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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炸弹

未央金屋赋 唐棣之华 7242 2021-04-02 20:07

  装饰了一圈金乌飞云雕纹装饰的青铜镜刚被磨过,锃锃亮清清亮。

  镜面中的影像虽因青铜固有的特性无可避免带有些许色泽偏差,却依然看得出明眸闪烁,容色姣姣,似玉若华。

  “啊……啊啊……”

  镜中花低垂了头,云般柔软的湖水色丝绸广袖遮去半边容颜,躲在后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正在给发鬟上点缀珠饰的卞女顿了一下,停住梳头的动作,转头去看环立在旁的宫女们。

  “翁……主?”

  端木女官从队列中站出来,凑近了,关切地问小贵女感觉怎么样?太发困的话,或者干脆向宣室殿那边说一声,今天早上就别去了;天子陛下如果知道翁主昨晚失眠了,必定不会责怪的。

  “否,否啦……啊……啊啊……”

  馆陶翁主阿娇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哈气,但还是执着地示意卞女继续弄头发,得抓紧时间;同时招手叫负责珠宝首饰的王女官:“阿王,玉带,白玉带……”

  “白玉带?白……玉带?”王女官微怔,一脸的困惑。

  不怪王女官犯糊涂,娇娇翁主的白玉质地的腰带有十多款,不同花样不同风格,单单讲‘白玉带’三个字,让她拿哪一条啊?

  “哦……”

  阿娇翁主也想到是自己没说清楚,急忙又补充了一句:“翼龙!翼龙……白玉带,阿大年前所赐!”

  王女官这回弄清楚了,疾步跑进内室,不一会儿就捧了翼龙白玉腰带出来——二十块小孩巴掌大的极品白玉以用五色丝线编织的彩绳互相连结,每块白玉上都镂雕浮雕有一条呈各种姿态的翼龙。

  等卞女一梳好头,系上玉腰带,阿娇推开递到面前的小圆镜就往外走……

  端木女官一见,抓起粉盒,急忙忙追上去:“翁主,翁主,粉……”

  怎么能不施粉呢?面见帝王,按法律规定是必须要化妆的;不涂脂不抹粉,算严重的君前失仪,搞不好要论罪滴哪!

  明明听到端木女官的呼唤了,可阿娇翁主就是头也不回,直接跨过宫室门口高高的门槛,走得飞快。少年贵女一边走一边打哈欠,非常不耐烦地嘟哝——还施什么粉啊?也不看都什么时候啦?已经晚了。

  眼看端木女官还想追出去,王女官连忙走上前,一把揪住死脑筋同仁的袖子,笑着劝阻:“端木阿姊……何其迂也?”

  “嗯?阿王?”

  端木女官回头,怔怔地——什么意思?她是在尽职守啊!

  王女官笑得欢实,眼尾的笑纹都快被提前挤出来了;

  与同样满面带笑忙着收拾梳头用具的卞女对视一眼,勉励忍俊提醒道:“有无粉妆……于吾家阿娇翁主,有……差异否?”

  听到这里,端木女官想了想,也不禁乐了,捏着粉盒摇着头自嘲——可不是呢!

  她们家阿娇翁主天生就的玉肌雪肤,不擦粉比人家擦半斤的效果还好,不化妆又怎么样?谁看得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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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宣室殿之前,馆陶翁主按惯例先跑了趟西厢。

  生完孩子后,薄皇后并没有马上搬回未央宫椒房殿,而是依旧住在长信殿的西厢。御医们认为以中宫皇后的生育年龄应该比寻常产妇加倍休息,做个双月子,而且,这段时间以内越少挪动越好。于是薄皇后就顺理成章留下了。

  才走进西厢,还在走廊上,一股股带着松木独特香气的热浪就扑了过来;阿娇情不自禁又打起了哈欠,一连三个。

  进门,就见薄皇后正靠在大床上养神,听床头女史告诉说馆陶翁主来了,立刻招招手让侄女过去。

  “阿娇呀,”问过两句窦太后的起居,薄皇后就一脸骄傲的引阿娇看她身边。

  小公主盖着床织锦小被,躺在薄皇后的内侧,此时正睡得香;小脸红扑扑的,嫩嫩的小嘴时不时微微一张、一张、一张……

  ‘哈,小表妹嘴部动作……怎么那么象石公主表姐养的锦鲤?’

  阿娇瞅着表妹小公主,越瞅越觉得可乐,终于一个绷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宁平,宁平……嘻!”

