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绣不情不愿地跟在康顺昌的身后走了,我自叫过了锦心轻声问:“那日紫菱的画押书,你身上可还有?”
锦心点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一份来:“小主走后,我又叫紫菱写了一份。这份是血书,紫菱咬破了手指尖写的。”
“你做的很好。”我赞赏的点点头,将那份血书收进了衣袖中,“皇上想要偃旗息鼓,悄无声息地查这件事。我就偏偏不能让皇上如愿!这一次本宫定要好好利用利用手上的这张牌,不闹皇后一个天翻地覆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听小主这意思,莫非小主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了?”锦心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光,摩拳擦掌地说,“总算能整治一下皇后,出尽心头的恶气了。”
“对策吗?”我轻笑一下,“谁最关心皇后,谁最不想看到皇后有些微差池。这份血书便会在谁的面前出现。”
“小主莫非说的是……”锦心正要将最后的答案吐出来,却忽然间随喜姑姑带着二哥从门外转进来。
“随喜给殷贵嫔道喜了,贵嫔吉祥。”随喜大概是听说了册封我的喜讯,所以特地来道喜了。
“平安给贵嫔请安,贵嫔大喜。”几日不见哥哥了,他的气色倒还是好的。许是进宫时日久了,他脸上也没有了当初那般郁郁不得志的神色。反而都是淡然。想来这深宫历练人的本事越来越强了,哥哥便也知道厉害,安心做人了。
我心头无悲亦无喜,这一段时间的沉沉浮浮早已将我的喜怒哀乐磨练得淡泊如水。如今就算见了哥哥在我眼前我也不起一丝波澜。心境老得一如七八十岁,脸上却还噙着得体的笑容,舒展了流云纹的广袖,我轻声道:“天冷,随喜姑姑还是跟平安公公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随喜客气笑笑:“太后那边一刻也离不了奴婢,再者这几日太后都没见到贵嫔了,颇为想念贵嫔的。也请贵嫔随奴婢一起过去给太后看看呢。”
我忙笑笑道:“长歌也是正要去给太后请安呢。可巧姑姑便来了。既这么着,不若长歌就跟着姑姑同去吧。”
随喜点点头:“那奴婢先行一步,还要去太医院为太后抓几幅药来。天干物燥的,怕是又上了火。这些天一直在干咳呢。”
“姑姑慢行。”我含笑送出门去,看着随喜带着哥哥一起朝着太医院走去,这才转过身对锦心道:“上次你自己蜜炼的枇杷膏还有吗?有的话都带上,放在那个秘色瓷的小罐子里一起你带给太后吧。许是为了皇后的事情闹心,皇后病倒了,她这个当姑姑的也病倒了。她侄女不能替她尽孝侍奉床前,倒是给了本宫这样一个好机会。难得太后如此提携赏识,本宫也很应该投桃报李,感恩图报了。”
袅袅婷婷来到了慈宁宫,遥望这座宫宇高高耸立在汉白玉台阶之上,晴日的金辉洒在雕龙刻凤的屋檐上,逼出一身的霞光万丈。
风吹过,摇动挂在屋角的梵铃阵阵,摇曳出清脆的声响。和着宫殿里传出的梵音袅袅,越发衬得慈宁宫宛如云端仙境一样。
我敛容,双手合十,在这肃穆的念诵佛经的声声中低下头来,许下一个愿望:“若神佛菩萨果然存在,希望保佑小女所关心的一切人皆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小女不求大富大贵、荣耀满身,惟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许愿完毕,看见灵犀姑姑一身淡紫色长裙盈盈立于汉白玉台阶上,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的悲喜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总是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她虽然什么都不说,可那双眼睛沉静一如水中的白莲,让我觉得有些发憷。且她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譬如刚才,我便瞧不见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灵犀姑姑好。”我轻声笑笑。
“小主若真的有心拜佛菩萨,何不每日来这里的佛堂拜上个一百零八拜,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她淡淡说着朝我走来,行了一个礼,“太后身体微恙,打发了其他人走了。小主倒是可以见一见,逗太后开心开心。”
我淡淡行礼道:“那便请灵犀姑姑在前面引路吧。”
一路来到了慈宁宫西偏殿,太后平素是在这里休息的。我刚进去,便看到太后斜倚在花梨木嵌象牙塌上歪着,手里正捧着一卷经书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因为病着的缘故,所以旁边酸枝雕菱花小凳上搁着一粉彩侍女小碗,碗里隔着一副小银勺,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十锦缎的软垫上,拿手里的竹制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想来是太后嫌那碗药汤太烫,便让小丫头们吹凉了再喝。
我悄悄进去,伸手屏退了那个小宫女,自己亲自端了那碗药递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那小银勺子碰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许是这样的声音打扰到了太后的读书,她歪过头来看看是我,这才放下经书朝我笑笑:“这样的粗活,交给小丫头们看就是了。你又何必自己弄呢?”
