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二天上班，陈鹰发现自己不太能专心。明天的会议很重要，但他现在却时不时试图歪脖子抬头去看会客室里的米熙。
米熙上课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也很讲礼数，见到老师和下课的时候都会鞠躬。老师也跟陈鹰说过，米熙虽然基础不好，什么都得从头学，但是她的进步很快。老师说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学生了。
陈鹰听得颇有些骄傲，真跟自家孩子非常争气似的。他想他也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女生了，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懂，但其实却很聪明，可是你以为她很聪明的时候却发现她笨的很。看上去很娇弱，但其实武力值破表。看上去很文静，但其实特别爱干出格儿的事，比如说疯跑的时候非常开心。看上去冷冰冰没表情似乎与人有很大的距离，但其实你接触下来却会知道她再容易勾搭不过。
陈鹰发现自己正在发呆想米熙，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现象，陈鹰有些警觉，也许他真的应该出去接触一下别的女生，找找女朋友，谈谈恋爱。现在他的生活里只有米熙，他的家长之职做得有些混乱。这样真不好，真的不好。
正在这么想，他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秦雨飞。
秦雨飞还是那样爽朗的声音：“我收到你的礼物了，很开心，谢谢。其实我拿人东西不手软的，但是我爸一定要求我送回礼。可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要送你什么东西才好，所以干脆请你吃顿饭吧。”
陈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头的米熙，很想问秦雨飞他带个拖油瓶一起去行不行？但是刚才的警钟又敲响了，于是他只说：“好啊，什么时候？”
“既然是我请客，表示一下诚意，时间地点由你挑。”
“周五下班吧。地点你定，在东城这边的餐厅就好。”米熙要去夜市约会，那他去跟别的女生吃饭，两不耽误。吃完饭他还可以去夜市接米熙，时间刚刚好，他不用无聊地等。
“行啊。”秦雨飞爽快答应，说定好了餐厅再给他发短信。
快中午的时候，陈鹰要下楼跟吴浩他们开会，接着下午要去罗雅琴那，商量《开始》那部电影的一些筹备事宜，这么算起来时间可能不太够，他怕耽误米熙中午吃饭，就干脆交待吕秘书中午带着米熙一起吃，他就不回来了，让米熙下午接着好好上课。
陈鹰是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才回办公室，出电梯的时候遇到了米熙的老师，随口问了两句，老师说米熙的功课还不错。陈鹰走回自己办公室，路过米熙所在的会客室时看了两眼，米熙正坐在里头写作业，陈鹰忍不住叫：“米熙，给我倒杯茶来。”
听到米熙应了，他进办公室拿出电脑，准备写邮件。罗雅琴那边的状况很不错，气色看上去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好了，杜小雯也说她每天都很努力的在改善自己，周一和今天上午都去见了苏小培，每天都有按医嘱做功课，进展相当不错。Lisa那边的企划案也准备了一部分，有了整体的包装设想，只是各个阶段的细节还需要再细化调整。吴浩与罗雅琴的沟通也已经完成，对她的所有资料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么看起来整体的进展还是非常顺利的。罗雅琴自己对剧本又进行了一些修正，今天就这事跟陈鹰又进行了沟通，陈鹰觉得修改的部分确实更好。他们俩对制片人、导演的人选及主要演员的部分也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再加上整体预算的准备，陈鹰现在对整个项目算是胸有成竹，他觉得应付明天的会议应该没有问题。
很快米熙把他的养生茶端了进来，陈鹰发现米熙似乎不太高兴。他问了两句，米熙却说没事，然后说自己要做作业先出去了，这让陈鹰更察觉到她的心情确实是不好。
过了一会儿，接到了内线电话，吕秘书说有事情找他说。陈鹰让她进来了，结果进来的却是吕秘书和刘美芬两个人。
陈鹰有些惊讶，想不到有什么事需要她们两个人一起来的。结果一问之下，却是因为米熙。
原来中午的时候米熙跟着吕秘书还有刘美芬几个女同事一起订了便当在公司里头吃。他们这一层在公共茶水间的另一边有一个休息区，有些员工平常会在那里休息休息透透气，然后每天中午带饭的或是订餐的同事会在那个地方吃，以免弄得办公区都是饭菜味道。今天中午米熙就是跟大家在那里吃饭的。
