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昭阳宫,蒋茹茵看了紫烟打开给她看的东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这夏嫔和江嫔算是下了些本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成对的南海明珠价格不菲。
“娘娘,她们这忽然前来,似乎是有求于您。”紫烟检查过这锦盒,递给青秋拿下去了,“寻常时候也不见她们过来昭阳宫的。”
这宫中,蒋茹茵就和德妃走的近一些,和严昭仪的关系也还可以,其余的那几个,她们不来,她自然不会去搭话,过去在太子府的时候并不亲近,今天这情形下来,确实让人会去想这所图。
“她们没说,那就是没有。”蒋茹茵淡淡道,有些困乏,昨日在承乾宫她睡的并不好。
紫烟给她换了一杯茶,“今早景仁宫请安,外头说娘娘是个好说话的,叶淑容这般说娘娘都没责备她。”
蒋茹茵看了紫烟一眼,消息传的快,尤其是她的,“紫烟,别忘了本宫是什么封位。”贤妃贤妃,不就是要贤良么,叶淑容反讽着说两句不中听的,她若斥责她冲撞,那就是她这个贤妃娘娘傲气难相处,小心眼,毕竟她位高位,叶淑容位低,什么事,蒋茹茵先得宽容些,要把‘贤’这个字做到尽善尽美。
她宽容了,那类似叶淑容这些说的再多,都是跳梁小丑…
蒋茹茵这一睡,午膳都没吃,过了午时才醒过来,青冬把热着的菜端出来,蒋茹茵简单的吃了一些,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屋外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宫里四处都有着一股初春的生机在,蒋茹茵在走廊下呆了一会,回屋内,命人研磨,准备写信给祖父。
蒋家要出这个头,势必要先和别的几家通个气,在蒋茹茵看来,如今和蒋家有关联的,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程家算一份,张尚书家也能算一份,和祖父交好的,封晋候如果也能站出来的话,胜算大一些,还有王家,母亲的娘家,李家等等,站在背后的越多自然越好。
想罢,有了思路,蒋茹茵写起来就快多了,五六张纸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把信放入信封中,烧了印戳,蒋茹茵把信交给紫夏,“现在就送去蒋家,若是祖父让你留下,你就明日再回宫。”
带上出宫令牌,紫夏离开了。
没多久,容哥儿回来了。
蒋茹茵见就他一个人,笑问,“你姐姐呢。”
容哥儿坐上了凳子,“姐姐还没下课,让我先回来。”
蒋茹茵摸了摸他的头,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
和平宁呆在一块的时候,这孩子真的是不起眼,可蒋茹茵知道,不论从哪方面,他都比平宁要努力,只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着,好像知道大家不希望他太出色。
“今天学了什么。”青秋端上来了切好的水果,蒋茹茵替他拉了一下袖子问道。
“老师讲了治家,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容哥儿说的朗朗上口,上课的时候老师念的多了,他就记进去了,末了,抬起头看蒋茹茵,“母妃,大哥对我们都很好,我们也尊敬大哥,这就是兄友弟恭。”
“没有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乃治家。”蒋茹茵点点头,见他明白,索性多给他讲了一些,“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非训导之所移也。”
容哥儿仰头听着,半响,点了点头,“母妃的意思是,若是父亲不慈爱,子女就不会孝顺,哥哥不友爱,弟弟就不会恭敬,风化之事,要自上而下,从前而后。”
听儿子这个理解,蒋茹茵很欣慰,“对,夫不仁,则妇不义,但若是父慈子不孝,兄又弟倔傲的,那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凶名,训导已经改变不了他们,只能靠刑戮摄之。”
到这里,容哥儿有些懵懂了,“为何父亲慈爱儿女会不孝。”
蒋茹茵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性,你这么想的,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将来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母妃不能时时刻刻提点你,告诉你这些人的好坏,你要靠自己的双眼去辨识,用心去看他们的真假,待人待事都需恩威并施,且不能自降身份。”
容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儿臣明白。”蒋茹茵把他拉到了身边,“你选了程家少爷和钱家少爷做你的伴读,你与他们相处可好?”
“儿臣与他们相处的很好,母妃,钱之晟很能说,程文霖学识比儿臣丰富。”蒋茹茵也知道儿子自己挑的这两个人人品都是很好的,看他脸上露出的那笑,有同龄的玩伴,自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们与你今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你要真诚,但有些时候要明白你的皇子身份,知道吗?”
