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晚陈鹰没再加班，看了看电视，陪米熙说了说话，把他的球杆从储藏室拖了出来擦了一遍，然后两人早早睡了。他需要清醒的头脑和充沛的精神来应付明天的约会。

　　第二天一早，陈鹰开车把米熙送到陈非家。

　　魏小宝已经到了，正在做早饭。

　　“小宝姐好。我是米熙。”米熙按陈鹰教的打了招呼，还鞠了个躬。

　　陈非在一旁不动声色，米熙还是很乖的，希望这一天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陈鹰把米熙留下，跟陈非唠叨了十分钟照顾米熙注意事项，最后看时间快来不及，这才走了。

　　陈鹰驱车来到郊外的天越高尔夫俱乐部，这是永凯旗下产业。秦文易是个高尔夫迷，在许多城市都买地建球场。天越是会员制，陈鹰在入口出示了会员卡，服务生忙替他泊车，抬出球杆箱，并引他去会所餐厅。秦文易已经到了，正在吃早餐。

　　“我已经热了热身，希望你不介意。”秦文易起身相迎，微笑着对陈鹰说。

　　陈鹰也回个笑：“秦总不介意的话，今天别让我输得太难看。”

　　秦文易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做个“请”的姿态，两人一起坐下，共进早餐。

　　早餐的话题一直是财经政治生意，没什么特别。陈鹰应对自如，也很耐心，秦文易不主动提合约，他也且等等，看时机说话。一顿早饭吃了挺长时间，饭毕时秦文易去洗手间，陈鹰挂念着米熙在陈非那习不习惯，趁这会工夫给米熙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米熙才接，声音小小的，但很兴奋。“陈鹰，你不是去办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吗？原来还可以打电话的。”

　　“嗯，怎么了，你想给我打吗？”

　　“是的，我有问题想问，可是怕打扰你。”

　　“没关系，你可以拨过来，如果我不方便接就不会接，但我知道你找我，等我方便的时候就会打给你了。”

　　“行。”米熙受教了。

　　“好了，你有什么问题？”什么问题是陈非和魏小宝都不能解答，要留给他的呢。

　　“陈鹰，我想问问哦。”米熙的声音拖得有点长，明显不是太好意思。

　　“你问。”

　　“为何你们都不成亲呢？”

　　米熙问了陈鹰愣了，这问题有深度有难度，谁让她想的？

　　“我跟你说哦，小宝姐做的早饭味道甚好。”怎么又扯到早饭去了，陈鹰耐心听。“她人也甚好，说话很是温柔，笑起来很美。”

　　“嗯，然后呢？”陈鹰警惕了，小姑娘不会发现自己爱上了魏小宝吧。

　　“然后我就忽然想到，陈鹰叔和陈非叔都甚好，容貌人品家世都是顶呱呱的，可为何这般年数了都未成亲？还有小宝姐，刘姐，还有公司里的好多姑娘们，为何年数不小了，也未成亲？”

　　“……”

　　米熙等了会，见陈鹰没说话，又道：“成亲可是人生大事，大家怎地不急呢？我原想问问小宝姐的，可我不敢，怕失了礼数。就想先问问你。”

　　嗯，对别人怕失了礼数，对他就无所顾忌吗？这似乎是好事，可这问题太难了点，一时半会说不清。

　　“米熙啊。”

　　“哎。”

　　陈鹰看到秦文易回来了，“这里跟你家乡好多事不一样，你可以跟小宝好好聊，问问她。女生跟女生说才会明白。我们男的也说不好女生怎么想的，对吧？”

　　“可以问吗？”

　　“可以。”

　　“行。”米熙答应了。

　　“那我要忙罗。”陈鹰对回来坐下的秦文易笑了笑，跟电话里的米熙说。

　　“好的。”

　　陈鹰挂了电话，秦文易问：“女朋友？”

　　“不是。一个远房侄女。”

　　秦文易笑笑：“没恋爱吗？你爸也不催催你。”

