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斐扬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凌姿涵的心里咯噔一下,也落定了。
放下把玩在手中的杯盖,轻微的响声却仿佛能惊动众人。
缓缓转脸,抬头,凌姿涵朝完颜斐扬看了眼,直接忽略他兴味十足的眼神,只是淡漠疏离的扫了他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除了嘴角那点标准交际化的微笑外,再没别的。
而她身旁的轩辕煌也是一样,还是那样的邪魅、恣意,配上那副上天精心雕刻的脸庞,更显绝美非常,却也高深莫测。
两人就和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道:“小王爷不必,介怀。”
声音没落,两人互相看了眼,不觉莞尔。
细微的变化,看在完颜斐扬眼中,却让他的眸光变得更深邃了。但他倒也识趣,没在说这个尴尬的话题。当然,他也明白,如果这两人真能不介意,那也不是邪王和妖女了。
而殿中众人,除了完颜夏夏没搞明白外,别人这心里都和明镜儿一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也都没再提起,转即说起了客套话。
完颜夏夏虽然想询问,可被完颜斐扬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能憋屈的看着凌姿涵,小嘴憋着,眉头皱着,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却也可爱的很。
“小王爷,七郡主初到西朝,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既然来了行宫,到也别离开了,就在行宫住下吧,等几日与哀家等人一同入京。”
太后慈祥不减,雍容却更为凸显。声音略带沧桑的沙哑,但落在众人耳中,倒是别有气势,那是多年执掌后宫的凤仪,与岁月培养出的风华气度,叫人不能拒绝。
“多谢皇太后关怀,但怕是不能受您的美意了。说来不怕太后笑话,我等生于东陵,自幼便自由散漫惯了,故而不太适应西朝民风。尤其舍妹,说什么也不想入驿馆,说不愿意在四方格子里……”
笑着摇了摇头,完颜斐扬转脸瞧了眼夏夏,嘴角微抿又转向太后道:“所以,我等以为舍妹,一直留在京郊驻扎野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太后莫要怪罪。”
“无妨,两国邦交多年,哪有那么多怪罪的。”
太后掀起眼帘,朝完颜夏夏瞧了眼,这异族姑娘通身灵气,一张小脸白嫩可人,骨子里透着股娇蛮,到像极了她那女儿。
只可惜,那女儿远嫁塞外,早已没了。
微微垂眸,太后掩去眼底的那份落寞,再度开口:“莫说完颜郡主了,就是哀家总呆在这房子里,也觉得闷啊!郡主直言不讳,说明郡主是性情中人,到和哀家这几位孙儿、孙媳甚为相似。”
“太后子孙,都是人中龙凤,舍妹不敢比较。”
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哪有不高兴的?
太后微微一笑:“小王爷过誉了。”
“小王并非谄媚之人,尧王、恪王都是战功赫赫之人,在我东陵也是闻风丧胆的人物。而准恪王妃也是位名人,即是天山七尊圣之徒,又是北燕世子的义妹,自然也是不同凡响的!”
意味深长的一笑,完颜斐扬转向凌姿涵,递去一个莫名的眼神。
一旁的完颜夏夏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太后直率道:“太后,夏夏有个不情之请。”
“郡主但说无妨。”
太后在听了完颜斐扬的那番话后,目光就落在了凌姿涵身上,若有所思。可一听完颜夏夏开口,就立刻回神,朝她亲昵的笑着,微微抬手。
“我不喜欢这儿,我想带……王妃去我大营玩。”
完颜夏夏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凌姿涵,就直接叫了王妃。
这率性的言语一处,几人的目光均朝她看去,转即又扫向凌姿涵,神色各异。
“郡主玩笑了,本王的王妃怎么能随你去东陵大营。”
邪魅的嗓音醇厚性感,异常好听,但却让完颜夏夏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不觉多看了几眼这男人,微微嘟嘴。
她不喜欢有人和自己抢,但这个男人叫她莫名的害怕,令她气势不足,却还是壮着胆子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她……她虽是你的王妃,但只是准王妃,还没成婚。再说,她又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是人,我再问她要不要和我去,关你什么事啊!”
