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荣坐在玄衣的身旁,她闭上了眼,半边脸上垂下的睫毛微微扑闪着,玄衣看看她又看看景言德,满面紧张。一抹淡淡的紫气从她手持的玄火令上升起,氤氲盘旋在景言德的头上,顺着玄衣的手缓缓下移,一直到了他的脚尖,不一会儿景言德就被这层紫气全部包围,他的面目变得朦胧。
苑荣怔怔地凝望着床上那个人,在心底祈祷着他的平安。从前他在景言德的面前总是低着头,不敢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国舅爷,此时盯着那深邃的五官,他仔细地打量着他,果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这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个宠了他七年,视他为宝的人,与他却没有任何关系!娘亲,真的是这样吗?苑荣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玄衣蹙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了,玄衣?”苑荣察觉到了,脸色一变,伸指搭上了她的脉博。
她睁开眼:“没事,只是有些灵力不聚,想来是最近使用的次数太多了,爷爷说过,我在二十岁以前,不能过多使用灵力,会伤及自身。”
“脉像迟缓,气息阻滞。玄衣,不行就不要硬撑了。”苑荣担忧地说道。
玄衣摇了摇头,景言德的脚治好了,谁知道他会不会食言,玄衣必须留有后招,灵力不聚的话,更要提前布局,免得到头来手忙脚乱,施展不及。她要给他下一个诅心咒,如果景言德反悔,派人加害于他们,就会遭受噬心之痛,生不如死!当然如果他没有这个心,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景言德内力深厚,意志力也很强,尽管处在沉睡中,对外界的力量仍有着自发的排斥,玄衣忍着心头渐渐泛起的不适,借用着玄火令的能量,硬是将那股反抗的力量强压了下去,将咒印封在他的心口。
十指收拢,那层紫气慢慢消散,玄衣将玄火令收藏于怀中,长呼一口气,站了起来,虽是冷冷的冬日,额头上却一片汗湿。她展颜向苑荣一笑,想告诉他好了,头却一阵眩晕,眼前一暗,晃了两下,扶着床柱歪倒,苑荣疾步上前,大手一揽,将她带入怀中。
“玄衣,你怎么了?”他盯着她,双瞳收缩,心如乱麻。
玄衣的目光清清冷冷,有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使劲眨了眨眼,这才对上了苑荣满怀关切的眸子。
她只觉得背心处冷汗涔涔,身体极度地虚弱,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苑荣立马盘膝而坐,手掌贴上她的后心,一股真气顺着后背心俞穴,缓缓注入她的七经八脉。
“苑大哥,够了,你不要耗损过多真力,一会儿怕情况有变,还得靠你。”玄衣说道。好不容易得到了玄火令,她可不想半途而废,再怎么样也要坚持下去,不离开景府诸人的视线,危险永远存在。
苑荣见她有了力气说话,收住了手:“真的能坚持吗?”
玄衣转头对着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她现在不能让苑荣分心。“真的没事了,赶快离开这里才放心,到时候你要好好给我药补一下,最近我耗费太多精力了!”
苑荣笑着帮她将散下的碎发拢在耳后:“那是当然,你身子最近比较虚弱,是该大补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不吃。”
“嗯!”玄衣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自己也觉得最近精力下降了不少,穿越时空需要耗费很大的能量,她来时就大病了一场,差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走之前是该好好补补,否则回去一时记不起人来,又要闹笑话!爷爷也一定会担心的。
床上的景言德鼻息沉沉,睡得正香。玄衣打开了大门,意外地看到了景流觞,他竟然回来了,一双眼冷冷地盯着玄衣。玄衣面无表情地从他脸上掠过,对景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让人帮老爷子沐浴吧,要时刻准备热水,不能让水冷却下来,四周不可透风,泡一个时辰。
热水早就准备好了,景老夫人赶紧吩咐景空等人按照玄衣的吩咐去做。“谢谢你,玄衣姑娘,你可真是当世神医啊!老爷这病,请了那么多人都看不好,没想到在你手中这么轻易就治好了!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她转过头,对着玄衣绽开了笑颜。
景流觞一双美目落在玄衣身上,目中情绪复杂莫名,他突然开口:“娘,玄衣总是景家的人,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喜欢,就让她天天陪着你好了!”