　　这话题，陈鹰很配合地哈哈笑。扯了几句闲话家常，说说自己老爹对自己的抱怨，听听秦文易也抱怨抱怨自己女儿。还是跟米熙去跑步更有意思一点啊。

　　陈非家里。陈非觉得跟米熙在一起意思有点太大了，颇是招架不住。吃饱喝足了小丫头居然开始讨论人生，这话题是不是有点大？

　　而且居然问为什么他不找对象，为什么小宝不找对象！

　　他有充分的理由严重怀疑米熙是被派来做间谍的！

　　陈非捧着小宝给他泡的茶，坐在单人沙发里，看着小宝拿飞行棋出来跟米熙玩，她一边解答着米熙的问题，一边摆着棋盘。

　　“因为生活还有很长的时间啊，还没有到要谈恋爱的那个阶段。平常工作都很忙，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是吗？陈非跟米熙一起颦起了眉头。

　　“那要何时才是到时候呢？”那个阶段的意思是到时候到时机的意思吧？米熙问。

　　“嗯。”魏小宝认真想了想，歪头看了眼陈非，他也正看着她。魏小宝把目光转向米熙：“也许，到时候的时候，就会知道了。”他都没有表示，那就应该是没有到时候。或者，并不是时候的问题，只是人没对。

　　“可婚事不是顶顶重要的吗？”米熙又问。陈非从没有像这刻觉得这话这么对过。所以小宝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或者你觉得还没有遇到自己中意的男生？

　　“很多事都很重要啊。比如女生也要有工作，要经济独立。自己要够努力才能争取到公平的待遇，对吧。结婚是很挺复杂的事。”魏小宝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陈非不在这，她想她能发挥得好一些。可现在这些话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好像在抱怨女性社会地位。但结婚确实是件很复杂的事，要讲感情，要讲经济，要讲相处之道，要讲家世背景等等。“所以，事情一件一件来嘛。好好工作，然后遇到合适的对象，再说感情的事。”

　　米熙沉默了，陈非也沉默。有多复杂？好吧，是挺复杂的，所以他也一直心里没底。小宝说遇到合适的对象再说，那是她还没有遇到自己中意男生的意思？那是并不中意他的意思？

　　“你要不要玩？”陈非正看着魏小宝的侧脸发呆，她突然转脸过来笑着问，把他吓了一跳。

　　“啊，好啊。”陈非把杯子放下了。他愿意的。

　　陈鹰这一整天过得太充实。打球他是输了。虽然自认球技还不错，但比不过秦文易这高手，更何况他不是去赢球的，他是想去要合同的。秦文易虽然赢了，但赢得并不轻松，他对这个对手很满意。而且聊到高尔夫这个话题，陈鹰能聊得起来，秦文易很高兴。

　　“所以，那合同究竟是什么问题？”秦文易话锋突然一转，转到了陈鹰期待已久的内容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做乙方做得像你这样的，送钱的合同，你居然会卡住不接。”

　　“当然想接。”陈鹰顺杆而上，但他有犹豫两秒，虽然已经决定险中求财，但他仍过了一下脑子，现在仍有机会说些安全的理由，什么重做更好的方案需要时间等等，但他最后还是决定顺着自己的心。“我只是不想签给王副总。”

　　秦文易的脚步顿了一顿，站住了。他听了报告后便觉得问题出在王兵身上，他也知道王兵这人有些贪，有些小动作，但不影响大局。“王副总不会成为问题。二少可以放心。”他给陈鹰挂保证。

　　“不是放心的问题。”陈鹰回秦文易一笑。“开门做生意，我是很想赚钱，只是若不能保证我的员工安全和尊严，我这老板，也未免当得太窝囊了。”

　　秦文易不动声色。陈鹰又笑笑：“若签不下这份合约，我很难跟自己和公司其他人交代。这段时间在拖，说实话也是在想对策。但没有找到好办法。刚才回话我也在想是不是不该这么说，但我觉得必须说。这份合约，必须是王兵副总被调离目前负责职位的前提下签，领域不愿与他合作。”

　　秦文易盯着陈鹰看。陈鹰回视着他。

　　好半晌秦文易说：“你提的这个要求，是要求我对公司的高级干部进行处罚。你说你要保护你的员工，难道我不是。”

　　“我确实是在要求秦总处理公司内部有问题的人员，我甚至为秦总准备好了处理的理由和材料。但我得到的消息是，也许秦总并不在乎这些，正如秦总所说，他对秦总而言，不会成为问题，但对我而言，他很有问题。所以，我也只能拼拼看。我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方，过去几年领域对永凯的服务秦总是知道的，永凯的企划宣传效果，产品广告的质量，媒体合作状况，企业美誉度的提升。领域集团的资源整合给永凯省了多少钱秦总心里有数，所以这次续约才会扩大了合作范围和增加合作金额。别的公司也有不错的，但没我好。”