闻声,凌姿涵微微眯起了眼睛,藏着笑意。
用余光朝轩辕煌扫了眼,只见他眯着狭长的凤眼,邪肆的叫人捉摸不透,神色似笑非笑的,微微摇头,没有说话。而夏夏见了他不言语,还以为自己的话把他堵住了,不觉得意,又显出了那份娇蛮劲儿,漂亮的杏眼儿朝轩辕煌的方向瞥去,哼了声:“怎么,你没话说了吧!”
“本王不和女人计较。”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气的夏夏瞪圆了眼睛,“你……”,她的手搭在腰间,想抽出皮鞭,却忽然想起再进来前,武器以及被收走了,不觉泄气。
“九弟。”轩辕谦适时叫了轩辕煌一声,朝他微微摇头,递了个责怪的眼神,心里却并没怪他。
只打圆场的说:“七郡主莫要动气,家弟说话一向如此,若有怠慢之处,本王替他想你赔个不是。”
完颜夏夏瞧了眼温儒俊朗的轩辕谦,看着他那张令无数闺秀痴迷的笑脸,却闷闷地哼了声,在心里骂了句……虚伪!
倒也不理他,直径走向凌姿涵,扬声道:“你跟不跟我走!”
那态度,全然像个小孩在抢玩具。
凌姿涵岿然不动,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夏夏,伸手拿过杯子,优雅的掀动杯盖,拨开茶叶沫,抿了口茶水道:“我有皇命在身,不能与郡主离开。”
“什么皇命,哼,我认识的你可不是个会被束缚的!”
想起在瀛海认识凌姿涵的那段日子,夏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亮光,转即却暗了下来。
不被束缚吗?
可她凌姿涵从来都是被束缚的人,若不解开那命运的枷锁,恐怕会被束缚一辈子。
但这些,这个女孩并不懂。
凌姿涵在心中苦笑,放下茶盏的手在袖管中微微握了下,几乎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郡主一路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不如今日就在行宫住下,歇息歇息!如此,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你是说,重要住在这儿,你就陪我?”
这是她对地主之谊的理解。
“远倒是客,郡主若留,必会相伴。”
“你别给我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跶,这又不是朝堂上读奏折,我听不懂!”
完颜夏夏不在乎的说着,挥挥手,认真的看着她,“我只要你句痛快话,我留在这方格子里,你就要陪我玩!”
“郡主当我是玩具吗!”凌姿涵微微扬声,威仪隐显。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完颜夏夏有些无措,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年多来,她一直想找到她,唯一一个能让她心服口服的女人。
“看来七郡主倒是很喜欢哀家这孙媳妇。”太后算是看出了端倪,倒也没问过往,只笑眯眯的转向完颜斐扬:“小王爷,令妹既然愿意留下,你们就也一并留下吧!也好让哀家代皇帝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道小王爷意下如何?”
“舍妹难得有伴,小王就叨扰太后了。”深深一揖,完颜斐扬转向凌姿涵,笑容玩味的一礼道:“舍妹日后就劳烦凌小姐了。”
“小王爷客气了。”
凌姿涵明显不待见完颜斐扬,淡淡的说了句,转眼朝轩辕煌看去,眼底尽是无奈。
可这眉目传情还没结束,她的手就被人给拽住了。
凌姿涵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用小擒拿,但理智却让她收住了手。
转眼看着扯住她的完颜夏夏,凌姿涵微微挑眉,仿佛在询问她作何意。
“走,陪我玩,陪我玩!”