“给太后吹药这样的事怎么能算是粗活儿呢?别人盼还盼不来这样的福气呢。”我盈盈笑笑,将那药吹凉了一些,轻轻舀了一勺子递到太后的唇边。
她含笑看看我,就着我的手喝下了一口药,忍不住皱皱眉道:“这药怎么还是这么苦?灵犀,不是要你告诉太医院叫他们弄些甘甜一些的吗?怎么本宫说的话你权当是耳旁风了?”
灵犀只垂着手道:“随喜已经去告诉太医院了,太医们说良药苦口,尤其是治疗咳嗽的,总是要苦一些才好的。”
太后皱了眉跟我说:“你瞧这丫头,哀家才跟她说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哀家呢!”
我从锦心的手中取过那个秘色瓷药罐子,轻轻揭开道:“太后若是嫌弃药苦,不若就试试长歌带的这枇杷膏。是用新鲜的琵琶果实加琵琶枝叶一起熬制的。温肺止咳是最好的,而且味道又不苦。太后尝尝?”
太后点点头,一旁的灵犀便上前来,自去端了那个小罐子下去了。一会儿才上来,冲了一碗枇杷膏亲自递到太后手边,柔声道:“味道是正的,色泽也是上乘的。可见贵嫔是用心了的。”
我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太后是让灵犀私下里先去检验这枇杷膏是否安全了。听她这样一说,太后便笑笑,喝了一口说:“还不错,味道还不苦。灵犀,以后便每日冲一些来给哀家喝吧。难为了殷贵嫔一番苦心。”
我按下舌尖的苦涩,知道自己并不能奢求太多。太后肯喝我的枇杷膏已经是难得的恩赏,何必再奢求其他的呢?
手里轻轻捧着一方紫陌锦帕,我亲自为太后拭去唇角残留的药汁,动作温柔轻缓如同在擦拭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许是我伪装出来的情意打动了老太后,只见她笑笑,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握住我的手,抬眼看向我:“听说皇上册封你为贵嫔,哀家很是开心。昨日、你没来,哀家还只当是你跟皇上两个正在浓情蜜意的时候,把我这个恼人烦厌的老太婆扔在脑后了呢!”
我慌忙跪下:“一切还不是仰仗太后筹谋?长歌何德何能?空有一副皮相而已。若没有太后的智慧筹谋,长歌便跟这宫中的枯草没什么两样,注定只能老死宫中,寂寞一生。”
太后轻轻点点头,语气轻柔的一如金兽里缥缈的御香:“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比我那侄女皇后强多了。”
我听她提起皇后,语气中分明带着深深的担忧跟惆怅之情,知道她心底是看重这个皇后的,便捡了几句好听的话说:“皇后娘娘素来都是宽仁厚爱的,对待我们这些姐妹是再好不过的了。如今性情大变恐怕只是因为药石之过。臣妾听说那曼陀罗的花精甚为厉害,久服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究竟如此大胆,居然敢在皇后娘娘的饮食中下了这样的毒物呢?”
“皇上不是说是一个浣衣局的贱婢下的毒吗?怎么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太后依然斜倚在十段锦的小靠垫上,神态依然安闲,只是出口便是问了我这样犀利的问题!
“臣妾是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浣衣局的贱婢何尝有什么能力将如此精妙的毒药下到皇后的饮食之中?恐怕这其中仍然有其他隐情。”我知道自己若是一味说不知道只会让太后怀疑自己没说实话,索性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吐了出来。
果然太后的神色缓和了一下,徐徐从靠垫上坐起身子来,叹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哀家何尝又没有想到?只是皇儿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做娘的一味的追究只会让皇帝心里不快。后宫这些个烂账还少吗?总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太后也是怕伤了母子之间的和气,所以强行压下了怒气去。但若是时机合适,待我把紫菱的血书报给太后,那么太后未必就会坐视不理。
只是究竟要找何人才算是最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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