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静悄悄的。
偶尔寒风袭来,虽吹不入床帐,却已经吹入了两人的心窝。
凌姿涵怔怔地看着轩辕煌,脑海中,却是那道根本无法给出答案的选择题。这选择题就和,媳妇和妈一起掉河里,问丈夫选哪一个一样,难以回答。
许久,凌姿涵开口,才唤了声“逸”,就被轩辕煌给瞪住了,耳边又一次传来他的声音,“说,你选谁!”
他的手越握越紧,凌姿涵忍不住低叫,“啊,好痛……”
柳眉眉头微蹙,可怜楚楚的模样叫人不忍伤害分毫。
轩辕煌更是受不得她这样的神态,连忙放开了手,眼底闪过一丝懊悔,下一秒就将她的手腕捧住,轻轻揉搓着,“很疼吗,有没有伤到?卿卿,我……”
“我没事。”雪白的肌肤上,两道红色指痕格外清晰。凌姿涵却只是看了眼,便浅笑着朝他摇了摇头,但心中稍溢苦涩。沉默的望着轩辕煌,好一会儿,她哑着声音轻笑,用尽量放松的语气,又一次唤他道:“瑞逸。其实,你和师兄,是不能比的。你是我的丈夫,我的依靠,而他是我的师兄,我的亲人。你不该让我在你和他之间选择,因为,不论我选了谁,都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是你,我爱的人,和我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丈夫……”
稍稍冷静下来,她似乎感觉到了轩辕煌胸中的苦闷从何而来。
想要开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沉默。
就在两人沉默的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接着,那扇木门被踹开,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的跌坐在地上,都没拉住来势汹汹的叶荷苏。
“凌姿涵,你还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啊,人家轩辕谦都快成阶下囚了,你还有功夫在这儿女情长,快跟我走!”
叶荷苏上来就要捉凌姿涵,但轩辕煌在,她就算是武功在上乘,也抵不过这个能与武林魔头过招的男人吧!三招两式,轩辕煌便轻而易举的将叶荷苏拿住。不过扣住的方式不是小擒拿,而是一种特殊的大擒拿手。
这倒不是因为叶荷苏的武功尤为强悍,而是因为,叶荷苏的家族继承关系,打小就会练习一种叶家独门的缩骨功,她又是家主,功夫自然了的,一般的小擒拿是对付不了她的这种缩骨功的。
“你……功夫不错嘛!”
“鬼剑的功夫自然不错。”凌姿涵批了件衣服坐起身,看着轩辕煌的眼光闪过一抹骄傲的色彩,转即又看向叶荷苏,做了个较为正式的介绍,“恪王,我丈夫。叶荷苏,叶公之女,我的……朋友。”
“仇人!”
朋友与仇人几乎同一时间说了出来,凌姿涵和叶荷苏相视一笑,又立刻调转视线。
凌姿涵耸耸肩,拢了下头发道:“亦正亦邪吧,像仇人的朋友。”
不想赞同,却也要赞同的叶荷苏,扬了扬脖子,鼻孔朝天的发出一个简单的鼻音,算是和解。转即又道:“这是你丈夫,久仰大名了邪王。既然认识了,就松手吧,我不会伤害你这位如花似玉的王妃娘娘的!”
“彼此彼此。”叶公的大名,皇室中人可以说是无人不小。轩辕煌却不同于一般的皇族中人,对身为叶家家主的叶荷苏并没有太尊崇,反倒很冷淡。他松开手,将视线落回凌姿涵身上,又恢复沉默。
凌姿涵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倒也没说什么,只站起身看着叶荷苏,还没说话,这也叶荷苏倒打开了话匣子,却忘记了她来找凌姿涵的目的。
这大概,也要归结于叶荷苏所从事的工作,与天生的性格。
“啧啧……”叶荷苏将轩辕煌上下打量了一遍,伸手与拍他,却被他不露痕迹的闪了过去,连袖子边都没碰到。“原来你就是那个把凌姿涵这女魔鬼,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家伙。真看不出来,真人不露相啊!诶,说说,你是怎么摆平她的,论长相,和你差不多,或差点的公子哥追她的也不少,排个队至少也绕着天山观两周半了,不过,那是不知情的。论功夫,这个倒是容易摆平她,可放在三年前……还真难得。论家世背景,啧,她好像也不看重这个。难道说因为你们的娘……喂,凌姿涵,他到底给你吃什么药了,让你一再对他那么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对他,和对别个很不一样,你……唔唔……”
叶荷苏的嘴被凌姿涵一把捂住,捂得死紧,连鼻子也一起捂着了,和着这娘们是想谋杀啊!
“够了,胡说什么呢!”
凌姿涵不悦的皱起眉头,见叶荷苏脸憋得通红,她才松开手瞪着她道:“说正题,你闯进来准备作什么。”
“拉你一起走啊!不然干嘛,来询问你们俩对恪亲王陵的要求,洽谈价格,然后我带人动工真给你造墓去啊!”叶荷苏满不在乎的说着墓啊墓的话题,斜了眼凌姿涵,余光扫过轩辕煌,只一瞥,她差点把舌头给咬下来。
瞅瞅,这男人什么眼神啊,这是要吃人呐!