“夏夏!”完颜斐扬略带斥责的叫了声妹妹的名字,并朝太后作揖道:“太后,各位王爷请多见谅,舍妹年幼,在东陵被宠惯坏了,多有得罪……”
他朝别人赔罪,唯独没有对那个被得罪的人赔罪,几分深意,谁都清楚了。
但不等老六老九说话,太后就笑着开腔了。
“哪来这么多罪过的,郡主真性情,到深得哀家心意。涵丫头,让郡主陪在这里说话,的确闷了些,你先带她下去休息吧,好好招待。”
太后发话了,在座的就算谁有所不满,也不能直面说。
凌姿涵倒也不在意,起身朝众人看了眼,独独忽略过完颜斐扬,转向太后浅浅福身道:“还是太后周到,姿涵这就去安排七郡主的住处。”
说完,她朝完颜夏夏做了个手势,“七郡主,请随我来。”
座上,太后目送着凌姿涵的身影,眼底浮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自有一番想法,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再看了眼低下坐着的几人,太后并未说话,只朝着归芳嬷嬷递了个眼色。归芳立刻会意,低声提醒太后道:“太后,该用药了。”
“瞧哀家这记性,到给忘了。”太后朝轩辕煌的放下瞧了眼,转即看向完颜斐扬,唤了声小王爷,让他将实现从轩辕煌身上转开道:“小王爷,这人老了,年纪大了,身子骨就不如从前了,坐一会儿都觉得乏累。哀家就不在这叨扰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好好聊聊吧!”话音未落,她又看向轩辕谦,轩辕煌两兄弟,递去别有深意的眼神,“老六老九,你们替哀家好好招待小王爷。”
“太后凤体要紧。”
完颜斐扬朝太后拱手,话音落,就听轩辕谦、轩辕煌齐声道:“孙儿定不服皇祖母嘱托。”
“好,哀家晚间在设宴款待东陵使臣。”
说完,就让归芳嬷嬷推着她离开了,留下三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在大殿中展开又一场言语交锋……
群芳园里,百花盛开,彩蝶翩舞花丛,煞是美丽。
错落的亭台楼阁,别具一格,到没有完颜夏夏所说的那种四方四正的约束感。
“七郡主,这院子还和您心意吗?”青黛不卑不亢的问了句。
她按照东陵人的性格,特意挑选了这间院子,作为完颜夏夏的居所。虽说她不知道少主与这个东陵郡主有什么过往瓜葛,但看得出,这个郡主无意为难他们少主,心里也就稍稍安慰了些。再加上这郡主性子与率直的豆蔻很像,倒也没什么抵触感。
完颜夏夏四下扫了眼,哼了声:“还成吧,没有我们的帐子看起来舒服。”
说着,她话锋一转,眼光跟着落到凌姿涵身上,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诶,你住不住这儿?”
“不住。”
“那我也不要,我要住你的院子!”
瞧着她耍脾气的样子,凌姿涵想起了两人认识那会儿,勾唇浅笑着摇头道:“郡主,我住在九王爷的院子里,你……不合适去。”
“九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他搬走,要不就我搬进去!反正我就一个人,用你们四个字四个字的话叫……叫鳏寡孤独。”
完颜夏夏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儿,但她大概不知道这词的意思,以为是形容一个人用的。可她这话刚出口,青黛就咬紧了下唇,忍着那差点喷出的笑声,后头那群小宫女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的完颜夏夏脸都红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们几个,要笑就笑,别用那副鬼样子看我。我就是不会你们西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文邹邹的,又酸又迂!”
完颜夏夏瞪了眼众宫女,那些宫女哪敢真笑,就算憋死也不能在主子的贵客前头笑话贵客啊!
那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这词……还不错。”凌姿涵被夏夏耍小性子的样子给逗笑了。
“你又挖苦我!”完颜夏夏倒也不生气,只瞪着凌姿涵刁蛮的威胁说:“说,你到底要不要我住你那儿!”