“不行!”没等玄衣开口,有人抢先出了头,是苑荣。“景老爷答应过我,若是玄衣治好了他的沉疴之疾,让他重新站起来,作为交换,他就将玄火令送给玄衣,不再为难她。”
“你也说了,我爹是说将玄火令送给玄衣,并不再为难她,其他的事并未答应,玄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只要她开口,玄火令我当然会给她,她聪明能干,父母那么喜欢她,过了门我好好疼她都不及,又怎会为难她?这点苑兄弟尽管放心,我的妻,我自会好好待她,不劳外人操心!”景流觞盯着苑荣,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咄咄逼人。
“景公子,我想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玄衣按了按苑荣的手,对他摇了摇头,转向景流觞说道,“先前答应你,是为了利用你好进入重楼取玄火令,我欺瞒了你,为这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玄衣没有这个福份,做不了景家少夫人,你已经有了四房夫人,四夫人还为你诞下麟儿,请你好好待她们吧。”
“我要待谁好,待谁不好,那是我自个儿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景流觞愠怒地说道,俊脸上罩了一层寒气,“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也对,公子的事,确实不是玄衣该操心的!景老爷已经答应了放我们离开,公子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就去和景老爷说吧!苑大哥,咱们这就走吧。”玄衣说道。
本来拉开门时就该走了,之所以一直未动,和他们在这儿说着废话,是因为她走不了。与景老夫人和景流觞对话的功夫,玄衣虽然面带微笑,身上却是时冷时热,冷时心如同沉入了冰窑,四肢几乎没了知觉,热时胸中气血翻腾,几欲呕血。坐了这么一会儿,感觉稍好了些,赶紧招呼苑荣离去。
“慢着!”这回是景老夫人挡住了去路,“玄衣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过做生意一向都是一手交财,一手交货,如今姑娘拿了玄火令,我家老爷却是还未醒来,也不知他是否真能站起来,还是请姑娘等会儿,我见到老爷站起来,自然会放你走。”
一股寒流从玄衣的心底透出,她压抑着颤抖,不动声色地笑道:“老夫人自去看,老爷这会儿应该醒了。其实他已经好了,我让他泡一个时辰,不过是因为他卧床太久,很久没洗浴,多泡泡好洗干净些!”
景老夫人咳了两声,提高声音问道:“景空,老爷可醒了?玄衣姑娘要走了!”
景空出来,微施一礼:“老爷醒了,请姑娘稍待片刻,老爷还有话与你说。”
苑荣站在玄衣身边,觉得玄衣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于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想给她一些安慰,不曾想入手却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他一愣,垂眼看向她,玄衣对他微微一笑,嘴角极不可察地颤抖着。
“我们还有事,请你转告老爷,有话改日再叙。”玄衣一定是受伤了!苑荣心下焦急,只想带着玄衣赶快离开,好用真气为她疗伤。他握住的手忽然烫得不可开交,冰火两重天,从极寒到极热,苑荣光是挨着她都觉得极度难受,可想而知玄衣忍受了多大的痛楚。他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抱起玄衣就走。
“荣兄弟,你不顾念咱们的兄弟之情,硬是要与我为难么?”景流觞拦在了苑荣面前。
“请你让开!”苑荣咬牙说道,心头焦急如火。
“你既无义,莫怪我无情!”景流觞抽出了剑,剑尖直指苑荣。
“觞儿,等等!”景言德在四景的陪同下从室内缓缓踏步而出。
苑荣转身,冷冷地盯着他:“景老爷答应过我的,难道想食言么?”
“不!”景言德说道,“我是想挽留你,不要离开景家,行么?我知道你喜欢玄衣姑娘,我可以同意你们的亲事,让你娶了她。”
“爹!”景流觞不可置信地看着景言德。
“觞儿,不许多嘴!”景言德声音很低,但是含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景老夫人也诧异地看着他:“老爷,玄衣是觞儿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做……”
“我自有我的道理,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们都别插嘴!”景言德说道。
玄衣脸色泛青,头疼欲裂,心头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清明,她靠在苑荣的臂弯,看到了景言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扯了扯苑荣的袖子。苑荣会错了意,苦笑着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明白!”随后看着景言德说道:“老爷,你会错意了,我和玄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
“真的?”景言德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是!”苑荣说道,“她为了救你,都不顾自己身体不适,这会儿我要带她回去好好休息,请你别让人拦我们。”
“不行,你要走可以,把玄衣留下!”景流觞说道。
“觞儿,下去,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景言德怒喝道。景流觞怨怒地盯了苑荣一眼,只得退下。
“好吧,既然如此,你们快走吧,我给你的东西,好好拿着!”景言德和蔼地说道。
“谢谢老爷!”苑荣冲他点了点头,带着玄衣飞奔出了重楼,转过几重回廊,眼看要到大门口了,忽然冲出一排排弓箭手,锃亮的箭头向上,齐齐对准了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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