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端王府来要八字儿、看中了明媚的消息便在府里头传开了,不多时,就也在京内传得沸沸扬扬。
早听闻景府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女眷,如今竟要配给王爷了,关于端王爷的传闻素来就少,难得出来这一个,而京城的百姓们又十分热爱这种倾国佳人为主角的戏码,一时编出了不知多少鸳鸯蝴蝶的话本儿。
在景府之中,也热闹非凡。
府内的女眷们,虽说碰面儿都认得,也说说笑笑,但除了玉婉,其他人素来极少踏足明媚房中,然而这消息一传出去,除了景睿的姨娘等个别人没露面……其他的几乎都来轮了一回,或者数回。
头前说,明媚几乎没什么首饰,唯一一支名贵的金凤也还是老太太给的,但自从端王府那管事嬷嬷来过之后,种种件件地礼物一一送来,从衣裳到首饰到吃食,应有尽有。
明媚自是不能要的,但是直接推让,人家自然不会带回去,若叫丫鬟送回的话,又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因此明媚只请教老太太。
景老夫人便笑:“这是他们的一点子心意,你只管收了便是。按道理说,她们其实都是你的嫂子舅母等……全是长辈们,你来了这里,他们很该给你些东西,如今这些,就算是补上了的吧,你自管收了。”
明媚听老太太这么说,才大胆收了,不再竭力推让,果然,如此一来,送礼的安心,皆大欢喜。
而明媚房中,四喜跟五福两个,暗中也颇有话说。
原先以为跟了个寒酸不起眼儿的远房亲戚,如今倒好,竟要成了王妃了……当初她们两人过来的时候,一些眼皮子浅的丫鬟还嘲笑,如今一个个儿却眼红起来,不提这几日收到的礼物,只说将来进了端王府,他们也跟着进去,其中的详细造化,出落的好的话,自个儿想去罢……总之并非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儿那么简单了。
五福啧啧地就说:“怪道上回为了小公子的事儿,那样当面不给二爷脸呢,原来是因为有底气的。”
四喜忍着笑:“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知道了这位主儿是不好惹的,以后只管陪着小心好生伺候罢了,倘若她不高兴,把你我打发了……可就白欢喜这一场。”
五福连连称是。
事到如今,有人说,这件事闹得如此满城风雨,为什么景二爷没有消息呢?
这自然是有个缘故的:原来,景正卿现如今是鞭长莫及,因为二爷根本不在京城里。
大家伙儿都知道,二爷人是在司武衙门,调训操练兵丁,这本是个闲差的,然而也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忙起来。
譬如这秋末的时候,天儿冷下来,将近年关,于是便接二连三地有个盗匪之事发生。
而在京郊的四十里开外,出了一事,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囚徒,在月黑风高的某夜越狱而出,劫杀了当地县官,跑到当地雀屏山上,占山为王。
守备闻讯带兵去剿灭,却不料这几人原本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守备反而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损兵折将。
眼睁睁看着贼人势大,此地又距离京城不远,守备虽然有心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怕养虎为患,最后闹出大事来,于是被逼无奈,只能向京内报告此事。
刑部跟兵部的官员一碰头,便将此事交付了司武衙门,让他们带兵前去协助当地官员剿匪。
景正卿便也在其中,带了自个儿平日操练出来的一千五百兵丁,赶往雀屏山,本以为是会手到擒来速战速决的,谁知道却并非如此容易。
一来一回,加上中途的调配,到达后看阵,估量后交锋……已经是三四日。
没想到那些贼人又有些来头,在跟当地守备周旋的这段日子里,也招兵买马,集了许多乌合之众,且四处抢劫,在山上储备了许多粮草,就算是过整个冬天也是足够的。
又,这雀屏山偏生易守难攻,道路崎岖山势险要,加上贼徒们熟悉地形,贼人们又生性凶悍,因此竟跟景正卿所带的兵展开了拉锯战……一来二回,就耗了小半个月。
也幸亏是这件事拖住了景二爷的脚,不然的话若是留在京中,活生生地看端王府把手伸到他明媚身上,二爷非得焦心死不可。
这一夜,卫峰依旧来见明媚,进了门,便道:“姐姐,你说怪不怪。”
明媚正在看书,闻言便问道:“什么怪不怪?”
卫峰自搬了个凳子在明媚身旁,自己爬上来坐了,道:“景正辉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我邻座儿跟我要一本书,我自个儿正看书,信手抓了就想传过去,没想到景正辉正打中间过,书自然就打在他身上了……”
明媚吓了一跳:“不是又打架了吧?”赶紧把书放下,便仔细打量卫峰,见他全须全尾,没什么损伤,才松了口气。
卫峰见她着急地打量自个儿,双眸之中都是满满地担忧,这会儿小孩才知道那是“关切之情”,心头着实温暖,冲着明媚笑得开怀:“姐你放心,没打架呢……可就是怪在这儿,按理说先前若是如此,他非得上来揪住我不可……但是今天,他只是站了站,瞪了我一眼后,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说怪不怪。”
明媚想了想,说:“或许是他转了性儿了?”
卫峰摇摇头,老气横秋地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明媚便笑:“小孩子家,你哪儿学来的这样。”
卫峰见她笑,自也跟着笑嘻嘻地。
玉葫在旁边听见了,便说道:“莫不是知道了咱们姑娘将来要当王妃,故而怕了吧?”