“不合规矩的事,郡主还是别提了。青黛,你带人去给郡主准备一切用具,稍后拨人过来安顿郡主吧。”凌姿涵并不为所动,反发话嘱咐青黛,代完颜夏夏给她拿了主意。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和你住一起,你答应我要教我……”
“郡主。”
凌姿涵淡漠的声音打断完颜夏夏孩子气的话,转眸看向她,徐徐掀开眼帘,用那纯粹邪恶的眼神扫了眼夏夏,嘴角勾起近似乎蛊惑的笑,却是那样的妖娆媚人,就连夏夏都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
“郡主应该听过一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如今,你在我西朝的地盘上,这话,你听也得听,不听,我只有用我的法子,让你听!”
“你威胁我!”
瞧着凌姿涵深处那双雪白的柔荑,完颜夏夏微微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她还记得,上次凌姿涵撂倒她身边武士的情景,心里留着好奇与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是我的待客之道,郡主。”
凌姿涵微微吹了下指甲,完颜夏夏却立刻软了下来,像一只乖顺的金毛犬,用那双浅金色的眸子瞧着她:“那个……有话好好说,我……我乖乖住在这里还不成吗!但你白天要来陪我玩,我还要你教我玩那个东西!”
说着她做了个在耳边摇东西的动作。
凌姿涵微微一愣,莞尔浅笑。
“喂,你答不答应啊,好歹也吭一声!还有,我的名字你也知道了,以后就叫我夏夏,别总郡主来郡主去的,烦。”少顿,她瞧着四下散开的宫婢,又补了句,“你也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凌姿涵。”
“姿涵,姿涵……嗯,比王妃好听,但还是文邹邹的。以后我就叫你涵涵,如何?”听到那个名字是,完颜夏夏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她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以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凌姿涵依旧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代号而已,随你意。”
此时,完颜夏夏带来的两位贴身婢女,此刻拿着之前夏夏被收走的鞭子,在一位宫女的接引下,来到了群芳园。
“七郡主。”
“东西给我,你们两个可以下去了,别在我跟前碍眼,我要和涵涵玩!”完颜夏夏从婢女手中抢过皮鞭,挥了挥手,就和驱赶什么动物似的,让两人下了去。
那两人似乎很惧怕完颜夏夏,眼中藏着一抹深深的恐惧,却都面无表情,只是互相看了眼,就低头躬身,行了个礼安安静静的推到了角落里。就像一双静谧的影子,藏匿着。
“好了,讨厌的人都走了,现在,陪我过两招吧!”不等凌姿涵做任何反应,完颜夏夏双手一扯皮鞭,就摆好了架势,扬手就朝凌姿涵抽去。
凌姿涵眉头微微皱了下。
这郡主可真是个麻烦!
“我不在无聊的事情上动手,你若想打,找别人去。”运气,凌姿涵步伐诡异的朝后褪去,轻巧避开那皮鞭下落的放下,转即飞身一跃,上了一旁的亭子。
但完颜夏夏不依不饶,她上次就是输了,才让凌姿涵跑了,这次她可是练了好久,绝迹不会再让她逃跑的。
扬鞭挥起,随着她的轻功跃起,那衣裙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完颜夏夏满脸的不甘心,一双眼睛却非常之亮。
兴奋难掩。
好似打定了注意,今儿必须要和凌姿涵过招。
但凌姿涵依旧是用那在她看来极为诡异奇怪的步伐,躲闪开来,依旧不还手。
“喂,你瞧不起我!”
“我说过,不会动手。”
“难道我不配吗?”
