是想直接去期兰苑颜氏那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溢香雅阁看看倩姨娘。

　　桑云明前脚刚进了溢香雅阁，东院后面便锁了起来，吴嬷嬷拎着一大串钥匙进了屋，皱着眉头看了惠姨娘一眼，把钥匙放在常氏手边的矮桌上小声道：“老爷去了倩姨娘那，看样子晚上应该回去二太太那。”

　　“哗啦！”吴嬷嬷的话音刚落，常氏便手一挥，把桌上的钥匙扔在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飞快的冲到惠姨娘身边，“啪啪”就是两巴掌，把惠姨娘打的摔倒在地上。

　　常氏这两巴掌下了死劲，惠姨娘被打的头发蒙，血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两边脸也立刻浮现出两个巴掌印，雪白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可是她却不敢啃一声，双手支撑着摇晃不定的身子跪在常氏脚便不住的颤抖着。

　　谁知常氏见惠姨娘这副样子更是来气，抬起一脚便踢在她的胸口上。惠姨娘被踢翻在地，常氏还嫌还不解气，上去又在后背上踢了鸡叫，边踢边狠狠的骂道：“养你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让你给老爷生个儿子你都生不出来，连个婊子都能怀上孩子，为什么就你怀不上？为什么你就怀不上？你哪里比她们差了，还要帮着人家照顾个婊子，还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你这个窝囊废……”

　　常氏先还像是在骂惠姨娘，越到后面越像是在骂自己了，眼眶也红了起来，头上的发髻也松垮到一边，吴嬷嬷见情况不对，地上的惠姨娘看样子也快撑不住了，忙上前拉着常氏劝道：“太太，太太，别踢了，再踢便要昏死过去了。”

　　“死了倒好，死了也不用丢人现眼了！还让个小丫头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老的老小的小都联合的起来欺负我！”常氏只顾着发泄哪还顾得上惠姨娘的死活，加上她是打死也不会出一声的性子，她便更加生气了，被吴嬷嬷拉开的时候还补了两脚才解气，狠狠的转身坐了回去，指着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惠姨娘对吴嬷嬷道：“你说她有什么用，打死都不会求饶，她这个死性子，难怪老爷会看不上她！”

　　“是，太太之前不也是见她老实不敢，所以才选的她吗？只是没想到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最后竟然两个窑姐都不如！”吴嬷嬷忙附和的说道，蹲下身子看了看惠姨娘，见她还有气，才笑着对常氏道：“太太，您看她这样躺在这也碍眼，不如让人抬回去算了，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您也不好跟老爷老太太交代不是！”

　　“我要交代什么！我给他的人他看不上，我打死了他也管不着！”常氏厉声说道，发泄了一顿后倒是比先前冷静多了，斜了地上被自己踢打的狼狈不堪的惠姨娘一眼，证据的碍眼了，忙挥了挥手让吴嬷嬷命人把她送回去。

　　吴嬷嬷忙点了点头，叫了两个年级稍大一点的丫环进来，让她们把惠姨娘送回去，还不忘吩咐她们莫让老爷瞧见了，这才捡起钥匙开了后门让她们出去，待人一出门，便又锁了门转了回来。

　　待吴嬷嬷进屋的时候，常氏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刚让丫环帮自己重新整理了发髻，从内室走了出来，问道：“可吩咐她们摸让老爷撞见了？”

　　“大太太放心，奴婢已经吩咐过了。”吴嬷嬷忙说道，扶着常氏走到软榻便坐下，又接了小丫环手里的茶放在她手边。

　　常氏抬头看了吴嬷嬷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人靠的住了，别的人就是琴儿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瞧瞧今儿个她连一句话都没有为我说过，人家二房那个，做娘的都不用说话，那小嘴便一套一套的说个不停，还有老太太在一旁帮腔，堵的我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太可别这么说，太太最贴心的还是大小姐，不管怎么样只有大小姐是太太亲生的，大小姐心思单纯性子直，哪有二小姐那么多的弯弯绕，加上她现在又在尚书房上学，身边不是王孙公子，便是公主千金，那些都是什么人，都是人精，二小姐成日的跟他们在一起，自然也变的跟个人精似地了。”吴嬷嬷忙开口说道。