结果这么不巧，刘美芬就在吃饭的时候接到了王兵的威胁电话，刘美芬努力冷静地跟王兵周旋了一番，把电话录了音。虽然她已经是走到角落去说电话，但米熙还是听到了，她问了问这事儿，知道真相后非常非常生气，但听说有许多人在帮助刘美芬，甚至公司法务也有出面，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其实麻烦的事情在后头。公司里有几个男同事对刘美芬的这事有些闲言闲语，米熙他们几个吃完饭离开后，那几个男同事就坐在休息区大放厥词，说了不少刘美芬的难听话，被回去拿杯子的米熙和刘美芬听到了。刘美芬没好说什么，但米熙气的不行，当场要求那几个男同事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得再犯。大家都知道米熙是陈鹰的远房亲戚，也不敢对她太张狂。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女生，而刘美芬自己没说什么，所以他们也没太害怕，意思意思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对不起就要走。走不远又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句：“还不是仗着陈总。”
之前他们诬陷刘美芬的时候就说也许真的跟陈总有一腿，现在丢下这句话又像是一语双关，把刘美芬和米熙都讽刺了。米熙当时气的就握了拳头，刘美芬和闻讯赶来的吕秘书安慰她，结果小姑娘还是气不过，憋了半天没骂出什么话来，却厉声喝住了那几人，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转身当着众人的面一掌拍烂了一张桌子。
所有人当场都傻眼了。虽然只是户外休闲餐桌，但用的PVC塑料却是加固加厚的好材料，非常结实耐用，米熙那一掌跟拍豆腐一样把桌子拍碎掉，那几个男同事脸都绿了。
米熙气呼呼地挤出一句：“便如此桌。”啥东西便如此桌啊，没人要求她解释。大家脸色各异地散了，刘美芬在一旁不知该谢谢她还是安慰她。与吕秘书两个人陪着气呼呼的米熙。而米熙好像最后还是气不过，竟然跑到洗手间躲起来哭了一场。
“她哭了？”陈鹰很惊讶。这丫头是不是不能把人揍了教训一顿，又不会骂人，所以憋的哭了？
刘美芬觉得很抱歉：“对不起，都是我的事惹起的。”
“跟你没关系。”陈鹰又看了看门外，米熙在做作业，但她也看到吕秘书和刘美芬进了陈鹰办公室，所以她有偷偷的往这边张望，碰到陈鹰的目光赶紧低头假装专心的做功课。“是米熙自己不懂得该怎么处理这类事，小孩子哭一哭没事的。”
既然他这么说，吕秘书和刘美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他们把事情都报告了，做了她们该做的。
“那几个人都是谁？”陈鹰问。
吕秘书把名字报了。陈鹰点点头说他知道了。吕秘书和刘美芬走后，陈鹰在办公室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期间他两次抓到米熙偷偷往他这边看，但是她并没有进来找他谈话。陈鹰决定不主动找她，这只是一件小事，陈鹰希望米熙自己能够处理，如果她有什么想法或者有话想跟他说的，她会主动来找他。
但是有一件事，陈鹰必须要表明他的态度。
他站起来走出办公室，眼角扫到米熙偷偷看他又赶紧转头回去假装写作业，他故意没有跟米熙打招呼，直接走到了公共办公区。他站在办公区里环视了一下，慢慢的办公区里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看他。
陈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我知道在办公室里什么事都传的快，我们公司里头人也非常多，所以当初我带米熙来的时候没有跟每一个人都介绍她。可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她是谁。今天我不在公司的时候，米熙做了一些事，这个我想大家肯定互相传了。因此我觉得我有必要正式介绍一下米熙。当然咱们这一层楼办公区很大，远处的同事们可能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就麻烦大家继续发挥话传话的精神，把我说的都互相告知一下。米熙是我的……”
原本很流畅的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远房侄女这个词就在嘴边，但他忽然很不想这么说。