  笑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急忙刹车,有点抱歉地看看薄二母。

  皇后舅母自然不晓得阿娇的调皮心思,只当做侄女是单纯喜欢女儿的表现,兴致勃勃地介绍她的宝贝女儿昨天吃了什么,睡了多久……

  可说着说着,薄皇后的声音变慢了,变轻了——淡淡的忧色升上大汉皇后的眉间。

  “二母?”

  阿娇发现了,感觉奇怪,就问原因。

  薄皇后犹豫着,许久才叹口气告诉阿娇侄女——她担心皇帝陛下不喜欢女儿呢!

  “二母何出此言?”

  于是娇娇翁主不懂了,话说她明明记得上次来西厢的时候皇帝舅舅也在,抱着小表妹笑眯眯的样子,哪有半点嫌隙的表情啊!

  “天子,天子……唉!”

  薄皇后依然是满面的不自信——希望她的忧虑是空穴来风,但是有个证据,皇帝陛下迟迟没给女儿起名字。

  阿娇听了,立刻满不在乎地说道:“二母‘多虑’矣!”

  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不妥呢?原来只是为了取名。在皇帝舅舅,‘给儿女起名不及时’完全属正常现象。毕竟是帝国首脑,事情多嘛!

  不说别人,比如平度表姐,当年也是出生六个月后才起的名。平度公主是女孩,长沙王刘发还贵为皇子呢,为个正式名号还不是等等了足足十五个月!听祖母窦太后提到,当终于姓名俱全的时候,刘发都能满地跑了。

  娇娇翁主解释了半天,薄皇后依旧愁眉不展:“非也,非也。乃至……乳名,今上……”

  阿娇怔了怔,扭头认真地看了看皇后舅妈,暗道薄二母有些钻牛角尖了。难道一个名字一个乳名,就能代表皇帝陛下的心思,显示来自大汉天子的重视吗?

  “阿娇,汝不知……”

  大汉皇后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惆怅——她当然知道天子朝政忙碌,也明白皇帝陛下向来对女儿们不重视。

  “然,然……”薄皇后痴痴地望着熟睡中的女儿……

  皇后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面颊;

  指尖几乎就要触到了,又停下;

  犹豫,

  辗转,

  终于还是收了回去——是不愿意打扰女儿的睡眠啊!

  “阿娇,吾年十二入宫,匆匆数十载,至今……只此一子……”

  她多希望丈夫能对他们唯一的孩子多一些表示啊!即使是稍微明显一些的表示;哪怕,哪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乳名呢!

  话入耳,一种陌生的情绪撞进阿娇的胸口,

  沉沉的,

  堵堵的,

  带着钝钝的痛楚感一点点撕开心门……

  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眶,

  阿娇急忙忙掩饰地别过头,暗暗骂自己:‘真是,现在是春天,又不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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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宣室殿——

  宣室殿,大汉帝国的政治中枢。

  朝会进行到尾声了,丞相陶青见大家该说的都说过,再不讲就没机会讲,实在拖不过去,才不情不愿地出班行礼:“上,匈奴特使入境,至此滞留京都已逾数月……”

  天子一听提这事,本能地就皱紧了两道剑眉。

  陶青丞相是多会看眼色的人啊,见皇帝陛下面呈不悦,当时就住口不说了。

  条侯周亚夫不愧是戎马生涯出身,立刻扎毛了,

  气呼呼爬起来,走到皇帝御座正前方拜倒,大声请命道:“上,匈奴无礼,狂妄残暴之尤,欺侮和亲公主于前,妄图帝子于后……臣不才,愿领十万铁蹄出塞,踏平匈奴。”

  皇帝听完这话,眉头锁得愈深,都可以夹死飞蛾了。

  魏其侯窦婴见盟友召了天子陛下不痛快,连忙出言和稀泥:“太尉,何急哉?高祖皇帝英明神武,所遗和亲之策,自有其道理……”

  “太子太傅,此言差矣!”周亚夫太尉立时就不干了,矛头换方向对准自家女婿的恩师,大吵大嚷:“高祖皇帝固然……”

  一个是性如烈火的武夫,一个是执拗倔强的儒生!

  皇帝陛下一点都不想看这两种人对掐:‘吵什么吵?吵吵闹闹的,我的宣示殿就变成黎民百姓的菜市场了!’