“……”凌姿涵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她有些头疼的瞧着那张牙舞爪,像个小老虎,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纸老虎般的完颜夏夏,有些没办法。她和这个把打架当玩的丫头,无法沟通,但并不想出手,依旧是躲闪。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完颜夏夏。
鞭子无情的朝她抽来,这次的动作显然比前面的要凌厉许多。
快如闪电的飞来,似乎比凌姿涵的步伐更快。
但凌姿涵还是躲过去了,鞭子从她肩头蹭过,极为接近,却连衣服都没刮破一丁点儿。可是这样左右躲闪,还是很耗气力的,凌姿涵不禁开始想,要怎么摆脱这个麻烦。
屋里的宫女不敢出来,院外的不敢进去,两个东陵的影子远远躲着,上前一步都好似会被打死一般的惊恐着。至于青黛,她接到凌姿涵的眼神,也没有动,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前。
又一鞭子抽去,宛若银蛇劈过长空。
众宫女尖叫着,有些胆小的甚至抱成一团。
凌姿涵不为所动,凌空而立,就在鞭子即将劈头落下时,她缓缓抬起眼帘,眸光闪过一丝诡异,冷魅的叫人遍体生寒,不禁寒颤。
电光火石的刹那,一道人影从空而降。
他就那么自如的伸手握住了长鞭,轻轻一拽,令甩出鞭子的完颜夏夏直接朝前冲了过去,一个趔趄的趴在了地上。
旋即,男人慵懒的声音响起。
“哈哈,小姑娘,这鞭子可不是用来打朋友的。我这师侄也不会迎战,你若真要玩,小爷陪你玩玩!”
青衣飘然,面如玉冠,身材矫健的男人随手丢开鞭子,立于凌姿涵之前,几乎将她整个人挡在了背后。
他神色慵懒,嘴角牵着一丝笑意,却叫人不寒而栗。不同于轩辕谦那种温和儒雅却暗藏杀气的笑,这男人的笑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慵懒间尽透着不可一世的孤傲,与那令人胆寒心颤的惧意。
那是常在高位自然,身上特有的气质……霸气,王气!
单凭他来不要去无踪,无声无息的轻功,就能看出此人武功非凡。而且,瞧他单手接住完颜夏夏全力的一鞭,还接的那么轻松自如,任凭谁也能断定出此人不简单。
胆小的宫女有种胆都要被吓破的感觉,所幸两眼一闭,倒地了。
另外一些没昏过去的,则的大了眼睛,瞧着眼前风流霸气的男人,无不被那玉树临风的潇洒姿态所震慑,不觉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就连夏夏,以及跟着夏夏的东陵婢女也是如此。
“妖妖,你用气太久会有损五脏,去一边坐下歇歇,这里交给师叔我了。”
易安凉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懒懒的声音却透着沁人心脾的寒冷。
他不过是在偏院里小睡了会儿,出来逛逛就撞见有人欺负他的小妖妖,但头一次见着,凌姿涵只躲不出手的,又听了两人的对话,方才明白眼前的小姑娘只是想玩。
不过,就算是玩,也不能那么没轻没重的动手!
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刁蛮的小丫头。
身形一跃而过,落在完颜夏夏跟前。
易安凉的唇间又露出那美丽的笑容,但完颜夏夏眼中看到的,却是一朵地狱里的妖花,绽放着血腥的残酷。可她骨子里的血性不容许她对任何人折服,哪怕是在这样的人身前,她还是硬撑着发寒的背脊,嘴硬道:“看你还有点本事,本郡主先和你玩玩!”
“嘿,还挺烈,小爷我喜欢!”易安凉转身朝凌姿涵瞧了眼,指着完颜夏夏道:“妖妖,这丫头倒挺好玩的。”
凌姿涵的嘴角抽了下,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完颜夏夏的惨叫声,微微皱眉,沉声道:“喂,易安凉,你……”
“放心,你师叔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慵懒的声音冷若千年寒冰,打断了凌姿涵的话。
而完颜夏夏可不认识谁是易安凉,只以为他和她兄长一样厉害,眼睛里燃起了火光,兴奋与不满取代了开始的恐惧,扬起鞭子,咒骂道:“谁要你留分寸,别本郡主,看本郡主怎么打到你!”
