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接连数日沉寂在悲伤之中,皇上的身子也渐为虚弱,太子一党日益猖狂,太子处处以帝制自居,擅自挪用贡品,甚至背地里自称为朕,无人敢告知皇上。
与此同时,大阿哥并未彻底放手,时时在暗中观察着太子的一举一动,看似平静的朝堂和后宫,却都是深不可测的沼泽泥潭。
冬去春来,紫禁城即将迎来最重要的节日,皇上的寿辰--万寿节。
东西六宫都在忙碌纷飞,长春宫也不例外,岚音通宵达旦的为皇上绣制寿礼,身姿高挑的八阿哥挑帘而入。
"儿臣给额娘请安。"八阿哥跪倒在地。
"快起来。"岚音欣慰的放下手中的金丝银针。
"额娘,勿要太过操劳,小心熬坏了眼睛。"八阿哥亲切道。
"这人老了,到底是不中用了。"岚音揉着双眸,叹息微笑。"夜里总是睡不下。"
"额娘不老,在儿臣眼中,额娘还是如当年的温婉。"八阿哥腼腆逢迎。
"你啊,何时也生了一副蜜糖罐儿的嘴。"岚音溺爱的看着八阿哥,自从裕亲王过世后,母子间第一次如此谈笑风生,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只要活着,便要步步惊心。
八阿哥脸上挂着笑意,缓缓端起落霜送来的热茶,细细品闻,莫不做声。
"灵秀可好?"岚音不经意的问道。
"她有了身孕,总是念叨额娘。"八阿哥的脸上洋溢着慢慢的幸福。
"恭喜贝勒爷。"落霜欣喜的叩拜行礼。
"这是好事。"岚音连连点头,岁月荏苒,自己也要见到隔辈人了。
"待她胎位稳了,再行到宫中为额娘请安道喜。"八阿哥恭敬而语。
"哪里有什么虚礼,一切以腹中的孩子为重。"岚音喜悦。
"额娘,儿臣已经和灵秀商量过,想要纳一名侧福晋。"八阿哥浅笑道,"还请额娘成全。"
"侧福晋?"岚音知道八阿哥府中只有灵秀格格一名嫡福晋和两名妾室,立名侧福晋也是情理之中。
"你可有人选?"岚音侧目问道。
"子鸣师傅正在为儿臣筹划,侧福晋自然是出自八旗都统家的女子。"八阿哥眼中闪过明光。
岚音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兵权大过社稷,只有联姻才能紧紧的捆绑在一起,"你尽管去寻,有了合适的人选,额娘去求你皇阿玛。"
"多谢额娘。"八阿哥拱手而礼。
"即使有了侧福晋,莫要怠慢了灵秀,她性子刚烈,毕竟你们才是夫妻。"岚音细声嘱托。
"额娘放心,儿臣不会辜负灵秀。"八阿哥点头,王叔过世后,朝堂之上,幸亏有郭络罗氏的帮衬,否则自己恐怕被人泼得一身脏水,有口难辩。
"你近来可好?"岚音转而问道,如今与八阿哥见面甚少,更是珍惜每一寸时光。
"嗯。"八阿哥轻轻叹息,眉宇间却锁着淡淡的愁思。
"花将军可好?"岚音想起这位老友,数年过后,不知他是否雄心依在。
"花将军一心向佛多年,将察哈尔部的帅印,在大婚之前,便交给了我。"八阿哥回答。
"这样也好,他也该放手了。"岚音感慨万千,花家几代人的使命,太过沉重。
"额娘,我们的百年大计,定会成的。"八阿哥坚定而语。
"额娘为你筹划了半生,到头来却依然不见半分光亮,又搭上了你舅舅的性命,如今额娘更希望你平安便好,命中若有,便是水到渠成。"岚音双眸染霜。
"额娘,儿臣大了,不会让额娘难心。"八阿哥信誓旦旦。"察哈尔的一切,都要寻回。"
"你皇阿玛看似体弱,心却不糊涂,你千万莫要心急焦虑。"岚音依然不放心。
"额娘,王叔过世前,曾与皇阿玛彻夜倾情而谈,谈论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但儿臣觉得皇阿玛要对赫舍里氏动手了。"八阿哥低沉的讲道。
"难道裕亲王将那白矾纸张交给了皇上?还是将太子侵吞赈灾银两之事告知了皇上?"岚音蹙眉疑惑,也许只有裕亲王在皇上面前的话,才有些分量。
"皇阿玛暗中派心腹之人,远去南方潮热之地,已经将朱三太子等余党悉数抓到,逐一审问,相信不久,便会人尽皆知。"八阿哥悠然凝神。
"你是从何而知?此事可是真的?"岚音谨慎的问道。
"额娘,此事是皇阿玛身边近臣亲口对儿臣所讲,千真万确,赫舍里氏和太子还蒙在鼓里。"八阿哥微笑。
岚音心中释然,看来八阿哥也在营造自己的势力。
"额娘,只要赫舍里氏一倒,太子必定如惊弓之鸟,到时候还请额娘加一把火。"八阿哥眼神幽暗,"火上浇油会烧的更旺,皇阿玛必定会废弃太子,咱们才算走完第一步。"