明媚瞪了她一眼:“当着小孩儿,别乱说这些。”
玉葫忙住嘴。退到一边儿去了。
端王府的事儿,卫峰依稀听了一些,却不是很清楚。见玉葫如此说,他便看向明媚,道:“姐姐,你真的要嫁到端王府去?”
明媚脸上微热:“这个……还不知道,是老太太做主的,还没得真信儿呢,就且先别问了。”
卫峰点点头,很听话:“姐姐不让我问,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我觉着景正辉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跟我动手的。”
明媚问道:“什么?”
卫峰皱着眉头回想,不知不觉说道:“我倒是觉着,是打我跟姐姐吵了那架之后……他就对我客气起来的。”
明媚怔住:“啊?”
卫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算啦,不说这个,总之我不怕他,但他不来惹我,却也正合我的心意。”
明媚抬手在他头上摸摸,笑道:“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能不跟他争执的,就不去争,好好地读你的书长见识,比什么都强,生那些闲气做什么,今儿先生夸你了不曾?”
卫峰笑眯眯道:“先生夸我聪明,背的快。”
明媚见他笑得样子几分可爱,便伸手,摸摸他的小脸儿,道:“真给姐姐争气!”
卫峰一下儿乐得跟心里开出花儿似的,恨不得就依偎明媚怀中撒个娇,便顺势靠在明媚肩头:“姐姐高兴,我也就高兴的……不管姐姐嫁给谁,只要姐姐开心那就行了。”
明媚一怔,而后便也眉眼弯弯,摸摸小孩儿的头,揽住他的肩膀:“嗯……峰儿乖。”
卫峰嗅到她身上淡淡清香,简直如置身云端。
这次第,哪里像是之前那样地偏执自苦?姐弟两个其乐融融,何等地祥和快乐,身心皆都舒畅之极。
隔了一日,明媚清早起了,穿戴好了,便在廊下看那只百灵,小鸟儿等着灵动的眼睛,在笼中跳来跳去,唧唧喳喳。
明媚看了有那么一小会儿,却见五福从外头一阵风似地跑进来,道:“姑娘,姑娘!”
明媚被她吓的转身:“怎么了?”
五福赶紧说道:“姑娘,我刚才在外面,看到端王府的人来了,正去了老太太屋里!”
明媚见她一脸紧张,自己忍不住也悬心,却还故作镇定:“那……又怎么了?跟咱们又什么关系?”回过身,又去逗那只鸟儿,又教它说话,念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快,快来跟着念,你怎么老不会念呢……”
五福见明媚不紧不慢地,只顾歪着头逗鸟儿,她便往里头跑,想跟四喜说,谁知四喜正熬了那补身子的药送出来,见状便道:“你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姑娘都不着急,你忙什么?难道要替姑娘去?”
五福见没有人把这当正经事,气得一跺脚:“好好,就我是太监,那我不管了。”
她甩手要走,四喜笑着叫住:“你的性子也忒坏了,大概是跟小葫姐姐学的……不许往外头跑了,给人看见了也不像话,你去上柜子里拿那蜂蜜腌好的玫瑰片来,冲了水,给姑娘送药。”
五福这才消停地去了。
谁知不到一刻钟功夫,门外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上回来过的老太太身边儿的嫣红。
嫣红刚进门,便笑道:“我又来了,你们快谢我。”
四喜在老太太那边原本是跟她认得的,当下接了,眉开眼笑地说道:“干什么一进门就讨赏钱,你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嫣红握着她的手,笑道:“我接二连三地来报喜,自是要赏钱的,你们主子将来是王妃了,我现在要点儿赏钱也不为过。”
明媚在那窗下听了个正着,她是个姑娘家,哪里经得起总给人说“喜事”、“王妃”之类的。当下又晕红了脸儿。
嫣红进了屋,跟明媚见了礼,便说道:“姑娘,老太太那边传话,说让姑娘打扮打扮,今儿端王妃请姑娘过府叙话呢。”
明媚一听,大为意外:“什么?”
嫣红垂着手,道:“像是端王妃说,前些日子见了姑娘,十分投缘,故而今日请姑娘过府多聚聚呢,派来相请的轿子就在外头了。”
五福刚取了蜂蜜玫瑰片回来,闻言便道:“看吧,果然是有事的,先前你们还嫌我多嘴……”
四喜便瞪她一眼,五福紧紧闭嘴。
明媚垂眸不语,嫣红小声说:“姑娘怎么了?”
明媚抬眸看她:“那老太太的意思呢?”
嫣红笑道:“老太太是答应了的,所以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
明媚仍是沉吟,嫣红道:“姑娘还是先打扮打扮……是了,老太太还说,姑娘要带小葫的话,也使得,但既出门,要多带一个才更妥当……”说着,就看四喜。
明媚见景老夫人把这些都安排好了,知道是非去不可了,就点头:“既然如此……好吧。”
四喜因能陪着去王府了,自是欢喜无限。当下嫣红帮手,就伺候着明媚梳了头,换了衣裳,因这几日府里人送得东西多,老太太、苏夫人等众位夫人也着实送了些好东西,因此便捡了一件儿柔黄色的裙子,外头又加一件淡白色披风,四喜跟玉葫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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