话音未落,一鞭子已经朝易安凉近身袭去。
如此没有章法的攻击方式,易安凉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原本还睁着的眼睛,在那一瞬闭上,嘴里还笑呵呵的说:“小爷我闭着眼睛和你打,让你三次,你若能打得到我,就算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话音落,他仿佛没有动,但那鞭子已经落下,掀起房顶无数瓦片,却好似从他身体上传过去一半,根本没有伤到他分毫。
完颜夏夏眸光一闪,不甘心的有落下第二鞭子。
效果亦如刚才,谁都没有看见易安凉移动,就看见拿鞭子落在了他的脚边,砸碎了那片屋顶,碎瓦片哗哗地往下落去,扬起一阵灰尘。
“哼,你纯属侥幸,是本郡主打偏了!本郡主还有绝招呢!”说着,完颜夏夏扬起了第三遍,凌空挥舞,犹如体操选手在玩缎带般又被自如,接着就看那鞭子犹如一道闪电,飞快朝他打来,力道似乎在半空中突然变了一下,砸向安凉时,是连着两次朝他身上抽去的,可他却依旧没有动。
鞭子再度落下,彪悍的力道,在房顶上砸了个大窟窿。
却让明明用了全力的完颜夏夏愣住了,松开了鞭子,跌坐在地上,直呼:“不,不可能!我明明……明明打到了啊!”
地下众人看的心惊肉跳,东陵的两个婢女显然是会功夫的,却也没看出端倪,都诧异的长大了嘴巴。只有熟悉易安凉的凌姿涵与已经从楼下来到她身畔的青黛知道,易安凉其实是动了的。在那一瞬移动,躲开了鞭子,可普通人的视觉跟不上他的迅速。
完颜夏夏撇了撇嘴,气的高呼:“你,你耍诈!”
眉目如画的男子慵懒的缓缓睁开双眸,漆黑的凤眼是那样的端宁,嘴角挑似有若无的笑,衣裾翩然的立在原处,好似画中人般秀雅俊逸。
喉结滚动,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懒洋洋的,从喉间溢出,沉稳非常,也优美非常。但那几个字一出口,却仿佛是地狱里的审判者,说出的判词,那样的随性,却又是那么的冰冷,令人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散发出那种遏制不了的恐惧感。
是种煞气,身经百战,踏着尸骸,走过血海的煞气。
“你输了,现在该我了。”
一步步地走过去。
越来越近。
完颜夏夏终于感到了恐惧,但为时已晚。
她看着那男人的笑容,不寒而栗,却觉得脚已经动不了了,好似被巫师施了定身术一般。可她后来才明白,那种感觉,叫气场!
“啊……”
惨叫声划过晴空。
一招小擒拿,完颜夏夏原先挥舞鞭子的那只手的肩关节就被卸了。或许别人听不到,但她自己清楚地听见了骨头错位的脆响。
“认输吗?”
眼前男人嬉笑着把玩着她已经脱臼的手,轻轻扭了下,又给她的关节接了上。接着,手掌又又走到她的肘关节,嘴角勾着深深的笑,漂亮的凤眼也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极为媚人。只是那种美极度危险,危险的叫人毛骨悚然,仿佛心底的每个毛细血管都在战栗,随时会因为这种抑制不住的战栗而爆裂。
但完颜夏夏就是这么个烈性的女子,小脸惨白,却还是坚强的咬着嘴唇,怒瞪着他,死也不求饶。
她输了,但输也要输得英烈,死不投降!
“咔嚓……”又是一声脆响,却被夏夏的惨叫盖住。
“还不服气?”
易安凉完美的诠释着他的暴力美学,精致的脸上依旧荡漾着如若春风的笑意,声音还是那么的慵懒,动听。
这,这还是人吗!
答案,鬼才知道怎么……
完颜夏夏强忍着痛,倔强的嘟着嘴,泪水好似全部咽到了肚子里。只瞪着一双通红的杏眼,瞧着易安凉,弱弱怒吼:“死不屈服!”