  想想,

  既不能不顾长乐宫中母亲窦太后的面子,

  又不能对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将帅泼冷水,

  没法子,天子陛下很无奈地一边给丞相陶青递眼色,一边出面打圆场:“卿家,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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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逮着前一批朝臣刚离开、后一批朝臣还未进殿的空隙,端着热腾腾的饮品与花色点心进了东厢。

  皇帝陛下此时正坐在主座上揉眉心,见侄女来了,放下手,微笑着招手:“阿娇……”

  放下点心,阿娇挨着御案另一侧坐了,轻声细语地提议皇帝舅舅先休息片刻,反正如今天下太平民生安定的,也没什么要紧事。天子见侄女关心自己,非常非常高兴,乐呵呵答应了。

  半人高的青铜宫灯,健硕魁梧的青铜武士一脸狰狞地托起灯台,圆台上,十二支五角星形灯盏中火光点点。

  油灯淡黄色的光华与从透过巨型白纨排窗透进来的白色日光汇合,洒在女孩子玉色的三绕曲裾袍上,将丝织品上的绮丽纷繁的鸾凤花纹照得清清楚楚。外袍下是一领白色的中单,只看得见半个交领,没任何的纹饰。最里头贴身的中衣却是黄的,娇嫩嫩鲜亮亮的鹅黄色;就窄窄地露出半寸,还用金线密密绣满了缠枝蔷薇花。

  两碟子点心,

  一杯热饮,

  ……宣室殿一贯过于冷肃威严的气氛,在食物的香气与女孩子柔软轻快的语调声中,竟也渐渐带上些许温馨宜人的味道。

  阿娇陪坐一旁,叽叽喳喳地和舅舅汇报宫里宫外发生的大事小情,比如:

  今天早晨听到燕鸣,叫宫女去查看,发现有燕子在殿檐下筑巢了,据老宫人说,还是旧年来的那对旧燕子。希望今年燕子夫妇还能象往年一样,顺顺利利孵出一窝小燕子。

  章武侯舅公家的孙女前几天出嫁啦,听说当时场面热闹极了,相关街道堵了整整一天,把隔条街长年车水马龙的周太尉家都比了下去。

  长乐宫牛栏里的黄牛前些日子发了横性,险些将负责喂食的小黄门挑个开膛破肚;还好中山王路过,拔剑救下两个宦官,还没伤到牛牛,实在厉害。

  天子听到这儿,插嘴问道:“刘胜?”

  阿娇点头:“嗯,中山王从兄。”

  “刘胜……频频入东宫?”天子又问了一句。

  阿娇没多想,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回答:“然也,阿大。”

  天子若有所思,但没再问什么。

  阿娇接着往下说:昨天大嫂入宫来,说城阳王后家小儿子家的长子有名字了,叫‘刘安’,是城阳王亲自取的,写了家书命信使送进京都长安。

  讲到这儿,阿娇突然停下,抬头满含希望地问天子舅父:“阿大,二母所出之小公主……名何?”

  皇帝感到意外,停了一下,才不经意地回答还没呢,这些日子事情多,没心情,等过些天有兴致了再想个好名字。

  ‘果然如此!’

  阿娇配合地猛点头,赞同道:“嫡公主贵重,其名须慎之又慎……阿大,”

  随后,娇娇翁主乖巧地笑着提建议——要不,阿大先费点神给取个小名先叫着?否则,堂堂大汉的公主,又是中宫皇后嫡出的,总没个称呼多不方便啊,也不合适啊!

  “嗯?”

  天子放下手中的杯子,凝神注视侄女好一会儿,带着层异色沉沉地问道:“阿娇……乃受中宫请托?”

  ‘阿大……真是太敏锐啦!’

  即使素来知晓皇帝舅父的厉害,娇娇翁主还是给吓了一跳,表面上自然是忙不迭地摇头:“阿大,无……无!”

  阿娇的笑容清纯,甜美,灿烂快乐——一双凤眼的眸光,纯净得仿佛两捧清澈见底的湖水,坦率而从容:“阿大,上巳近矣!奈何二母产子未久,体虚甚……”

  宫中的女子,每年最重视的就是上巳节,也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顺出宫逛逛的机会。去不成,该多失望啊!

  一个乳名而已,又不费什么事。

  皇帝舅舅你就看在二母辛辛苦苦给皇家开枝散叶的份上,给个安慰奖吧!

  天子也笑了,瞄着侄女玩笑地问:“以阿娇之见,幼子当名何?”

  ‘哇,我有什么资格给公主表妹起小名?’

  娇娇翁主赶紧退回去,连连摆手,阿大就别耍我了,小名再小也是正经名号,都是父母的特权,她凭什么越俎代庖啊?

  皇帝陛下随意想想,说道:“沅芷……如何?”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阿娇沉思片刻,慢慢摇头,好虽然好,但‘沅有芷’的沅指的是——沅江;而无论薄皇后还是皇帝舅舅都和沅江没一丝一毫关系,小公主小名里带个沅字太突兀了,完全不合理。

  “如此……”皇帝舅舅弹弹案面:“贞吉?”

