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Jason捂着胸口，确实是不服，确实是想战，但他被打这一下，酒醒了，加上顾英杰紧紧拉着他，他已经冷静下来。逞强斗狠是要看场合的，他又不是傻瓜。当下赶紧装成非常痛苦，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周围许多人围了过来，一看这情形，立时全都站在顾英杰这边。

　　“怎么回事？”

　　“怎么打人呢？”

　　“好没教养，谁家的？”

　　米熙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瞪着那个“贼生”，怎么回事，她并没有下重手，只是略施薄惩，他那一副痛苦得快要站不起来是什么意思？明明前一刻还很凶狠给她放话的。

　　吴浩的第一反应是要把米熙带开，别的不怕，先确保不要被媒体拍到，其它的等转回头再解决。

　　可他刚拉上米熙要走，Jason吸着气忍着痛的样子沉声道：“就这样想走吗？连个对不起都不说？”被打成这样只要一声对不起，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大度。而且众目睽睽，大男人不好跟小女生计较，这道理大家懂，不免又多同情几分。连句抱歉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分了。

　　吴浩的脚下一顿，停了下来。这样走就真的是太难看了。他看了看Jason，天旗集团二代，徐言畅，这么不给台阶下？他吴浩心眼小，会记仇的。

　　“对，别走，把话说清楚了，凭什么打人，你是谁家的？”这种社交活动场合不会有闲杂人等，都是大集团大家族的，小姑娘年纪这么小，一定是别人带来玩的。

　　米熙僵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如果是在她家乡，她必昂首挺胸，她知道怎么应对，她知道那里的人是怎样的。可是在这里，她茫然、不服气。

　　“我家的。”旁边一个男子声音大声说，大家转头看，看到领域的陈鹰一派轻松地走过来，他身后是陈远清和宋林。

　　陈鹰走到米熙身边，亲昵地戳她脑袋：“调皮了是不是？”

　　米熙头低低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跟陈鹰说了句：“对不起。”再白痴也知道，她惹麻烦了，她一时失控，不能忍，做了让陈鹰叔丢脸的事。可她并不后悔，那人当众调戏她，还口出恶言，甚至对她动手动脚，她若由着他来，她便不用活。她不后悔，她只是对陈鹰叔很抱歉。

　　陈鹰又戳了她一指头，轻笑着说：“让你学防身术是防色狼防罪犯的，怎么乱用？”

　　色狼罪犯具体是什么？米熙没太懂，但能猜出来。颦了眉头小声解释：“他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走。我说再见了要走，他拦着不让，拦了我三次。还拉我的手，还呸我们领域。”

　　她的声音小，但周围很安静，于是不少人听见了。

　　陈鹰一出现，米熙的脑袋就低低，还被戳了好几下，看着就可怜，现在一说缘由，哦，原来这样啊。大家顿时不知该帮哪边好。

　　“那也不能打人啊！”徐言畅的堂姐气得脸都黑了。领域也太不把他们天旗放在眼里。“有话不能说？！打人算怎么回事？！”

　　米熙看了陈鹰一眼，陈鹰的眼神在鼓励她，她觉得可以问。“那我说了再见，他不停拦着不让我走，还拉我，怎么办？”

　　四下寂静。徐言畅那边除了脸更黑之外都被噎住了。这听起来像是说许你们耍流氓，不许有本事的小姑娘反击一下？

　　这时候宋林笑了，过来揽住米熙的肩：“笨孩子，这有什么不知道解决的。周围这么多人呢，电视上都有演了，这种情况你就高喊‘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人了’。”她模拟着电视剧里的演员语调，教周围人笑成了一片。

　　米熙抿抿嘴，她觉得这么叫张扬了教大家看到她被男子拉拉扯扯更丢脸，不过奶奶这么说，她就答应。“行。”很认真地点了头。

　　“你电视剧看太少了，这样不行，回头奶奶带你多看几部。”

　　“行。”继续认真点头，乖惨了。

　　“好了，跟徐公子说对不起，不该打他的。”宋林笑眯眯，摸摸米熙的头。

　　“对不起。”虽然米熙还是觉得挺该打的，但她听奶奶的。

　　“好了，这次是我们领域不对，阿鹰，把给米熙上课的那个防身术班给徐公子也报上，学费我们领域负担，聊表歉意。下次再有这种误会的情况，徐公子也好知道怎么应付。”陈远清说道。