易安凉眉梢微佻,他似乎看见了凌姿涵的影子,只不过,他的小师侄懂得在合适的时候,阴他一把,而这个女孩,空有一身傲骨。
“嘴硬!”
轻哼了声,易安凉毫不留情的再次动手,先是接骨,再卸开她手腕上的关节,嘴角漾起动人的笑容,却叫人觉得触目惊心。就在夏夏痛苦的惨叫时,他沉声发话:“谁都不准靠近,否则……同样待遇。妖妖,你也一样!”
快走到他们跟前的凌姿涵摸了摸鼻子,她还真怕疼,尤其是骨头错位再接上的那种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夏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易安凉嚎啕大哭起来,那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得叫人没由头的心疼。
“你是坏蛋,魔鬼,呜呜……敢欺负本郡主,本郡主定会报仇!”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打败他!
“小姑娘,眼泪对我没有效果。”
易安凉浅笑着替她接回腕骨,手指顺着她的手中摸过,在她指根的关节处停住,掀起那饱满的红唇,声音慵懒的说:“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认输吧,认了,我就不再罚你!”
“我不要,我不要,就是不要!本郡主早晚有一天要亲手宰了你!”
看着这一幕,凌姿涵觉得应该让夏阳亲眼瞧瞧,同时心中对完颜夏夏的好感直线上升了许多。但瞧着完颜夏夏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凌姿涵可不能再干站着了。
深吸口气,她走上前,就算是冒犯易安凉,也要过去。
但没曾想到的是,易安凉突然放开了夏夏,大笑着转头问凌姿涵:“妖妖,这丫头叫什么?”
凌姿涵微微瞠目,但不等她回答,完颜夏夏已经吼了出来,“本郡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陵七郡主,完颜夏夏!”
“原来是东陵的,有点意思。”易安凉眸光微闪,温厚的大掌就那么随意的搭在了完颜夏夏的发顶上,像是对待凌姿涵、夏阳等人一样,轻轻的揉了揉,乐呵呵的说:“夏夏,我等着你。”
话音落,易安凉的身形亦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在了房顶上。
留下完颜夏夏呆坐在房顶上,目光茫然的追随着那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
却不知道,他等的哪一天,是另一番景致……
夏夏似乎就和她的名字一样,仿佛是两个夏天组成,永远都有发挥不完的热情。
即使受挫,也能很快恢复,又变成了那个刁蛮任性,有点蛮不讲理的异族女孩。
但群芳园的正殿被他们毁的差不多了,可完颜夏夏却很高兴,她终于得偿所愿,住到了凌姿涵的院子里。
只可怜轩辕煌,本来还想着在行宫里,每天都能和凌姿涵温情相伴、朝夕相处的的。谁知却夏夏鸠占鹊巢,抢走了他的准王妃。而这准王妃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含情脉脉地在旁帮衬,将他给从院子里赶到了尧王的住所,与他两院分离。
而那可恶的完颜夏夏,几乎时时刻刻都霸占着凌姿涵,还从不把他和尧王放在眼里。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个不讲理的女人计较吧!纵然胃里酸的翻江倒海,却还是只能两眼无奈的看着凌姿涵和那丫头黏在一块。具体点说是,完颜夏夏黏着凌姿涵,比狗皮膏药还粘人,甩都甩不开。
无论是当天晚上的宴席,宴会后回各自寝宫歇息,还是第二天早上起床,这夏夏就和个小尾巴似的,到处跟着,死都不放开凌姿涵。直到磨得一向开溜最快的凌姿涵,都快想要膜拜她了,无奈之下,让青黛去找行宫里的小太监,弄了两幅骰子,在花园里教她怎么听骰子,怎么赌。
可是夏夏似乎对这个极度没有天赋,十赌十输,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要学。
凌姿涵累的都快趴下了,总觉得耳边全是夏夏的声音,直接瘫倒在亭子里的桌子上,翻了个白眼道:“完颜夏夏,我可算知道你上辈子是什么了!”
