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嘿嘿一笑,露出了一排大黄牙,笑的猥琐极了:“还是总管您高明!得了,我都听总管的,总管说叫咱干啥咱就干啥,不叫咱干啥咱就啥也不干。”
逢恩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咂了一口茶水方才说:“刚才慎刑司那边来人了,说是有什么事来着。你且去吧。别去的晚了,又叫人家说咱们辛者库这里什么规矩也不懂。同样都是修理人的地方,咱们这里总是得不到总管他们的重视,你自己想想原因吧!”
那婆子一听逢恩如此说,吓得忙转身出去了。
逢恩一直站在门边,瞧着她出去了,这才转身进来,轻轻虚掩上门。
“主子!”他才喊了这一声,便痛哭流涕起来。
我瞧着他扑倒在我的跟前,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不由得赶紧伸手将他拉起来:“快起来,叫别人瞧见,就什么都完了。”
“好歹叫我给主子磕几个头。”他匆匆忙忙磕了三个头,便仍然站了起来。
“如今是什么情况。我只记得我在法场上晕了过去,睁眼就在这里了。到底如何了?罗衣她们呢?”我忙问逢恩。
逢恩忙说:“主子且放心,罗衣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一个都没死。只是都发配到了慎刑司去了。主子昏迷了两天两夜,皇上颁布了圣旨,说是叫主子来这里当奴婢,叫主子好好反省反省。罗衣他们就暂时发配到了慎刑司去了。殷无双文绣还有您二哥,也都去了。”
“按理说慎刑司更加辛苦,为何皇上不将我也发配到慎刑司去?”我诧异道。
“这点是奴才自己个儿的主意。奴才早就在外面放话说自己跟主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四下活动了,给了许多好处,闹得满紫奥城的人都知道主子跟奴才不对付。所以皇后特意跟皇上说了,好歹也看在玥贵嫔的面子上,给您留点面子。免得玥贵嫔以后难做人。毕竟,都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若是闹起来,玥贵嫔那脾气怕是又要闹起来。”逢恩低声道。
“玥贵嫔?是微月吗?哪个玥字?”我拥着粗糙的棉被,悄声问逢恩。
“一个王,一个月亮的月字。”逢恩似乎不敢看向我的眼睛一样,声音更低了下去。
“玥。传说黄帝之子少昊出生时,有五色凤凰领百鸟集于庭前,此凤凰衔果核掷于少昊手中。忽然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一颗流光异彩的神珠出现。众人大喜,寓为吉祥之兆,太白金星见其神珠皎如明月,亦是天赐君王之物,定名神珠为“玥”——一个玥字,既是微月的月,又是上古神珠宝贝——可见凌烨心底果然是十分爱重微月了。”我像是迷蒙了一样,只是愣愣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主子,其实皇上这样厚爱玥贵嫔,依奴才看,倒不是什么好事。这玥分明是凤凰领百鸟朝贺之宝物,难道皇上的意思是暗示以后连皇后也要让玥贵嫔几分么?还是压根就直接告诉大家,以后这凤座是她玥贵嫔的。”逢恩轻声道。
我苦笑了一下,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要散尽了一般:“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何干?如今我已经是永入贱籍的人了,自然跟皇上,跟皇后,也跟玥贵嫔再也没有半分关系了。有我这样的姐姐很得脸么?”
“主子,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在奴才看来,主子也不是没有登山再起的可能的,只要——”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算是看透了,这后宫我早已呆的厌烦了。如今能在你这里,何尝不是一个福气。这或许便是老天爷恩赐给我的福吧。”我淡淡道。
逢恩颇有些为难:“主子,您也知道,从您进来这里,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辛者库呢。所以在外面,奴才不得不做些样子来给他们看。请主子体谅奴才。”
我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你一定要待我如常,甚至要比对其他人更加苛刻。这样别人才不会怀疑你我的关系。这后宫之中的人都不是省心的。每个人都有七窍玲珑心,若是你我一丝不对付,便会叫人寻了错处去了。你可要仔细。现如今你我还都在风口浪尖之上,只盼着日子久了,别人或许会遗忘了咱们这里。这样咱们这里也就能清净一些了吧。”
“但愿吧。”逢恩感叹一声,还没等说什么,忽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传来。
“哟,这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辛者库的芥末大小的官儿,也敢跟本宫摆谱了?”一个女人尖刻犀利道。
“啪!”接着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一个婢女的声音嚣张道,“我们家薛才人的衣衫被你们洗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敢说什么总管有事要忙?什么样的事儿能比伺候主子还要重要?赶紧滚进去将你们家的大总管请出来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重要,还得关着门不叫人看见!”