　　天旗的几个人闻言都大怒，徐言畅更是忘了要装柔弱。这是讽刺他耍了流氓还打不过个小姑娘吗？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跳舞吧，给我秦文易个面子，吃好喝好。”秦文易作为活动主人家出来打圆场，阻止了徐言畅想发的脾气。周围人附合几句，纷纷散了。

　　徐言畅远远回头瞪了米熙一眼，陈鹰在米熙旁边看到，给他瞪了回去。

　　“你们陈家够护短的啊。”秦雨飞笑嘻嘻。觉得这情况挺有趣，可惜没看到米熙是怎么揍人的，好像挺刺激的啊。

　　“谢谢。我从来不乱宠她的，要求严格着呢。”

　　“噗。”秦雨飞喷笑。这种嘴里说着我家孩子多讨厌多烦人但是脸上摆上一副我家孩子全世界最可爱的家长嘴脸太好笑。

　　这天晚上，陈鹰把米熙带回家后跟她沟通了一下这晚表现的情况。

　　“那十块钱也不能怪你，是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不用表现爱心，我和我爸还有吴浩代表领域三家公司捐了不少，所以你不用捐。还有就是你总不用单独外出，所以我也没留意到要给你身上多放钱。所以不怪你。”

　　“嗯。”米熙认真听着。

　　“打人的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合适，那种场合，很容易落下话柄，如果被有心人放大了，会传出许多不好听的，后续会有麻烦。但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只教了你不理、骂人和揍人三种方法，你不理人家不放过，你又笨不会骂人，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了。下回就用我妈教的那个，大声喊几句。”

　　“那样不丢脸吗？”米熙不太认同。她爹曾说过，战场之上，能求和停战的原因永远不会是良心发现，而是一方胜出，另一方才会降。她也曾听家中丫环们说过女子受欺在街上大喊求助无人施援手，大家只是看着，最后那女子名节已毁绝望投河。在她家乡，若是陌生男子阻了女子出言调戏，那是可以扭送官府施杖刑的。

　　这里很不一样。这里许多事的尺度大得匪夷所思，大家对伤风败俗无理无耻视而不见，她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可有些她真的不能忍。

　　“嗯。其实也丢脸，但也许对方更丢脸。这个要视情况灵活运用。你看今天那个徐言畅，大家一围过来他就马上装可怜，这样他就成了弱势的一方。大家很自然地会偏帮他。一个大男人被小姑娘打了不丢脸吗？当然丢脸。只是丢了小脸面保住大脸面，这里的人很会玩这套的。你也不能太吃亏。”

　　“徐言畅是何人？”

　　“就是今天你揍的那个。”

　　“哦，他说他叫贼生来着。”

　　“贼……”陈鹰差点被一口气噎着。“这些是英文名，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是另一国的语言，你不懂，所以听岔了。下回人家跟你说话，你让对方跟你说中文名。”

　　“行。”陈鹰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像今天他拉你，你揍了他，然后你要马上装可怜，比如手腕被拉疼了什么的。两边都受伤，看上去你就像正当防卫，这样其他人就不好偏帮谁了。”

　　米熙傻愣愣，这是让她扯慌吗？

　　米熙的眼神让陈鹰有些心虚，怎么了，撒谎不行吗？人人都撒谎啊。那徐言畅精神得不像话还装成重伤的样子，就是用这招啊。嗯，陈鹰问了问自己正直的心，正直的心回答他这样撒谎做戏完全没问题，这属于正义的谎言。

　　“对，有些时候你要达成目的或者保护自己，就得这样做。只要不是用来做坏事，害人就行。”

　　是这样吗？米熙颦了眉头。

　　“好了，今天就这样，明天我要出门，后天回来。明天一早送你去程叔苏婶家，你住一晚，后天我去接你。”

　　“可是……”米熙张了张嘴。

　　“怎么？”陈鹰笑了笑，揉她脑袋，现在揉她脑袋她不会抗拒了，弄得他揉得很上瘾。“你要学会自己独立自主啊，不能离了我就不行。我后天就回来了。”