瑟缩了下,她立马题归正传道:“我收到最新消息,塔那部落的使臣已经快马加鞭的进了娄州,再有个五天左右,他就能进京了。你们西朝太子那么讨厌轩辕谦,必定不会顾及他的安危,更不会留他活路的。我们要赶在这五天之内,将轩辕谦救出来……怎么,你不会不去吧!你别忘了,你的命,有多少次都是他从鬼门关给你捡回来的!他对你有多好,有多疼你,又为你做过多少事!这些,不用我一条条说出来吧,你若不去,就是对不起他,对不起你的良知,你的……”
“我没有说不去,我一定去。”直面打断叶荷苏的质问,凌姿涵却不敢再去看轩辕煌。
叶荷苏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即使不去看,她也能感觉到背后目光的火辣,仿佛炙热的火苗,灼烧着后背,似乎生生要将她烧出个大洞来才甘心。
“那就好,有你在,就有个动脑子的,我放心的很。”叶荷苏的嘴巴吧嗒吧嗒的动着,但凌姿涵却没心情在听她说那些旧事。若是搁在以前,她大概早早出手,将这个嘴上欠门,又总爱挑恶毒话说的女人给埋坑里去了。但现在……凌姿涵苦笑,她只希望有个人能快点出现,将这个女人有多远带多远,让她少掺和几脚事情为妙。
凌姿涵站在屏风后心不在焉的系着纽带,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轩辕谦的事情。她将所有的信息集合起来,来回分析,思前想后总是觉得漏洞百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计谋,还是让他们无法不往那圈套里钻,设身险地之中。
回过神时,凌姿涵从屏风后走出,卷着腰间的垂带,耳边依旧是叶荷苏的声音,“我给你带了几个伙计,都是我收下的老手。到时候,我们挖洞钻过去,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叶荷苏不乐意了,声音扬起,小嘴一撅:“喂,哪里不好了!”
凌姿涵很想不通,这样的姑娘,到底哪里足够胜任叶家家主一职。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对巧璜机关与风水周易的研究的确出众,听说连叶家长辈们都对她那寻龙点穴的功夫,自叹不如。可见,上帝打开了一扇门,就会关上一扇窗,以至于这姑娘至今……咳,还是个姑娘。
“麻烦你,在地上也带点脑子。你们挖的那个洞,只有你们这一脉有缩骨功的人才能钻的过去,我过不去,师兄也不过来!”
凌姿涵不客气的点出了叶荷苏的错处,心里知道轩辕煌就在身边,却尽量避免任何接触,想着他会理解的,即使不理解,也只能回头再和他解释了。
“你才不带脑子,我……我就不能让人给你挖宽点吗!”在地上的叶荷苏,显然比下地是脑子缺根弦,这半天才突然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她回头又朝轩辕煌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像丢了魂似的立马转过头来,腹诽着:乖乖,那眼神沉的,和谁抢了他妻子似的。若刚才只是想吃人,那现在就是要扒皮拆骨,生吞活剥了。
怪吓人的。
再看一眼凌姿涵,叶荷苏终于察觉到了异样,本能的伸手推了凌姿涵一下,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儿。可话没出口,毫无防备的凌姿涵,一个趔趄,朝门口扑去。
“卿卿!”轩辕煌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凌姿涵,转了个圈,将她稳住。
前倾,后仰,一男,一女,四目相触,雀无声息。
就这样默默相视,好一会儿,轩辕煌先回神,将凌姿涵扶直身子,“没事吧!”
他的声音刻意压的平整,但目光中的担忧却无法抹杀。
凌姿涵含笑摇头,“我没事。”不落痕迹的握了下轩辕煌的手,转即,却又悄然松开,眼底划过一丝莫落,夹杂着淡淡的不舍与无奈,纠结异常。
轩辕煌在她抓起手是,心头一热,松开时,心又一紧,凉了半截。
“嗯,那就好,自己小心。”
刻板的嘱咐,掩盖去心中满满的话语,轩辕煌压抑着本性。转眼看向叶荷苏时,好似发泄心中所有的郁结,将一切都归咎在那罪魁祸首身上。眼底近似乎迸射出刀刃寒光,看上去极致邪魅诱惑,却叫人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忍不住的想要后退,颤抖,甚至有些腿软。
叶荷苏也不例外,即使身为一族家主,自小群览墓陵,见惯了各种尸相,唯独对人,心存一份忌讳。此刻,也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两步,嘴角那笑容也消退了下去。
若这时,轩辕煌高呵一声,她指不定能当场跪了,或尿了。
不过,这预想中的一幕并没发生,倒是身后传来的动静,令她惊了一跳。
“哐当……”
一声巨响身后整个门板被生生踹飞,叶荷苏机械的转头,看着那平日里宛如谪仙降世,一身仙风道骨的紫宸,犹如瞬间转移的到了她身前,还没等她眨眼,就听另一声脆响跟着响起。
叶荷苏懵了,轩辕煌懵了,紧跟在紫宸身后,似乎想阻拦他的易安凉也是惊了一跳,还没出口的声音卡在喉间,瞠目结舌的看着紫宸与微微偏过脸的凌姿涵,迈出去的脚都忘了收回,就这样站在门槛处。
至于凌姿涵,大概要加个更字。
那个刹那,她只看见白衣步履生风的从眼前飘过,不等她抬眼,掌风袭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口腔中因为牙齿磕碰到了内侧的嫩肉,血腥弥漫。
嘴角,一缕血迹顺着下颌滑落,滴在衣襟上。
由于刚才的掌风过猛,她甚至还半偏着脸,眼神愕然的看着前方,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般。
回神之际,她偏过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紫宸,“先……生?”
“不要叫我!”紫宸难得一见的怒容展现眼前,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凌姿涵甚至应该怀疑,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否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紫宸。
白衣下,刚刚打了她一巴掌的手,紧握成拳。紫宸第一次体会到,打在儿身,疼在父心的感觉,张口声音有些愤怒的呼之而出:“明知自己身体不济,明知前去便是自投罗网,你还要去送死!你这样,对得起拼尽全力,护你周详的母亲吗!对得起吗,紫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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