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进行的都颇为顺利,我故意刺激皇后,让她忽然发狂。就是为了让太后知道这几日紫菱不在皇后的身边,皇后病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反复,就越发证明太后的猜疑是正确的。
下毒的不是紫菱,而是绿竹。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绿竹竟然还藏了一手,都已经濒死了却还是力气如此之大,若不是锦心拼命护我,此刻我已经成了她刀下亡魂了!
眼看着绿竹已经除掉,皇后状似疯癫,我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为何现在胸臆间翻腾的情绪却一再的提醒我,我其实并不如预想中的那样快活?
伸出双手来,我仔细看着眼前这双莹白匀润的纤纤玉手。只有我自己清楚,这双手自从沾染了鲜血,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绿竹何错之有?她不过是忠心为主的罢了,错只错在她是皇后的人。既然动不了皇后,便只能朝她下手。她何其无辜!
才刚她鲜血喷溅的画面还在我眼前不断闪现,我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王败寇而已。
若非我先发制人,此刻丧命的很可能就是我身边的文绣跟锦心。
我舍不得文绣跟锦心死,便只能要其他人死!
心扉渐渐地冷的透彻了,就如同眼前这十里残荷,萧瑟颓败地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远处几个小宫人欢天喜地地往这边跑来,圆润的脸上洋溢着泼天的喜气。
我不觉得诧异,后宫之中还会发生什么好事让人无端觉得欢喜么?
“文绣,他们这是要去那里?为何这样的欢欣?”忍不住问了问文绣。
文绣看一眼,低声道:“小主,今日是宫人们面见家人的时刻。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主子们都会开恩,叫宫人们可以见一见宫外的家人。以此慰藉相思之苦。”
锦心误以为我脸上的哀戚是因为无法得见家人而起,不由得上前拽了一下文绣,冷声道:“小主心底不痛快什么你就偏偏提起什么来。你有完没完了!”
“不怪她。”我勉强一笑,站起身来,“本宫何尝不知道殷家早已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算想要见一下故人向他们夸耀一下本宫今日的荣华富贵也是不可能的了。”
“小主,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文绣始终还是担心我的身子。
我点点头,才刚要移步离开,忽然瞧见从蜂腰亭那边转过来一个娇娇怯怯的人。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闵柔么?
只见她穿一件素白的衣衫,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日不见,她本就瘦削的身形更显得单薄起来,在寒风中飒飒的立着,像是一株孤苦的茱萸,羸弱无依。
这样冷的天里,她为何又出来了?
我触动心肠,想起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因为受我连累才无辜丧生。不由得轻轻走近,却瞧见蜂腰亭中一阵白烟升起,闵柔带着风信跪在地上,遥遥朝着东方跪拜,嘴中亦然念念有词。
跟着太后礼佛日久,所以我知道她此刻诵念的便是超度亡魂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想来也是为了超度她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的。
我心头萧瑟,转身吩咐文绣准备绕道而行,不想要打扰她的祝祷。
谁知才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蜂腰亭那边传来了一阵冷笑声,转身看去,却见是常妃带着芳贵嫔等人闯了过去。
常妃素来跋扈,不得宠却又尖酸刻薄,她早已跟闵柔不和睦,闵柔现在失宠已成定局,她难道还会放过她不成?
情不自禁地移动脚步走向蜂腰亭,却见是常妃一脚将闵柔烧纸的冥盆一下子踢翻了,一边踢一边还用力踩地上未燃尽的黄纸。
四周的妃嫔们没有一个出声帮助闵柔的,各个脸上还都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也是,闵柔人微言薄,家世也很一般,以前不过是仗着凌烨的宠爱。眼看着她已经明确的失宠了,妃嫔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奚落她的机会呢?
