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神情尴尬,可细细思量这也是事实,唯有带着万分抱歉的笑容,道:“是,这段时间主母受委曲了。”
媚儿低低一笑,委屈吗?其实我不觉得,不过我此刻就如被囚禁在一个看不到摸不着又离不开的金丝笼中,她握着树干的手微微用力,一阵痛楚立刻电闪般自掌心传入心窝,摊开手一看,刚才被尖刺在掌上戳的那几个小孔,正缓慢渗出血来。
智者看见主母掌上渗血,急道:“主母快下来,这棵九头蛇柏长有尖刺,极易伤人,”
媚儿取出锦帕将掌上鲜血拭去,随手折了一条花枝,抛给树下那位老者:“老先生,你总说凤冠所赐,皆为良缘,但我看似乎未必,两心若非如一,又焉可为佳偶?”
智者伸手接过花枝,随即抛开,道:“主母,凤冠所赐,必为良缘,这绝对是真的,纵观过往每一代帝后,皆为天作之合,我是看着帝君长大的,帝君的为人我最清楚。肯定是有意外羁绊了他,否则不会拖沓不回,其实老奴现在忧心的很。”
媚儿嘿了一声,她对自己夫君的安危倒不挂牵,伸手将挡在眼前的绿叶拔开,眯起眼望着天际流转的云霞,幽幽道:“以帝君之能,放眼这天域,哪有艰难困阻能羁绊他的大驾,所以当可无恙归来,老先生过虑了。”
智者以袖拭汗,答道:“但愿如此”
两人沉默了一会,媚儿见智者并无离去之意,便道:“老先生,这凤冠真的只有帝君才能揭开吗?”
智者颌首道:“是。上古早有规定,君后揭冠,互窥真容,共入桃花池,合鱼水之欢,是为礼成。”
媚儿俏脸发烫,大为窘迫,她对夫妇间闺阁之事,还是懵然未解,不好意思再询问下去,可终日戴着这凤冠委实不便,便轻声问道:“我也不能揭开吗?”
智者垂头望地,声若蚊蝇:“是!主母也不能揭开!这......段时间主母确实是受委屈了”
为何我独处在琴瑟宫时可以揭开它?
而在人前,凤冠就如附骨之俎,缠着我不放?
媚儿瞪着智者,犹豫了好久,终是没敢问出这个索绕心头多时的疑问。
这两年来,智者对媚儿极是和蔼可亲,她虽不待见天宫,但对智者还是极为尊重的,此刻见他满脸尽是内疚之色,不由颇为后悔刚才出言鲁莽,他主子回不回来,又岂是他一个老臣子所能左右的,我自个心情郁闷,何苦为难这个热心肠的老先生。
念及至此,她忙陪笑道:“帝君当以大事为重,是我愚钝了,说话不分轻重,老先生不必介怀。“
智者如释重负般吁了一口长气,笑容转为灿烂:“主母深明大义,老奴甚为欣慰,老奴只是担心主母想多了,生出自困的念头,今日神庙内的长明灯火势转旺,相信帝君很快就会回宫,主母无需担忧。”
媚儿心头一震,他要回来了?
智者静候片刻,见主母依旧端坐树上,并无离去之意,干脆也盘膝坐下,自袍内取出一本泛黄的绢册:“主母既愿在树上赏风景,老奴就在此地相陪,今早我收罗了六足灵兽与西风鸟斗法的故事,主母可有聆听的兴趣?”
媚儿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绢册,噗嗤一笑,对他的一番好意甚感无奈,只得飘然跃下,嗔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收起你的老故事,我这就回宫去。”
媚儿脚步生风回到琴瑟宫,倚在庭院中赏玩了一会莲花,心情终是郁郁,遂唤来宫女吩咐道:“这几天我需在宫内静修,你们不必过来侍候了。”
遣退宫女后,她掩上宫门,将凤冠揭开,随手扔在一旁,仰天长叹,罢了,罢了,帝君是天域的主子,拂逆了他就是逆了天意,我这半年里日夜思量离开天宫,原只是痴人说梦!
正在自我抓狂时,忽感背后的墙壁连续颤动了几下,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刚才随意一站,正好靠在了藏匿报音鸟的缎画上。
媚儿好不惊诧,闲极无事时她曾仔细研究过这幅画卷,除了那只每天清晨从画中飞出来唱歌的报音鸟儿外,这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轻轻触摸着缎画,莫非我不小心把鸟儿压伤了?她轻轻点了点报音鸟的头,鸟儿寂然不动,媚儿秀眉一皱,掀起缎画,画后是一栋厚实的玉墙,弹指一敲,回音清脆,并没异象。
媚儿微感失望,将缎画重新挂好,站在画前细细观摩着画中的亭台流水,方才从后面传来的感觉颇为真实,这墙壁确实是抖动了几下,这其中莫非藏着什么玄妙?
缎画里是一个绿树掩映的大花园,园内有一个水色湛蓝的大湖,楼廊曲径,藤萝缠绕,在小径的尽头,一扇红木小窗半开半掩,媚儿的手轻轻触摸着画中的景物,当指尖触及画中的红木窗子时,忽觉落手一轻,窗子竟然慢慢打开了!
媚儿吃了一惊,急退几步,凝神细看,没错,画中的窗子,真的已开启一线。
媚儿的心砰砰跳动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扇画中的红窗,她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走上前,手轻轻搭在浅红色的窗棂上,窗子仿似感受到她手上的热度,瞬间变成一扇比她还要高的真实窗户。
媚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红木窗,用力捏了捏窗棂,没错,确实是一扇活生生的窗子。
她试探着把手伸出窗外,掠过指缝的是一阵阵淡然的清风。
媚儿猎奇之心大起,天后宫中竟然隐匿着一个虚无的空间,这可是一件趣事,她轻轻一跃,犹如柳絮般荡出窗外。
落地时踩在一片实地上,眼前一片桃红柳绿,回廊曲径掩映在葱郁的花木中,她回头一望,红木小窗已悄然阖上。
媚儿在原地静候片刻,不见有猛兽或其他异像显现,才抬起脚步小心翼翼地顺着小径往前走去。
花园非常安静,除了偶尔响过几声鸟鸣后,就再无别的声响,小径尽头是一个水色湛蓝的大湖,和别的湖泊不同,它并没有湖滩,湖的四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和冰,湖水没有一点点的波谰,犹如完全静止了一样,亮光投射在湖面上反射而出,整个湖面仿佛铺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箔,景色显得无比绚丽。
她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并没有遇上特异的事物,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改变,她凝神想了半响,取出冰雪权剑,垂下剑尖,把剑没入湖水中。湖水瞬间起了一圈圈涟漪,快速向湖心荡去,接着听得咯咯轻响,整个湖泊自外到内慢慢凝结成坚冰。
媚儿收起冰雪权剑,轻轻一跃,落到冰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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