　　米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

　　米熙回房了，陈鹰想了想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没想到，他摇摇头，应该没忘。他去了储物间，把他的潜水装备找了出来，整理好东西，明天上路。突然想到他忘了什么了。他没有秦雨飞的电话。正想着这么晚还要打给秦文易问他女儿电话真是太丢脸，电话响了。

　　陈鹰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个中气十足的声音：“Hi，我是秦雨飞。你忘了问我要电话，然后我们也没说好明天九点在哪里集合。”

　　陈鹰失笑，他确实是。

　　秦雨飞也没抱怨没调侃，约好了时间地点，让陈鹰记得存她的号码，两人挂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八点，陈鹰送米熙去程江翌家，在那蹭了一顿早饭。又跟苏小培聊了聊，聊罗雅琴的事，聊了聊米熙。陈鹰觉得米熙适应良好，但有时对事对人反应还是有点夸张。他觉得有他在，这些不是问题，但不想米熙过得太紧张。苏小培答应她会跟米熙聊聊看，如果发现有问题会告诉陈鹰。

　　一切安排妥当，陈鹰给米熙带了漫画小说，魏小宝送来后米熙还没怎么看过，正好这两天可以打发一下时间，而且有苏小培陪着一起阅读他会觉得放心些。还有别的玩的东西，程江翌说都没问题，他家玩的不缺，缺孩子。这家伙想当爸想疯，孩子没影呢就买了拼图、积木、益智小玩具。苏小培说明明是他自己想玩，拿孩子当借口而已。

　　在那两口子旁若无人秀恩爱腻味死人之前，陈鹰告别了程家。

　　驱车到了秦雨飞约的地方，时间刚刚好。他等了不到两分钟，秦雨飞跟她的朋友也到了，两男两女，一辆车。五个人互相招呼寒喧过后，大家一起上路了。秦雨飞跟她的女友坐到陈鹰车上，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很顺利地在中午时候到了T市。

　　T市里高拓老早就在鹰拓户外运动俱乐部里等着陈鹰，大家见了面，都非常兴奋。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很容易聊到一块去，不到几分钟，一群人已经勾肩搭背，相谈甚欢。秦雨飞也非常高兴，带着陈鹰来，让他们几个都享受了VIP中的VIP待遇，实在是太有面子。

　　一行人中午一起吃了顿大餐，高拓请客。然后大家住进了俱乐部的酒店客房稍做休息，下午是两小时的潜水课，还有攀岩等项目供君选择，晚上在海摊边的休闲广场有篝火烤肉会，第二天上午再上一节潜水课，然后下午就会带他们正式去体验潜水运动了。

　　行程安排得很满，活动相当丰富，一行人玩疯掉。陈鹰没去什么潜水课，他对给新人当教练没兴趣，倒是跟高拓一起比赛了攀岩和游戏，好久没有这么活动筋骨，他觉得相当痛快。后与鹰拓的几位老人一起吃喝叙旧，鹰拓生意好，赚了不少，大家都很高兴。陈鹰厚着脸皮说他什么都不干，就坐着分红真是太好了。然后被几个老朋友一人揍一拳。

　　一整天陈鹰都相当兴奋，晚上篝火晚会的时候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一天没见着米熙了，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样？他看了看手机，有米熙白天时给他发的三张照片。一张是沙发上放着漫画和小说，她是想说她跟苏婶婶要开看了。另一张是草坪和野餐盒，他们居然带米熙去野餐了，真是犯规。还有一张搭好的积木，陈鹰知道这是米熙想说她会搭积木了。

　　看来小姑娘今天过得相当不错。陈鹰觉得情绪哪里不对，他家米熙到别人家里过得这么开心一点都不值得开心好吗？尤其是他不在一个城市，今晚也不会回去，她一点都没表示想他吗？

　　好吧，其实也是他不对。她给他发照片的时候他不是在攀岩就是在游戏，要么就是在喝酒，所以都没有马上回复她，之后也只是打个电话聊了几句就挂了。陈鹰想了想，把电话给米熙拨了过去。

　　“陈鹰。”米熙很快接了，语气相当兴奋。

　　这兴奋让陈鹰心里舒坦多了。“你在做什么？”

