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人人都羡慕我的好运。人人也都知道,帝王凌烨那颗高贵的心,确定无疑的是被我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她们都在暗中传言我这个狐狸精有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妖术,可是还是不停地偷偷模仿我的一切。
模仿我的衣服,模仿我的发髻,模仿我的妆容,模仿我走路的样子甚至是我说话的情态……
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凌烨到底看上我的什么了。
我未必比她们更加懂得,只是一味仗着他的宠爱。可是却也并不知道,这样的宠爱到什么时候就会终止了。
或许,现在便是这个时候了吧。
自从我被降为静妃之后,凌烨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椒房殿。
于是,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宫殿,再一次沦为了红尘中的寂寞所在。
六个月了,如今我已经怀胎六个月了,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做什么事情都不是很方便。
不过好在我虽然不得宠了,可是皇后舒天眉还是格外的照拂。黄樱青荇更是三天两头的来看望,生怕委屈了我肚子中的孩子一样。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曾经亲口答应皇后,待我生产之后便将孩子交给她抚养,而我自己就要出宫去为尼,再也不理会这俗世中的纷纷扰扰。
只是,可能么?
唇角牵起一抹淡笑,我柔柔倚靠紫苑临床的小榻上,眼前是一张精致的紫檀木小几,上面放着疏疏落落的几本书。
微风吹进来一些蔷薇花的清香,时值初夏,正是蔷薇浓艳的时候。这样微暖的天气里,可以毫无顾忌地坐在这里,啜饮香茗,看看古籍,耳边听着小鸟轻快的叫声,鼻端嗅闻着蔷薇芬芳的气息,当真是一件让人欢悦的事情。
欢悦到,几乎让我忘记了此刻我还是这深宫之中,也几乎忘记了自己对面坐着的是我曾经的死敌。
“娘娘,芙蓉饮做好了,您跟容女官用一盏吧。”罗衣轻轻挑开纱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盏精致的小盘子。
容女官——也就是姑姑淡淡笑笑,放下手中的毛笔,对罗衣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还劳烦你半天了,你也坐吧。”容女官和悦笑笑,亲自起身给罗衣搬了一个圆凳来。
罗衣将两碗芙蓉饮端到我们的面前,并不敢坐:“小厨房里还看着火,我得随时去看着呢。”
我知道她是守礼,便仍然叫她坐了:“这紫苑是容女官一个人住的地方,清净的很,寻常又会有何人来这里逛呢?你也忒多心了,只来坐吧。”
罗衣见我这样说了,方才在那圆凳上坐了。姑姑自递了一盏蔷薇茶给她:“尝尝,我自己亲手所制的。”
罗衣忙接了过来,不过略微呷了一口便仍旧放下了。
“容女官,眼看着这天渐渐长了,你这编书的工作可否要先落停一阵子。待暑热过去再编纂也不迟呀。”我斜靠在枕头之上,含笑看向她。
姑姑的眉间添过一丝愁绪:“如今这活儿,倒是一天比一天更紧要。为着皇上把紫苑赐给我独居,后宫中那起子小人不知道又多么恨我呢!今日算是空闲了些,若是往常,一天总得有四五拨来这里打秋风。说是要看书,只是来捣乱。还将那书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偶尔说一句,便指着鼻子骂我,说我不过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也敢跟她们正经主子叫板了吗?所以好好的编书,只是为了这些小事闹得整日不得闲。偏外面又盯得紧,那帮子老臣们日日也不安宁,撺掇着言官日日给圣上上折子。”
我呷了一口芙蓉饮,为那荷香四溢的口感而微笑:“哦?言官们又上了什么折子了?”
“说什么牝鸡司晨呢。反正惹得皇上不痛快。”提到凌烨,姑姑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郁,但是瞬间又恢复如常了。
我只当没看见,只是闲闲一笑:“他们这样的不知轻重,怨不得皇上发了好大的一阵邪火。”
“你也听说皇上发火了?”姑姑端着那杯茶,慢条斯理地瞧向我。
我淡淡笑笑,手里轻轻翻动一册书籍:“为了悦贵人梦魇的事儿,责罚了那样多的宫女太监,又是请和尚又是请道士的。恨不得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我就算是个静妃,也长着耳朵呢。”
姑姑悠远一笑,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肌肤上,宛若最上等的细瓷一般:“后宫,总觉得已经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了一样呢。”
我只不说话,外面来了个灵巧的小宫女,将香炉里的香换过了。是极宁静的檀香,融合了点点的蜜!意,让人陶然欲醉。
有微微的蝉鸣传入耳中,再加上荷塘里的蛙鸣声,倒是有些烦躁。
“这个丁香可还规矩?”