"好。"岚音执着而语,"惊弓之鸟,重敲一锤,必定从高处坠落,粉身碎骨。"
"儿臣谢额娘成全。"八阿哥眸光清华,满是膨胀的欲望。
而岚音却在思虑,八阿哥到底得到了谁的帮助,独独漏掉了八阿哥眼中的贪欲,终于酿成最后的大祸。
正如八阿哥所言,花团锦簇的万寿节后,皇上果然公告示人,在南方大岚山抓获朱三太子余孽一千余众,收押牢房。
引起南方各地一片哗然,而皇上又已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拘禁索额图于宗人府大牢。
更是引起朝堂上下一片动荡,太子极为收敛,日夜谦恭的伴驾在御前。
后宫也是风起云涌,毓庆宫开始风雨飘摇。
这日岚音与众嫔妃在御花园闲逛赏花。
"襄妹妹气色真是好。"宣嫔尖刻的问道。
高常在生下阿哥后,深得皇上喜爱,特晋升为贵人,赐号为襄。
襄贵人身姿丰盈,"臣妾哪里及得上宣姐姐娇贵。"
宣嫔与襄贵人同时进宫,而襄贵人却生下阿哥,宣嫔眼中冒火,最为嫉恨襄贵人。
宣嫔的性子,众人皆知,都敬而远之,笑而不语。
岚音见柔弱的和嫔一直静立在花丛前,淡笑无语,关切的问道,"和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和嫔擦拭着两腮的清泪,"谢良姐姐惦记,臣妾好多了。"
"和妹妹勿要忧伤,这宫中的孩子本便不好养,谁没有过痛失亲子的经历?咬咬牙就挺过来了。"荣妃柔声劝慰。
"嗯。"和嫔低垂着头,和嫔去年生下死胎,从此一直卧病在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和妹妹真是比御花园怒发的花儿都娇艳,惹人怜惜,难怪皇上宠爱。"德妃笑意盈盈,连声夸奖。
岚音内心感慨,多年前的中秋节,宜妃正是如此对自己讲,与今日同出一辙,真是世事变迁啊。
宜妃也想起当年的话语,歉意的看着岚音。
岚音苦笑不已。
忽然一名小太监跪地禀告道,"启禀太子妃,索额图大人在牢中病逝了。"
太子妃面容凛然,却铮铮铁语道,"他枉负皇恩,这是罪有应得。"
众嫔妃面面相觑,等着看笑话。
惠妃趾高气扬道,"千错万错,这亲情总是割不断的,太子妃还是去瞧瞧,哭一哭也是本分。"
岚音和宜妃眼神交融,看来钟粹宫又要蠢蠢欲动。
太子妃微笑道,"惠妃娘娘所言差矣,臣妾作为晚辈只能忠于皇阿玛,乱臣贼子怎能混为一谈?"
"太子妃,皇上下令,命太子和太子妃前去宗人府为索额图大人守灵。"小太监忐忑不安,目光躲闪。
"呦,太子妃还是快去吧,这可是皇上的旨意,皇上最念旧,有孝诚皇后情分在,哪能分得如此清呢?"宜妃微微浅笑。
太子妃脸色青白,恨恨瞪着小太监,转身甩袖而去。
岚音望着太子妃婀娜的背影,叹息道,"太子妃果真有母仪天下的胸襟。"
"那要看看有没有那个命了。"惠妃直言不讳。
德妃打着圆场,"太子妃还年轻,日后定会生下男丁,自然是贵不可言。"谁都知晓,太子妃刚生下一名格格不久,太子甚为不喜,宠爱侧室。
"那就等老天爷安排吧。"惠妃淡然微笑,眼角满身深深的皱纹。
岚音偷瞄向密贵人,只见她紧紧抿着双唇,眼神扑朔迷离。
"密妹妹怎么愁眉不展?"岚音试探的问道。
密贵人踌躇不明的回道,"十八阿哥一向聪慧,不知为何却突然病了,臣妾心中担忧。"
"十八阿哥早了两个月出生,自然是先天不足,密妹妹不要烦忧,多养养身子就好了。"宜妃意蕴深藏的微笑。
密贵人不敢多言多语,如今皇上和太子都极少来找自己,只能忍气吞声。
"听闻毓庆宫有支千年人参,补血养气最好,还是当年太皇太后赐给太子补身的,还剩下半支,密妹妹不如去求得太子,十八阿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岚音指给密贵人一条明路。
"真的吗?"密贵人目光明亮。
"如此宝物,只怕太子不给,不过密妹妹可以去碰碰运气。"看来需要出手反击了,岚音胸有成竹的笑道。
密贵人的神色顿时好了些许,"多谢良姐姐指点迷津。"
一旁的德妃眉目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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