“米熙是我的家人。”他最后是这样说的。“是家人，所以我尽心尽力在照顾她，我不想她孤单，就带她来公司，为她请老师，她每天在公司上课念书。承蒙大家照顾，她在公司交到了些朋友，也从大家身上学到不少东西。我替她谢谢各位。我是她的监护人，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我都会为她负责。有人说她是仗着我，这句话没说错，我确实是为她撑腰的。她今天打坏了一张桌子，真的很不应该，我会为她赔这张桌子的钱。她年纪虽然小，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所以那张桌子也该反省检讨一下，我不会同情它，桌子坏了再换就是了。今天也辛苦各位了，也希望各位今后能继续照顾我家米熙，感谢。”
他说完，冲大家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他的身后是一整个办公区的人，但是鸦雀无声。这番话含沙射影，表面客气，实则完全是护短宣言，谁也不敢说什么。陈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区域，一转弯，看见米熙蹲在她的那个会客室边上，显然刚才在偷偷摸摸的偷听中，此刻两只大眼睛里湿润润的，泛着小眼花。
“你进来。”陈鹰脚下没停，经过米熙身边时招呼了她一声。
米熙赶紧站起来尾巴一样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陈鹰把门关上了，看着她。他想现在这种情况她一定有话要对他说。他等着。
结果米熙没说话，却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哗哗流眼泪。陈鹰稍稍僵了一僵，但很快还是顺应内心，张臂将她搂住。傻姑娘啊，你见过有人一掌拍碎了桌子威胁完别人然后自己哭成个小可怜吗？
“我不该拍那桌子的，可是那时候好气，一时间冲动。”米熙惨兮兮地一边哭一边认错。“害你得赔钱。”
嗯，他家米熙关心的居然是钱，但钱是他的，这算间接关心他，满足了。
“那几个恶人怎地如此说话，在我家乡，若是自家家奴就该家法伺候！若是邻里外人，都能扭送官府让他们吃板子。”
在这里是讲人.权的，不能乱打人。不过他会让人事部整顿一下公司风气。陈鹰摸摸她的头，米熙抬眼用泪汪汪的眼睛看他。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她。
“魏扬劝我来着，他说这样的事哪哪都有，他们学校里头也有。因为嘴巴坏不需要负责，只要没有大伤害法律不管，哦，法律就是官府用的律法。”
陈鹰一脸黑线，他知道法律是什么，不用你教。只是为啥是魏扬啊，关他屁事啊！
“他说有人就是这般坏，没办法。也不是只针对刘姐，他们就是爱扯人是非。他听过那些话，有辩过几句，但他人微言轻，没什么用。刘姐也听过，她也只是给对方脸色看，也不能怎样，大家一个公司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所以呢？”陈鹰问。这些他当然都知道，他不关心其他人怎样，那些人都在社会上混太久，早知道怎么办，只有她这个小笨蛋才会让他伤脑筋。
米熙抹干净眼泪，从他怀里出来，站直了。“我认真考虑过了，我想做件事。”
“嗯，说说看。”
米熙抿了抿嘴，看上去有些羞涩和没把握，这让陈鹰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我想教刘姐武术。”
“……”
“她被坏人威胁，是有人身危险的，再者公司里头的男子欺负她，她若有功夫防身，他们就定不敢这般嚣张了。”
“……”
“当然啦，若是吕姐或是其他姐姐们也想学，我也可以一并教的。”
陈鹰想像一下那个场面，他公司里头的女同事全都穿着劲装拿着兵器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擞一身武艺……
“不教男子！”米熙还强调了一下。
“嗯。”陈鹰暂时想不到除了“嗯”一声之外该给什么反应才好。
“可是……”米熙咬咬唇，那股羞涩表情又出来了。“陈鹰，你说，刘姐愿意学吗？她会不会觉得我多事？还有，我今日是不是让她丢脸了？她还安慰我来着，我觉得颇有些对她不住。所以特别想教她几招防身。”
“那你应该去问问她。”
“可是我想了想，此处似乎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活动开拳脚。若是她答应了，我可以早来公司，还有中午的时间，还有下班的时候晚点走，用这些时候教她。可一个是怕你不同意，你会同意的吧？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我可以自己坐公车。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教她才好。”
这个笨蛋啊，这些通通都不是问题，就算是问题他也会全部帮她解决。只是她想自己坐公车，这让他有些不高兴。想想这上下班的路程虽然不太长，可是经常会堵车，再加上等红灯，花的时间也不少，车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得多闷？没人在他旁边叽叽喳喳说话报告每天老师教的功课，没人在他身边傻兮兮地笑，那他多无聊。