“薛才人?”我蹙眉,勉强站起身来朝着窗外扫了一眼,果然见一个粉红衫子的女人正站在门口,一脸的嚣张跟放肆,“怎么我以前在宫中从未听过有这样的人物?”
“主子以前高高在上,想必也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犄角旮旯里的小才人的。这个薛才人进宫也有四年多了,除了刚进宫的时候被皇上宠幸了几次之外,皇上早就忘了这么个人了。她今日如何又来这里了?往常是死活都不会踏进辛者库的。”逢恩皱眉道。
“还能是干什么来的。只怕是来这里生事的也说不定。呵,我才刚刚进来辛者库,那帮子人便如此按捺不住了么?”我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她们既然知道咱们俩人在这里,若是不闹出点动静来,估计会让人生疑。”
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左右开弓,恶狠狠地扇起了自己耳光。
“主子……”逢恩大吃一惊,但是迅疾明白了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也不敢说话了,只是在一旁看着我,眉头深锁。
扇耳光的声音如此响亮,乃至于我自己的耳朵中一直在嗡嗡作响。
听到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我给逢恩使了个眼色,便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哟,原来大总管躲在这里教训人啊。这么好的热闹,怎么也不叫本宫来瞧瞧?”那个薛才人轻佻的笑着,迈进了屋子里。
“奴才是薛才人请安,薛才人吉祥。”逢恩立刻跪倒在地,笑道,“辛者库腌臜之地,才人贵脚踏贱地,小的心里已经十分惶恐不安了。岂能又叫才人进来瞧见奴才教训这个贱婢呢!”
那薛才人下死劲打量了一眼,忽然嗤笑一声:“哼,本宫还以为昔日艳冠群芳的熙贵妃是如何的艳丽绝伦呢。原来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货色罢了。你们说说,到底是她好看,还是本宫好看?”
“那自然是娘娘您好看啦。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当日的熙贵妃想必也是在衣服首饰上格外上心,所以才衬得略微好看了些。不信您瞧瞧这位现在,满脸的脏污,哪里算得上什么天香国色呢?怕是给娘娘您提鞋都不配呢。”薛才人身边的丫鬟忙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将我狠狠贬到了尘土里才算是作罢。
“哼,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不过本宫才刚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绮罗衫,就被这里的贱婢们洗坏了。逢恩,本宫问你,你的手下弄脏了本宫的衣衫,该当何罪啊!”薛才人斜睨了逢恩一眼,冷声道。
逢恩忙低头道:“主子千万多多包涵,奴才这就去查到底是谁将主子的衣衫弄脏的。查出来了就立刻送去主子的宫殿里,任凭主子处置可好?”
“不必了。这样兴师动众的,想必也会让人说我又不贤惠了。我也不想要搞出这样多的事情来。”那薛才人装模作样地哼一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颐指气使道,“既然总管这样说了,本宫就不得不卖您一个面子。这样吧,惩罚倒也不必了,本宫只要殷氏给本宫将污了的衣衫洗干净就可以了。”
“这……”逢恩才要说什么,我早已磕头下去,恭谨道,“是。”
以前并不是没做过浆洗的活儿,事实上,在我还没回到殷家之前,我跟娘一直都是在做浆洗的活儿养活自己。
只是这几年养尊处优下来,早已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忘记到底要如何浆洗才能洗干净了。
这一件绮罗衫是一种极其轻薄的料子,寻常用水洗定然是洗不干净的了,而且也会伤害到料子本身。若是用胰子来洗,那么绮罗衫也会变得僵硬无比,丧失了它本身所有的轻灵之感。
而眼前的这块料子分明已经是被洗坏了的,放在手中徒有其形,可是却无法表现出一星半点的灵动神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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