“什么,赌神吗?”夏夏似乎及其喜欢这门技艺,连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凌姿涵,心里还美滋滋的。
一旁的青黛瞧着凌姿涵那副样子,不觉微微勾勒下唇角,端着一盘瓜果走上前来:“郡主就别再为难我们小姐了,您啊,真不是学这块的料。”
“为什么她能学好,我就不会!”夏夏不服气,捻起一颗葡萄,皮也不剥,就往嘴里丢去,狠劲的嚼着。
“因为我有个极度坑爹的师父,你没有。”凌姿涵有气无力的直起身子,如果可以,她真想和昨晚睡觉时一样,直接用香撂倒这姑娘,然后独自逍遥去。
“师父?”夏夏很难想像凌姿涵的师父是什么样,但心中却浮现了一张端宁秀雅,却又硬朗的男子的脸庞。可转念,那张脸漾起了恶魔的笑,她心下一颤,赶忙甩头。如果是那样的恶魔,不问也罢。忙扯回话题道:“诶,涵涵,你还没和我说呢,我上辈子是什么?赌神?”
“你上辈子是尾巴,专门粘人的。”
凌姿涵一盆冷水泼过去,浇灭了夏夏学习的欲望,一张小脸跟着就垮了下来,眉头皱起道:“我就不信邪了,为什么你能赢啊!是不是你那师傅教了你什么秘技?”
说着,深刻的记忆涌上脑海……
当初在瀛海遇见的时候,凌姿涵好像是为了一种香料的垄断权,与当地的一个地头蛇开赌,就在她闲时来去的的那个赌场,与她刚好撞见了。她正惆为什么把把都输的时候,这个女人就穿着一声火红的衣衫,带着围帽出现在赌场的牌桌上。
不论是打马吊,摇骰子,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和那个赌字有关,就没听她输过一盘。最后,让那个地头蛇输了个干净不说,还在那个地头蛇反悔的当场,直接下毒,义正言辞的说不论输赢,她最讨厌的就是不光明正大的人。
当时她就觉得这女人对胃口,若能让她跟自己会东陵,她就有玩伴了。
一路跟踪,几天时间,她用了各种方法,想让凌姿涵跟她走,对她服软。
可惜,她连凌姿涵的身都近不了。于是,她就想到了,乘着凌姿涵查看香料种植园的时候,偷袭。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以为没有内功的人完全不可能会打架,就挥推所有护卫,和凌姿涵单挑。结局是……两招,惨败。
第一招,她打到了自己,第二招,还没出手,鞭子已经被凌姿涵手中不知名的武器给绕住卷走了。
就这样,她眼睁睁的看着凌姿涵走了,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及问。
不可一世的骄傲,全然被她彻底打败了!
而今,她们……算是朋友吧,她想。
凌姿涵并不知道夏夏在想什么,随口答道:“如果你有那样的师父,坑蒙拐骗,也样样精通。”
而已经到了京城的某高人师父,此时正在舒服的客房里躺着,喝着小酒,却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的揉揉鼻子,嘀咕了句,“哪个小混蛋在背地里老子坏话?”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一个尖细的略带轻蔑的声音从凉亭不远处还传来:“哟,本妃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好些日子不见得三姐姐啊!妹妹我听说您被恪王给抢走了,可是担心的很呐!”
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凌姿涵不在意的回头,朝后面看了眼,只见一身桃红,满头珠翠,打扮的极为妖艳的少妇带着一票丫鬟婆子,款款走来。
若不是突然想起,太后昨日说太子与新侧妃要来,凌姿涵大概还记不起来,行来的女子是相府的四姑娘,凌琇。
看来,那太子想必也是到了的。
凌姿涵缓缓转身,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诡笑,朝凌琇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邪恶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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