　　“你说的这话我也明白，可就是一比起来就气得我喘不上气来！”常氏在胸口轻轻的捶了两下，摇着头说道。“你说今儿个这事其实也算不上个事，别看老太太面上多喜欢倩茜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其实那都是做给老爷和二房的人看的，你还记得倩茜金府的时候老太太说过什么话吗？守了一辈子的祖宗规矩不能坏在你这个窑姐的身上，你就是进了这个门我也不会认你，即便你生了孩子我也不会认他是我的孙子！”常氏抬眼望着吴嬷嬷，把桑老夫人当年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吴嬷嬷这才恍然大悟的道：“对对对，太太不提奴婢倒是真忘了，老太太说过这事祖上的规矩！”

　　“所以倩茜肚子里的孩子注定了保不住，就是我不下手，老太太也容不下！”常氏冷笑着说道。

　　“只是……太太有没有想过若是倩姨娘真的生个儿子呢？”吴嬷嬷试探的问道。

　　“糊涂！”常氏却连想都没有想的骂了她一句，道：“即便是个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婊子生的？连老太太不待见的孙子，难不成我要把个婊子生的儿子收到屋子里来不成？况且能不能留到他出生还是一回事呢！”

　　“是，是奴婢糊涂了，太太现在身边有阿梓少爷，况且等太太身子调理好了，还能给老爷再生一个。”吴嬷嬷忙说道。

　　“我现在已经不想着这个事了，这都是命，急也急不来，还是听天由命吧！”常氏看了吴嬷嬷一眼，明晓得她是在说好听的话哄自己，自嘲的笑了一声，道：“至于阿梓……毕竟是人家的儿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颜氏便不说了，咱们的那个二小姐能让她的弟弟跟我这个大娘亲近，还不是怕我对她弟弟下手？哼！”

　　“所以太太还是要稳住的好，毕竟阿梓少爷现在是老太太唯一的孙子，若是真动了他，只怕老太太也不会善罢甘休。”吴嬷嬷道。

　　“我自然晓得，要不我能耐着性子跟一个不是自己的小孩成天腻着？”常氏说着也有些烦躁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喝，又抬头望着吴嬷嬷道：“倩茜有喜倒是小事，问题是她怎么会有喜？既然她那边的药没有起作用，那……那边的药呢？若是那边再怀上一个，那便不是简单的事了。”

　　“太太说的对，奴婢也正想此事呢！”吴嬷嬷点了点头说道，“今儿个太晚了，夜宵都已经送过去了，要不奴婢明儿个再让人道厨房去看看？”

　　“不，你亲自去，别人谁去我都不放心。”常氏皱着眉道：“给倩茜下药老太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也不想要这个孙子，那边可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盼着给老爷添丁的人，这事一定要做的隐蔽，千万不能被人晓得了。”

　　“奴婢晓得了，那倩姨娘那边太太打算什么时候下手？”吴嬷嬷忙问道。

　　常氏眉头皱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的火盆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等过了年再说吧，让她多怀几日培养感情，等没了孩子的时候她必定伤透心，下次便不会再想着要个孩子了！”

　　“奴婢以为老太太那边必定也是这样想的，今儿个老爷晓得倩姨娘有喜的时候多高兴啊，若是晓得倩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定会伤心不已，这年跟前的，岂不弄的整府的人都开心不起来？”吴嬷嬷应和的说道，见常氏点点头，笑了笑，眼睛边上挤出几条鱼尾纹来，对常氏道：“过了年太太也别只记着府里的事了，大小姐明年开春便十五了，十四便要定下来的亲事拖到十五以后可不好。”