　　秦文易哈哈大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年轻人还是不要太狂妄的好。”

　　“有啊。”陈鹰回了个笑：“说过这话的人最后分清狂妄和自信的区别后就不再说了。”

　　这话让秦文易笑得更大声。

　　笑完了，他说：“每个公司都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特别是公司越大，人就越难管。你和你爸爸一定清楚。公司里有一两个有问题的人在所难免，不是有一点问题就得处理，动一动，可能会伤到别处。公司里一定要有不同的派别互相牵制，有不同的声音才能平衡。”

　　陈鹰不说话，只是看着秦文易。秦文易也在看他，他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继续笑：“你说得对，王兵的小动作我略知一二，但他胆子没那么大，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要不过分，我也不想动他。”他顿了一顿，又问：“你确定我必须处理他，你才接受这份合约吗？”

　　“我确定。”陈鹰答。都走到这步了，他更确定了。若是秦文易愿意对王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以后王兵在合同执行上卡着他们，他们领域的人还要不要做事了，天天被挑刺就够了。有这工夫被折磨，还不如省下力气挣别的钱。他把这理由说了，秦文易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我不需要你提供理由和材料给我处理王兵，如果我要处理他，我能找到理由。”秦文易这么说，陈鹰点头笑道，“我后来想到了。”

　　所以这事的结果是什么？

　　秦文易没有说。他领头走回会所，做按摩保健、蒸桑拿、吃饭。陈鹰陪着，好像之前的对话未曾有过，好像他们就是默契的合作方，话题不断，谈笑风声。甚至就某个商业案例小小争执了一下。

　　吃下午茶兼晚饭的时候，秦文易忽然说：“下周末我们永凯有个小型的慈善音乐会，我女儿会上台演奏筹款，你和你爸赏光来玩玩如何？”

　　“好啊。”陈鹰心里动了一下，有些明白秦文易的意思了，但他没犹豫不决，也没推拒，他哈哈一笑：“只是我合同没签着，钱也没赚着，就要先付出去一笔，容我心疼一下。”

　　秦文易被逗得大笑，手指了指陈鹰。陈鹰摊开双手，一脸认真无辜：“真的啊。”秦文易笑得更大声。陈鹰也笑了：“那我等秦总的请柬。”

　　回程的时候，陈鹰的心情还不错。虽然秦文易没有直接答应，但最后那邀请的举动还有与他女儿相亲的暗示，让他觉得这合同胜算很大。只是这件事挺有些意思，这破合同金贵啊，不是刘美芬卖身，就是他这当老板的“卖身”吗？

　　陈鹰对相亲不在意，事实上他们这些二代，到了适婚年龄就常被抓去做些交朋友啊认识一下啊这种事。相亲当吃饭，他早习惯了。相信对方那位秦家千金也早习惯了。吃完饭大家saybyebye下次再联络有空出来喝喝茶，要是碰上真来约的，那就没空了，几次下来事情了结，搞定。

　　陈鹰趁着红灯空档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也不知道米熙是个什么情况。她没有打电话过来，而他要专心应付秦文易，也没顾上打电话问问。现在他拨了个电话过去，米熙过了好一会才接，声音很大声，还很兴奋：“陈鹰。”

　　“嗯，你在哪？”他已经听到那边喧杂的声音，像是在商场之类的地方。

　　果然是在商场，米熙报了个地名，然后很兴奋地说：“陈非叔请我吃甜筒。”

　　死小孩，有甜筒就“感情出轨”了。陈鹰冲电话呲牙：“听起来不需要我去接你了，你跟陈非叔走吧。”

　　电话那头米熙傻眼，呆了。她没听错吧？

　　陈鹰等了一会没等着米熙的反应，不由皱了眉头：“干嘛，你不会以为是真的。”

　　米熙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开玩笑的。”

　　“何处好笑？”米熙问。

　　陈鹰搔搔眉头，不好笑吗？一般人都会笑吧。正常小女生的反应不该是撒娇说不要讨厌你快点来吗？等下，他会以为米熙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哪里不对？没不对啊，一般女生是会跟家长撒娇的吧。

　　算了算了，不能跟她纠结这个问题。

　　“我现在过去接你。”车子稳稳开在路上，陈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见我的时候不许给我脸色看知道吗？这笑话明明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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