　　“陪苏婶婶看电视呢。”

　　“电视剧吗？什么片子？”

　　“不是，是《法制进行时》。”

　　“……”苏小培，你带小姑娘看这么严肃残酷的节目真的没问题吗？

　　“可好看了。这里头讲一人骗了好几个姑娘的人和钱，然后其中一个姑娘发现了，就找他算账，说要去官府告发他，结果那人就追打那姑娘，然后姑娘就错手将他杀了。之后姑娘东躲西.藏，官府那头也认真查办寻找凶手。最后姑娘还是没忍住，跟官府投案了。”米熙认真跟他讲着案情，中间还插入了苏小培讲解的一些法律知识，什么自卫杀人、自首情节啥啥的。陈鹰听得有些心惊胆颤，看来米熙不能太长跟苏小培在一起，这讲起杀人办案什么的这么有劲头，以后可怎么办？她又会武，最后不会脑子一热想当警官去。

　　“咳咳，米熙啊。”打断了米熙想讲解另一个案子的热情，陈鹰试图转移话题。

　　“哎。”

　　“今天看漫画看得怎么样？觉得有意思吗？有意思回头我再给你买些。”

　　“啊，那个不成。”

　　“什么不成？”

　　“有几本还是很有趣的，可有些是淫书。”米熙认真地说，“可是苏婶婶跟我说，那不算淫书。”

　　“……”淫书？陈鹰一脸黑线，打死魏小宝也不敢给米熙淫书看啊。“嗯，你苏婶婶说得对。”

　　“嗯。”米熙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事了。苏婶婶不会骗她，陈鹰叔也不会骗她，小宝姐拿书给她看，自然也不会拿淫书欺骗她。所以她知道，还是她与这个世界的问题。米熙想啊想，叹了口气，说：“这世界里的人，还真的都沉得住气的。”

　　“……”陈鹰觉得哪里不对，这么委婉的骂人的话，不像是米熙童鞋的水平啊。“谁说的？”

　　“程叔告诉我的。”

　　陈鹰无语，这两口子，真够可以的。米熙跟他们一起，真的不会被教坏吗？

　　“你在做什么呢？”米熙问他。

　　“在跟一大群人玩，烧了篝火，烤肉，还有酒。”陈鹰想想，“我一会拍照片给你看。”

　　“好啊。听起来颇是有趣。当初我与爹爹在军中，也被烧着篝火烤肉吃，也曾大碗大碗的喝酒来着。”

　　“那我下回带你来玩。”

　　“好啊。”米熙在电话那头很是高兴。陈鹰也很高兴，跟米熙说了很久的电话，讲他这一天都玩了什么，米熙对攀岩很有兴趣，她问那她从底下直接跳上去可以吗？陈鹰说她犯规。然后说到游泳，米熙说她不会，但她会骑马，她说她不用上鞍也能骑很好，她爹爹总夸她。陈鹰说下回有机会他教她游泳。

　　两个人聊了很久，陈鹰还拍了许多照片视频给米熙看，篝火晚会里有人围着火堆跳舞，他们吃的烤肉样子，他喝的酒的瓶子。米熙也发照片给她看，她正在看的电视，现在换了节目了，综艺节目，她说苏婶婶去洗澡了，客厅就她一人看电视。电视里的人笑得很夸张，但她都不懂哪里好笑。

　　两个人越扯越多，最后是苏小培叫米熙去睡觉，陈鹰这才说了再见。

　　没电话可聊了，陈鹰被朋友们拉去玩，猜拳，斗酒，在沙滩比赛筑城墙。一堆人是有多无聊，但陈鹰自己也玩得挺开心，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生活了。半夜三点多，陈鹰回酒店休息。跟米熙通了电话后，他总觉得有什么事他忘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把手机放桌上打算去洗个澡，听到了手机没电的警示声音，陈鹰翻行李包，发现他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啊，那他忘的事一定是这件。太晚了，他懒得去外头找充电器，等明天起来再说。

　　秦雨飞他们明天上午还有潜水课，而他跟他们不一路，他可以睡个懒觉，明天下午再跟他们一起去潜水。

　　陈鹰洗澡上床睡觉，把忘了某事的不踏实感觉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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