又见儿子迷糊了,蒋茹茵笑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回来问母妃。”
听了这么多,容哥儿这会正努力理解蒋茹茵说的,起身朝着她道别,“母妃您且休息,儿臣要好好想一想。”
看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蒋茹茵心疼的很,想伸手摸摸他,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柔声道,“去罢,若是累就睡一会,晚膳了母妃派人去叫你。”
看着这小身影走出了屋子,蒋茹茵的眼神定然了几分,她的儿子,即便是在众人面前不出色,也不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太学院不教的,她会教给他…
紫夏到第二天才回来,没有带回祖父的信件,过了两天,蒋家依旧是没什么消息。
而皇上这些天来昭阳宫,独处的时候常常和她说起这救济点的事,即便是现在朝野上下反对之声这么多,他也似乎是笃定了这件事一定能成,还问她当初她说的抬商具体是何措施。
蒋茹茵心中也只有个大概的想法,没想过会实施,自然没有细想该怎么做,在祖父有回应前的这段日子里,两个人说起这抬商的具体措施,竟还让他们聊出了个章法来。
蒋茹茵提出大概,皇上会对她说提出的加以润色,不足的蒋茹茵再拎出来,两个人说的投入,都没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苏谦阳从来都不曾觉得,一个女子能和自己说道一块去,尤其是这些方面,而眼前的人,虽然了解的东西不够全面,但她聪明,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话中的欠缺,就像是一个极好的谋臣,把最初只是草案的东西,最终成型为一部法令。
接触的越多,了解的越深,越觉得她身上还有无数的东西等着他去挖掘,苏谦阳喜欢她,欣赏她,甚至觉得,她不可或缺。
但她又不是完美的,时常会露出一些漏洞,无措的神情,放空的呆然,就那一刹那的表情,都让苏谦阳好奇,她这撑着的外表之下,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内心。
好奇心这东西要不得,苏谦阳很清楚,但似乎他一点都不想去阻止,任其蔓延…
三月四月,蒋国公都没动静,朝野中这也安静了不少,皇上有这想法,没人支持那也没有用,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等过段日子皇上这想法淡了就好了。
皇上也没表现出很着急着要解决这件事,到了五月,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是皇上一时兴起,过去就过去了。
蒋国公忽然偕同程太傅,张尚书,王尚书以及封晋候等人,联名上书,愿意以身作则,把皇上说的抬商一事实施下去,救济点一事为国为民,能笼聚民心。皇上此举,此乃大今之幸。
蒋国公忽然来这一出,让那些最初持最激烈反对的人措手不及,蒋国公一行人,奏章文书,甚至连救济点如何设立、官员如何选拔分配以及如何抬商来达到银两筹集等一系列办法都整合了一起呈给皇上,准备充足。
龙颜大悦,朝堂之上,皇上大大的赞赏了蒋国公在内的这些人,先是夸奖他们为民着想,以民为本,继而看了他们写上来的东西,又是一番夸奖,这夸奖之外,反讽的就是那些不为民着想的,只想着自己切身利益的。
皇上做事干脆,蒋国公他们既然准备充足了,他自然是先要把抬商一事落实下去,银子先要凑齐,他这里也准备好了,法令嘛,早就已经拟定了,直接交由户部礼部工部一起详看,看完之后真正实施起来又什么需要改进的,再行商议。
那工部尚书就是王尚书,自然没二话,户部谁也不占,倒也显得平静,就是那礼部尚书,一脸吃了苍蝇似的难堪,撇了一眼还在人群中的连大人,这种苦差事,真的要他来么。
眼神交流还没几下呢,龙椅上的人点他的名了,“秦大人,届时和各商会打点之事,还需要你出面。”友好交流什么的,礼部尚书最合适了。
持反对一方的最终没能在这次早朝中有所反驳,没办法,蒋国公一行人准备齐全,来势汹汹,三言两语肯定是抵挡不过的,必须要从长计议啊。
可当他们在那从长计议的时候,人这边正紧锣密鼓的实施呢,争取早点筹备齐全银子,在秋收前把救济点的事情落实,让新一批的官员可以下去锻炼,从而今年的饥荒可以避免一些。
赵国公连大学士他们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比别人慢了一拍,这还怎么赶得上,人家又不等他们,于是这只能曲线救国了,连大学士找到了叶候,也就是太后娘娘的父亲。
这太后当皇后那些年,叶家虽然行事低调,内里可捞了太多好处了,如今这一抬商,不是明晃晃要世家受损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一群,叶家好歹是皇上的外祖家,出面反对,能阻拦一时就是一时,让太后娘娘出面和皇上去说,怎么也有用。
只是,赵国公他们低估了皇上这一次的决心。
太后娘娘的劝阻,无非是如今皇位根基不够稳,若是引起群臣反对,对皇上并无好处,即便是真要实施,那也得徐徐图之。
皇上也只给了太后一句话,若是世家肯拿出这银子的,这抬商法令就不必颁布了,主要还是为这银子的事,毕竟救济点的设立没有什么不对,民是国之根本,皇上只想做的更好而已。
可让世家这么把银子交出来,谁肯啊,那可老大不小一笔,还不知道够不够,万一用到一半不够还要继续拿,这不是要掏空了,相比之下,部分世家宁愿支持抬商,商者地位高一点而已,又不是断死路,要是让皇家问他们直接要钱,那才是要命。
等到户工礼三部把皇上给的抬商法令完善好呈给皇上看的时候,这早朝时,两方人马又吵起来了。
别看这一群朝臣平日里都一本正经的,真遇到事吵起来了,这本事个个都不小,殿外的还好,站的远的一头雾水,这殿内的,赵国公连大人一帮,蒋国公这边一帮,吵的不可开交。
坐在最上头的皇上听的真的不太清楚,太吵了,一旁的陈奉满头大汗的注意着皇上的神情,这怎么还笑呢,底下赵国公都快被气晕过去了,再这么下去,打起来都有可能。
就在陈奉作为一个太监都内心焦急万分的时候,门口那传来一声呵斥,只见平王苏谦默带领着一大队侍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高喊,“谁这么大胆,在此扰乱朝纲,统统抓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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