  娇娇翁主蹙蹙眉头,还是不乐意:“阿大,此乃《易》之卦辞耶!”

  大汉天子好脾气地微微颔首,又送出一个选择:“如此……遥思?”

  “愁叹苦神,灵遥思兮?”这回,阿娇翁主的脑袋摇得象不浪鼓一样——看出处这一连串凄凄惨惨的字眼儿,如此消极如此晦气,怎么能做小表妹的乳名呢?

  这下,皇帝闭上嘴,不往下讲了。

  “哎呀!”

  阿娇一看不妙,赶忙端着青白玉龟麟巵冲去外间续杯,然后巴巴地送回舅舅手里:“阿大,请,请!”

  “阿娇阿娇!”皇帝好笑地连连摇头,弯了食指刮刮侄女的鼻头,缓缓道:“如此,玉……鸾!”

  “玉峦兮逍遥,览高冈兮?”

  阿娇翁主的思维习惯性地滑向《楚辞》:“峦?山峦?呃……”

  这个不好吧?女孩子起名叫山峰山峦,也太不搭了。

  汉朝皇帝予以纠正:“非也。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语出《诗小雅庭燎》。”

  这回,阿娇翁主终于感到满意了:“古语云,鸾……者,雏凤也。妙哉,妙哉!”

  心思一去,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

  阿娇翁主一个没留神,又打了个哈欠——文文雅雅,秀秀气气的哈气。

  天子端详端详侄女,疑惑地问她是怎么了,这才什么时辰啊,就犯困?

  娇娇贵女一面用手背揉着眼眶,一边嘟哝着昨天晚上失眠,几乎一夜没睡;打起床,哈气就打到现在了。

  皇帝舅舅很关心地追根问底:“何故失眠?”

  “呃,娇娇多失眠……今,春困,春乏之故。”

  阿娇闻之一噎,闷了半天只能支支吾吾地敷衍几句——她总不能明说昨天白日去找路康商量收买官吏的事,累到了;然后晚上又梦到吹箫少年,惊醒后胡思乱想再也睡不着的缘故吧。

  瞧着刚才还挑三拣四的侄女此时红着小脸哈气连天的模样,

  大汉天子眼光一闪,嘴角扯出抹促狭的笑纹:“阿娇,治困乏,吾有良方!”

  “哦?”阿娇好奇地看舅舅,什么时候开始皇帝陛下兼职太医了?话说,‘失眠’绝对算得上疑难杂症大麻烦,连宫里资历最雄厚的老周太医在谈到失眠的时候,都是摊手说没办法的!

  娇娇翁主还在等着,皇帝舅舅却突然换了话题:“上巳,皇后必缺席。”

  “嗯。”阿娇贵女当然点头——上巳节就在眼面前了,薄舅妈肯定不能去啦,要做月子嘛!

  “如此……”

  天子摸了摸胡须:“宫中上巳……谁人主事?”

  阿娇想都没想,就说道:“阿母咯!”

  然后,又很应景地打了个哈气,很无聊地在心里嘀咕:这些年宫里哪回不是这样?每当薄皇后因这样那样的缘故不能操持,就由母亲馆陶长公主出面代办。今年想来也不会有意外。

  皇帝陛下眯起眼,

  笑得和只老狐狸没两样:“汝阿母……恐无暇于此矣!”

  “咦?为何?”

  娇娇翁主比较困惑,她想不出长公主母亲有什么理由拒绝。馆陶长公主最近身体健康,精神旺盛,经常出府到处游玩,拨上三五天时间组织一下皇宫的上巳节活动……有什么烦难嘛?

  天子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轻描淡写地揭晓谜底:“皇姊嘛!于归之佳期将至,诚……不宜抛头露面……”

  “佳期?于……于归??”

  阿娇翁主直觉血往头上涌,还没意识到,尖叫声就冲出喉咙了!引得室内的宦官直想堵耳朵,殿外的侍卫和内官们老往宫室里探脑袋。

  “阿大?!!”

  此时此刻,娇娇翁主别说瞌睡虫,什么闺仪什么宫规都统统抛去九霄云外了——天子舅父竟然开这种玩笑!?就算是皇帝,就算是舅舅,也太过分了吧??!!

  大汉天子笃悠悠地拿起青白玉龟麟水巵,

  气定神闲地吹两下,

  慢条斯理呷一口,

  最后,才对气急败坏的侄女儿愉快地宣布:“阿娇有新阿父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呐!”

  可喜?!

  可贺??!!

  ======================夏历八月二十七日,上海苏世居(2013年10年01日星期二,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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