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的寒冷,萧瑟的树叶沙沙作响,少去了往日的温馨,挂着一层秋霜的朱墙上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岚音与落霜在长春宫内抄写经文,近日来,岚音消瘦柔弱,双眼赤红。
落霜心情沉重,只能默默相伴。
八阿哥自从那日走后,再没来过,岚音只能将心中对弟弟的思念寄托在字字的经文中,求得解脱。
“主子,皇上已经罢黜大学士的官职,投入刑部大牢,大阿哥表明决心,与大学士划清界限,惠妃娘娘为此一病不起。”落霜讲诉着宫中的大事。
“大阿哥入朝多年,四处笼络人心,大学士的党羽早年已被皇上连根拔起,今日已经是孤掌难鸣,只能凄凉收场。”岚音深谙如夜,自叹自哀。
“是呀,大学士当年荣耀一时,贵不可言,但毕竟是皇上的家奴,即使再大的功劳,只要违背皇上的意愿,也只能死路一条。”落霜簌簌而语。
“落霜,多年风雨,皇上早已不是当初的皇上。”岚音想起皇上的冷冽无情,悠然膨胀的神色,担忧的讲道。
“皇上幼年登基,生擒鳌拜,平定三藩,收复台湾,如今又御驾亲征,平定噶尔丹,这件件都是旷世奇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皇上自然心生傲然。”落霜也深深的感觉到皇上的骄傲。
“我感觉到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甚至有些惧怕。”岚音淡淡的望着窗外凄凉的景色。
“皇上对主子极好,主子一语抵过千人万人,足见皇上对主子的情谊,皇上对八阿哥更是疼爱有加,这是人尽皆知。”落霜低沉的劝慰,“就连九福晋都是主子为九阿哥求来的,宜妃娘娘欣喜万分,后宫的娘娘们都红着眼睛,嫉妒主子呢。”
“这都是表里,今日的荣耀,都是火中取栗,远不止往日,物极必反。”岚音轻轻放下手中的紫毫,“我如今年老色衰,待到燃尽往日的恩情,长春宫在宫中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
“主子,多年的风雨,咱们都挺过来了,现如今正是八阿哥施展拳脚的好时候,咱们必会更好。”落霜劝慰着岚音,
“我担心正是八阿哥,今日八阿哥小试牛刀,明日锋芒毕露,与太子余力纷争时,皇上恐怕不会顾及旧情。”岚音哀婉。
“不会的,主子多虑。”落霜依然抱着希望。
“太皇太后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废弃太子,八阿哥如何将其扳倒?”岚音道出心中的苦闷。
“皇上为明君圣主,太子荒淫无道,废立是早晚之事。”落霜笃定的回答,“主子放心,子鸣先生,已经为八阿哥指明道路,扳倒太子,要从赫舍里氏下手。”
“赫舍里氏满门荣耀,八阿哥身单力薄,扳倒何其艰难。”岚音深深叹息。
“大学士能倒,赫舍里氏便能倒,主子难道忘了八阿哥的姻亲?”落霜抿嘴微笑。
“灵秀格格?”岚音自言自语。
“主子何时这般惦记儿媳妇了。”落霜故意逗乐玩语。灵秀格格是未来的八福晋,逢年过节总会随父母一同进宫,长得愈发的灵秀可人,灵秀格格出身名门,自然是八阿哥的贤内助。
“灵秀格格从小娇生惯养,我是怕她与八阿哥合不来。”岚音叹气,夫妻间最难得的便是情投意合。
“这婚事是当年太皇太后定下的,自然是好姻缘,灵秀格格尊贵潋滟,与八阿哥是壁人一对,日后成婚,主子就等着抱孙儿吧。”落霜暗笑。
“希望灵秀格格不要让我失望,八阿哥已经成人,我这个当额娘的,竟然连名侍妾都未给他选定,真是愧对于他。”岚音苦涩无边。
“八阿哥洁身自好,修养生性,皇上为之选下的侍妾都被八阿哥回绝,主子还是勿要忧烦。”落霜将晾干的经文,一一卷起,放入箱内。
“他的身上寄托着察哈尔的百年大计,不知何时能成?”岚音近年来总有种预感,仿佛离着那龙椅越来越远,难以触及。
“定会大成。”落霜握紧岚音冰冷的手。
院落中传来声响,许久没有登门的梁公公,俯身而来。
“给良主子请安。”梁公公跪地行礼。
“梁公公请起。”岚音微笑而语。
“良主子真是仁慈善心,是后宫嫔妃的表率。”梁公公望着桌案上的经文和箱子里一卷卷的经文,连声夸奖。
“梁公公谬赞。”岚音苦笑,心中却万般疼痛,自己愿书写一生经文,只为换来弟弟一命。
“皇上请良主子移步乾清宫,太子提议皇上亲自审问那个忤逆的瞎子,哎,真是晦气。”梁公公连连摇头,
岚音惊讶的将笔砚打落在地,踉跄站立,墨迹染尽在锦华的宫装上,团团氤氲。
“主子。”落霜急忙搀扶。