“常妃娘娘!你不要太过分了!”闵柔从地上站起来,恨声说。
常妃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帕子一下子甩在闵柔的脸上,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本宫过分?本宫哪里过分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过分了?本宫不过是替皇上太后扫平这后宫中违禁之事罢了,怎么闵贵人总是满口胡吣一些人都听不懂的话呢!“
“我不是想给我那夭折的孩儿少一些纸钱祭奠,超度她早日投生西方极乐世界。难道常妃竟然如此没有慈悲心,连这点小事也不让嫔妾做吗?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皇上也会觉得常妃娘娘您心肠太硬的。”闵柔咬牙切齿的说。
常妃扯扯唇角,接着将那冥盆一下子踢到了一边:“慈悲心?本宫的慈悲心犹如那舀不尽的东海水,不知道多少呢!可是本宫的慈悲心可不是给你的!妹妹出身寒门可能不知道宫中的诸多规矩,宫中是绝对禁止给任何私人烧纸钱的。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触犯宫规而且还出言不逊?看样子本宫今天不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来人,给本宫好好扇闵贵人几耳光,让她好好记住今天这个教训!以后别到了太后皇上的跟前,又骚着她那对狐狸眼再说本宫没有好好尽心尽责了。”
“是。”常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巴不得一声,早上前去开始扇起了闵柔的耳光。
闵柔身子毕竟单弱,这一下子便给扇倒了在了地上。
那宫女还要拉起闵柔再扇的时候,我已是忍耐不住,快步走进去,大声道:“住手!”
那伙人一看是我,不由得大惊失色,个别胆子小的,脸色都已经苍白了。
“鸾昭仪吉祥,臣妾们给鸾昭仪请安。”芳贵嫔等人连忙给我请安行礼,唯独常妃仗着比我为分高,昂着头,丝毫不理会我的样子。
“臣妾给常妃请安,常妃姐姐吉祥。”我始终还是要顾忌着礼数,便屈膝给常妃行了个礼。
常妃冷哼一声,十分不愿意的样子:“鸾昭仪快请起,您肚子里怀着龙种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姐姐我可担当不起!”
“姐姐如何担当不起?”我淡淡道,转头面向她,“长歌见姐姐对闵贵人如此,便知道姐姐很是能担当。”
“你这话什么意思?”常妃见我来者不善,便冷下脸来问。
我轻轻笑笑,深吸一口气道:“闵贵人才丧子,皇上太后正是哀恸的时候,多次嘱托让闵妹妹放宽心放宽心,千万保重身体。今日闵贵人好容易出来散散心,纵然为她死去的孩子烧纸是违背了宫规,可是此情此景,若是太后皇上都未必有姐姐这样的决断。姐姐这样的维护宫规,也不怕皇上听了说姐姐人情淡薄。大晏朝素来以仁孝治天下,若是皇上又责怪姐姐不仁,那姐姐可不是又要失去圣心了吗?”
“哼!你甭拿话来吓唬我!”常妃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显然我的话戳中了她内心最惧怕的地方。
她本就不受凌烨的喜欢,若是这件事再传进凌烨的耳中,那么凌烨对她的厌恶只多不少。
我又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姐姐看看妹妹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妹妹如今身怀龙裔,身体贵重,怎么会如此不注重自己的言行呢?”
常妃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将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你别忘了,当初就是这个闵贵人在皇上的面前进了谗言才让你掉了孩子的。如今你反而为虎作伥,当真忘记自己的丧子之痛了么?”
常妃的这句话宛如刀子一般的扎进我的心里,让我几乎承受不住。可瞬间,我便调整了心情,扬起一个和蔼的笑容看向她。
“正是本宫没有忘记,所以也依然记得当日丧子之后的痛楚心情,也更要带头体恤闵贵人。太后常常教育咱们要以和为贵,学会宽容。怎么妹妹我尚且都能放下了,姐姐又有何放不下的呢?”
常妃冷冷一晒,点了点头:“很好,好。鸾昭仪,平素皇上太后疼你,本宫不服。但是本宫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鸾昭仪连自己的杀子仇人都不计较,当真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果然是怀了龙裔的人就是不一样,可见姐姐果真是要好好跟鸾昭仪学习一下到底该如何宽容大度,宽宥自己的杀子仇人了!今日之事本宫大度,不予追究了。咱们走!”
常妃说完便仍然带着那一群人原路返回,我一直等到她们都走光了才转过身去看站在那里的闵柔。
这半日的折腾,她面上早已如同死灰一样的惨白,再加上之前哭过,所以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脸上还高高肿着。
“为何救我。”她抬起眼来,冷冷地看着我。
我冷笑一声:“本宫若是知道理由,必然不会来救你了。”这说的是实话,我若是早知道理由,为何要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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