　　“说起这个我便来气。”常氏拍了手下的桌子一下，沉着脸道：“那个小祖宗走不晓得想怎么样，上回阴差阳错的把咱们家二小姐弄进宫，自己个便撩在外头了，只时不时粘着人家问南诏王的事，这叫个什么事！早晓得她就这点出息，我也不会由着她胡来，早定了项将军府家的少爷便好了……”说着常氏有拍了拍额头道，“瞧我忘了，那项将军家的少爷只怕也根本不可能，金阳公主早就养了一个媳妇在自己府上呢，只等着项少爷点头便可以办婚事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还算咱们大小姐运气好，若是当初去见项少爷的是大小姐，两人又看对了眼，那岂不是要给项少爷做小？咱们家堂堂的大小姐怎么就要给人家做小了？依奴婢看太太赶紧想想别家的吧，若是不行再求求常大人，常大人虽然上回被大小姐气的不轻，可大小姐毕竟是他唯一的外孙女，而且听太太这么一说，常大人自己个儿也没弄清楚，便更是怪不着咱们大小姐了，太太再去一求，他老人家也不会看着不管的！”吴嬷嬷不晓得项将军府还有这样的事，这么一来常光明当初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我都问过琴儿了，可是她死活不同意，非要南诏王不可！”常氏摇了摇头说道。

　　“若是这样便请常大人去求皇后娘娘赐婚怎么样？”吴嬷嬷想了想，倒是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常光远是两朝元老，桑云明又是工部侍郎，论身份也配的上一个王爷正妃的位置了。

　　常氏闻言却想了想，道：“我倒是这么想过，只是上回琴儿那丫头没在皇后娘娘面前留个好印象，虽然后来抚琴得了赏，可那是太后娘娘赏的，南诏王是皇后娘娘带大的，还是要她说话才算数，所以我打量着过年朝拜的时候，咱们府里的那位二小姐不是也要跟着我和老太太进宫吗？正好让琴儿也一起去磕个头，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说些什么，然后再探探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皇后娘娘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那咱们再求我爹去跟娘娘说，若是娘娘根本没那个意思，琴儿一个女儿家的，也没得给人嫌的！等过了年再寻个相匹配的人家便是了。”

　　“太太想的周到。”吴嬷嬷忙开口说道。

　　隔天，常氏那边便派了人到溢香雅阁去安排倩姨娘的衣食起居，虽然心里已经打算好过完年便打了倩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人前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桑老夫人也像没有跟桑初瑶说过那番话一样，见她来请安还是笑的和蔼可亲，只是不让倩姨娘再道西院或是佛堂去了，只让她安心在院子里养胎。

　　桑初瑶不晓得常氏或是桑老夫人会在什么时候对倩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心里却一直放不下这件事，虽然面上尽量想表现的好像与平日没有两样，可是明眼人一看便晓得她有心事。

　　“有人上你家去提亲了？”项弈城双肘撑在桑初瑶的桌上，歪头看着她问道。

　　桑初瑶怔了一下，没有听清项弈城说什么，倒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猛的直起身子看着他，又赶忙抬头往前看，才发现原来已经下学了，曾少辅早就离开尚书房，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项弈城一眼道：“你怎么这么无聊！”

　　“所以真的是有人上你家去提亲？”项弈城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宁缨儿却也赶紧开口问道，“如若不然你这两日为何总是闷闷不乐的？”

　　“怎么连你也这样了！”桑初瑶看了宁缨儿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她已经想好了，桑老夫人的想法是不可能改变了，可是她也不能看着倩姨娘失去孩子，失去孩子的痛苦她尝试过，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阿瑶要回去吗？”宁楚尧让自己的侍读把包袱拿走，也走了过来，看见桑初瑶着急的收拾东西，王着宁缨儿问道：“你还为同阿瑶说？”

　　“下了学她还在出神，我都没机会说呢！”宁缨儿答道，转头看着宁楚尧朝桑初瑶撇了撇嘴。“阿瑶这几日都好像有心事，也没同我说，城哥哥说是有人上阿瑶府上去提亲了。”

　　“缨儿！”桑初瑶听宁缨儿还胡说，无奈的唤了她一声，转头望着宁楚尧道：“王爷莫听缨儿胡说，没有这回事，只是年关将近，府里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才会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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