“在洗手间的那边有一间活动室，有时候会做些新员工培训，或是布展道具展示，也有各部门组织的一些活动，平常会放一些杂物，空间倒是还挺大的。如果有人愿意跟你学，我让行政给你一把钥匙，你把那里头收拾收拾，地方应该够用。”
米熙眼睛一亮，“当真？”
“嗯。”
“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刘姐，看她愿不愿意跟我学。”
“又不是我要教她。”陈鹰拒绝。
米熙咬了咬唇，有些为难。
“自己想做的事就要自己出面，如果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你干脆放弃。”
“谁说我没勇气，我胆子大着呢！”米熙猛地抬头挺胸，像是被刺了一下。陈鹰想起来当初她爹带她上战场是埋怨过她胆子小，这家伙到现在还记在心里呢，真是小心眼。
“那我去了！”米熙说。“我现在就去问。”
“行。”陈鹰随她。
米熙整了整衣服，又把手指梳了梳长发。陈鹰干脆把她拉到他休息室里头的穿衣镜前面照个够。
米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有些不放心。“陈鹰啊，如果她觉得我年纪小没本事教她可怎么办？”
“不会的。”
“到时你能不能替我做保，跟她说我真的会武艺。”
“不用我做保，她信你的。”陈鹰心道今天你一掌拍碎张桌子还怕别人不相信你会武艺？就算不会武艺你也有蛮力。大家现在一定好奇死了。
米熙再看看镜子的自己，揣摩了几个表情，想让自己显得老道干练一些。然后她出发了。
只是她出发的时候脸蛋粉红粉红的，还是那个害羞娇柔的小女生样子，陈鹰不打算提醒她，让她这样红着脸蛋出去了。他在后头悄悄跟着看，看到米熙慢慢走到刘美芬的座位那，刘美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从陈鹰的角度能看到米熙的侧脸，她显得非常紧张，还绞着手指。然后陈鹰发现大家远远在看他，于是他退回他的办公室，避开大家的视线，免得干扰了米熙的行动。
不知道那小家伙能不能顺利把话说清楚，她真的是太害羞了，练练胆子也好，当教练教刘美芬练练拳脚也好，让她有点事做，培养她的成就感。苏小培是怎么说的来着，反正这种事对米熙有益，她想做，她愿意做，他就支持。
等啊等，公事文件都看不下去，等着米熙出去招徒的结果。刘美芬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懒得学，就算觉得米熙没本事不会教，她也不会当众拒绝的，顶多日后真开课了，她再找理由推拒。他猜米熙一定会很高兴地跑回来。
十来分钟后，米熙真的兴奋地满脸通红地回来了。
“陈鹰，陈鹰。”
“嗯。她答应了？”意料中事。
米熙摇头，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不可能没答应，不然她不会这么兴奋。陈鹰把自己杯子递过去，“喝口水，缓一缓，慢慢说。”
米熙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顺了口气，然后说了：“我收到了八个徒弟。”
啥？陈鹰很意外。
“这只是暂时的。”
是啊，当然是暂时的，回头大家就会纷纷给你不能来参加练武活动的理由了。
“因为公司人多，不能立刻全都传达到，人事部的刘姨说了，她会替我登记报名人员的。”
“……”闹到人事部去了？还登记？造反吗？陈鹰黑线。
“我跟大家说清楚了，不收男子，公司的女同事都可以，我都愿意教。”
“……”所以她发动的是女权运动？
“可是那个活动室铁定装不下这么多人的。吕姐说了，集团大楼顶楼的天台是可以用的，那里地方足够大，也不影响别人。行政部的张姐说，她会跟物业协调拿钥匙的。”
很好，业务、人事、行政、秘书，米熙你十分钟搞定了全公司。真是低估她了啊！他还想着她害羞胆小腼腆，原来全是假象。
十分钟后，陈鹰的电脑提示有新邮件，陈鹰看署名行政部，就顺手点开了。
这是一封对全公司开放的群发邮件，“重大消息，热烈庆祝领域广告女子健身队成立。健身项目：女子防身术。教练：武艺超群一掌碎桌的米熙同学。队长：人事部刘立霞。副队：行政部张萍。学员代表：客户部刘美芬。队务统筹：秘书处吕雅。欢迎各部门女同事踊跃报名，到队长处登记。男性勿扰！”
这“男性勿扰”四个字怎么就这么刺眼？陈鹰接着往下看，下面那是热情洋溢的报名广告：练好防身术，遇到豺狼也不怕，练出小身段，保持青春真美妙。女人强于光，女人也顶半边天！
陈鹰完全无语了，他们公司的氛围还真是活泼。真想回复：你们老板还活着啊，是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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