“哎呦,良贵人,可要小心点儿。”梁公公身子弓得更低,以为岚音担忧见到瞎子的狰狞,细语道,“良贵人放心,那瞎子带着面罩,吓不到皇上和娘娘们。”
“哦。”岚音木然的点头。
“师傅,不知皇上为何唤各宫娘娘们同去,难道要一一当面对峙?”落霜试探的问道,双手麻利的为岚音擦拭污浊。
“都是咱们尊贵太子爷的主意,老奴也不知太子爷所想,哎,还是劳烦良贵人走一遭吧,老奴还要去其他宫中传信儿,先行告退。”梁公公亲切而语。
“师傅慢走,主子换件宫装,顷刻便到。”落霜面带笑颜。
梁公公离去后,岚音已经瘫坐在锦凳之上。
“主子,”落霜担忧,
“是祸终究躲不过。”岚音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当岚音梳洗打扮完毕,来到乾清宫时,这里已经是花枝招展,盈盈绿绿,连许久没有露面的成嫔和布贵人都到了。
“良妹妹的风韵真是不减当年。”尖酸的成嫔不会放过任何奚落岚音的机会。
“成姐姐一切安好。”岚音心系弟弟,哪里会在意成嫔的挑衅。
“真是贵人,总是最后一个登场。”宣嫔掩口微笑,话中带刺。
“宣妹妹此言差矣,不是还有一人未到吗?”不落人后的宜妃怒气的剜着趾高气昂的宣嫔。
岚音仔细望去,原来敏嫔未到。
“宣妹妹与敏妹妹同宫,不知敏妹妹的病好些了没有?”浑身素雅的德妃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是晦气,延禧宫快成太医院了,整日飘着苦涩的药汤子味儿。”宣嫔嘟囔着小嘴,厌恶不止。
“敏妹妹的身子,向来柔弱,去年入冬祭神后,更是卧床不起,莫非是冲撞了神灵?”德妃看似关切的眼中,隐藏着丝丝得意,敏嫔是皇贵妃的死党余孽,自然不能让她过得太舒适。
“哪里有什么神灵,德姐姐莫要疑神疑鬼,这都是命中注定,有些人无福享受罢了。”宣嫔不耐烦的咒骂。
岚音见宣嫔的薄情寡义,心生哀叹,当年草原上那个天真的小格格早已被紫禁城无情的改变,如今只是一个深宫怨妇,眼里只有争宠。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八阿哥驾到。”随着太监的一记长调。
众嫔妃柔声行礼,岚音不敢抬头直视。
“平身。”玄烨身着上朝时的明黄龙袍,威严安坐。
“把人带上来。”盛气凌人的太子侧目吩咐。
众嫔妃纷纷掩颜惊恐。
岚音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
八阿哥眸光如井,淡淡的望向岚音,轻轻点头安抚。
岚音忽而想起八阿哥那句,舅舅早已做好万全之策的话语,心中翻滚无尽的凄凉,额娘,岚儿该怎么办?
片刻后,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宫人牵着一名脚带镣铐,蒙头的犯人入内。
岚音清楚的看到犯人裸露的脚踝上月牙形的伤疤,那正是弟弟幼年爬山所伤,一别将近二十载,今日却不能相认,岚音的泪涌在眼眶,只能掩鼻故作惊恐。
“跪下。”宫人用力踹向犯人。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太子踱步来到犯人面前,“这里是乾清宫,天子宫殿,只要你供出背后之人,皇阿玛有仁爱之心,定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犯人悄无声息,太子的眼中满是杀意。
“今日皇阿玛唤来了后宫中所有的嫔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听仔细,回头是岸。”八阿哥铮铮铁语,所有二字咬得极重。
岚音知晓八阿哥的急中生智。
犯人的身子也微微摇晃,低沉沙哑的讲道,“受人诬陷,草民无言辩驳。”
岚音简直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弟弟的声音为何如风烛残年的老者,当年如夜莺聆唱的少年,哪里去了?大火?岚音想起那场灭门的大火,一定是那场大火烧灼了弟弟的喉咙,罪魁祸首却安然的高高在上,岚音的心燃起恨意。
“你受何人诬陷?”玄烨凌厉的盯着犯人。
犯人坚定而语,“当今太子。”
“你这个瞎子,竟然敢诬陷本太子,真是活得不耐烦。”太子恼羞成怒,朝犯人的胸口飞踹而去。
“太子不可。”岚音忍耐不住,径直站立。
乾清宫内静寂一片,只听到交泰殿传来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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