眼瞧着那个小宫女出去,我便小声问姑姑。
姑姑了然一笑:“皇后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儿,礼仪规矩是一分不错的。她在我这里也好,替皇后监视着我,两边倒也省心。”
“她现在对你也算是放心的了。不然后宫那起子小新人加上你这里,怕又要苍老了几岁了。”
说来也奇怪,这次选秀进来的几个新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各个都好似极有能耐手段一般。
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闹出了不少的事端。虽然左不过是争宠、陷害、落胎这样的事情,可是瞧得久了,难免也就生厌了。
真不知道舒天眉为何还有这样好的力气跟精神,一拨一拨的历练指点。也许也是因为她久不得宠,长夜寂寞无处消遣,只好靠历练新人来排遣寂寞了。
“听说藻贵人又落胎了。”姑姑的话像是一道凉风,将我从迷思中拉了回来。
“落胎了?这不是最正常的事儿么?”我恻然,低头微微抚上我!日渐长大的肚子,“皇后自以为有了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作为保障,如何能再容得下其他人的孩子?只是姑姑,我很肯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如何太医的药方子里只说皇上无法生育呢?”
姑姑蹙眉:“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皇上好了,但是太医却一直瞒骗他?若果然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些造假的太医岂不是该死!可又会是谁买通了太医,有这样大的胆子拿着皇嗣开玩笑呢?”
我亦然不知道。
正在沉默着,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一边吵还一边骂,隐隐传入耳中,倒是极为难听的话。什么爬灰啊,偷!汉子啊。
我冷笑一声,望向院子:“如今这后宫算是乱了么?这样难听的话也这样宣之于口,还是大白天的。”
“她们自去闹她们的。”姑姑低了头,丝毫不问世事的恬淡。
我点点头,才刚要再捡起一本书册来看,冷不防有人在紫苑门口大骂道:“殷无双,你这个小贱人!说什么做女官,分明就是变着法子的勾引皇上!你还我孩子的命来!”
一声凄厉的呼声已经扑到了门外,罗衣机警,忙上前去用身子拦住,这才阻挡了藻贵人如疯似魔的动作。
姑姑站起身来,急忙将我护在身后,不让藻贵人伤及我。幸好罗衣早已将她抱住,这才免得她扑进来。
“贱人!你还我的孩子来!”藻贵人抬头,一双眼睛竟成了红色,头发披散着,状若疯妇!
“来人哪!”姑姑并不慌忙,先去叫人来。
果然便有侍卫来,将藻贵人牢牢架住,不叫她动弹分毫。
如此姑姑才上前去,一双慈目宛若春水,潋滟着无限的悲悯。
“藻贵人,我!日日在这里抄写典籍,何来去谋害你的孩子之说?想必贵人是因为失子所以过于悲痛了吧。你们把贵人送回落照宫吧。”姑姑仍然好言好语。
“呸!殷无双!做什么你装出这一幅观音菩萨的样子来!我呸!你敢说你没害死我的孩子?”藻贵人凄厉大喊,恨不得扑倒姑姑的身上,将她千刀万剐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吵什么!”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了,竟然劳动了舒天眉亲自过来了。
“皇后娘娘吉祥,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前天才见过她,所以便出来给她请安。
舒天眉关切的目光看了我肚子几眼,柔声道:“外面渐渐热了,如何不在椒房殿里躲着纳凉?”
我盈盈笑笑:“一直憋闷着身子懒得动弹,身上也有些不舒服。今日瞧见天好,逛逛就来这里了。本想在这里看看书静静神儿,没想到——”
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了藻贵人的身上,舒天眉的俏!脸一沉,很是不耐烦地呵斥道:“皇上不是叫你好好在落照宫养着了吗?谁又准你跑出来的!你自己孩子丢了,难道还想连累静妃将孩子也丢了?你有几个脑袋!”
“皇后娘娘啊!臣妾冤枉啊!因着臣妾落了胎之后便一直追查到底是谁将臣妾的孩子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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