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是有一摞子内侍做尾巴,跟着周峦后头的。走着走着,就成了周峦一个人独行——陛下轻功太好,不知不觉就将众人甩开了。
周峦背着手,去办宴会的点溜达了一圈。他只在外围绕,不近去,亦不让旁人发现。周峦瞧见乐翩翩仍坐在席上,正笑眯眯和旁边的狄国公主说着话儿。周峦自哼了一声,走了。
周峦去宫里其它的地方随便散了散心,再回来,漫不经心往宴会外围溜达第二圈,发现乐翩翩不在了。
周峦暗笑:就知道小骗子坐不住,溜出去了。
周峦晃着脑袋,往前后左右走,很快,就逮着乐翩翩了。
他仍穿着银袍,乐翩翩认定他是侍卫,并未生疑。
她大大方方上前同他打招呼。
周峦高兴,笑出声来:“呵!”想不到还会同她再交谈。
乐翩翩突然道:“哎,宴席还未散,枯燥泛味。真是苦了你们这些当侍卫的,要一直守在外面。”
周峦心底暗笑,面上一本正经摇头:“不苦。”
乐翩翩便再道:“唉,辛苦的都是底下人。你瞧那高顶处的皇帝,得了一点小病,就不用来出席了。”周峦张口欲辩,听见乐翩翩再道:“不过也不知道那皇帝得的是不是小病……”她下意识咬重“小”字,眼睛往宴席所在的方向眺了一眼:“这小皇帝后妃那么多,说不准啊……是湿毒或者亏了什么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卧床?”
周峦立在原地,四肢僵住,半响,他回味过了,狠狠吞咽了一口。
周峦咬牙切齿道:“当今天子年岁二一,远比乐姑娘您大。”
乐翩翩不以为意:“哦,随口叫的,外头说书的都说他是小皇帝。”
周峦有苦难言,原来是当年他叫人写的本子,把自己给坑了。
周峦道:“其实陛下……私下里……并非像你说的那样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时常睹见天颜,陛下他不仅风姿绰阔。”周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回味回味自己英俊的相貌。他接着道:“而是陛下大多忙于政事,其实陛下很少往后宫走的。”
乐翩翩旋即接口:“那他把那些娘娘们囚进来做什么?”她说:“娘娘们可都长得很好看。”
周峦鼻子都快气歪了,心想这乐翩翩评判人的标准就是好看不好看吧?再则,他一贯认为纳妃嫔该用个“塞”字,宫外的人拼命把女儿塞进来。这还是头一遭听见人形容:他“囚”了她们!
周峦心里冷笑一声,心想:就算是囚牢,也是那些类似母后的女人,为了金笼玉铐,心甘情愿求着争着要求的。
周峦嘴上道:“你怎么能用‘囚’字呢?陛下虽然少往后宫走,但对诸位娘娘都是很体贴的。只要去了宫里,均分外温柔。”
乐翩翩忽然扑过来捂住周峦的嘴,她的小而柔软,掌心一点也不粗糙,她说:“你说这话是会诛心的,被别人听去会诬陷你与娘娘们有私。”她将小手挪开,周峦怔忪在她掌心的温柔,呆呆伫了好一会儿。
他凝视着她,意味深长:“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倘若被有心人听去,奏你一个藐渎圣颜,你比我罪更大!”
乐翩翩笑道:“不用怕,我现在是拉那殿下的老师,友邦贵客,皇帝奈何不了我的。”过会,乐翩翩嘟嘟嘴:“再说,我哪有藐渎圣颜,小皇帝子嗣不行,可能有亏或者有湿毒,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么?”
周峦此刻若咽着茶水,定会一口全喷出来。他连咳几声,乐翩翩关切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周峦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脸红了,他偏过头去,不敢对视乐翩翩的眼睛,解释道:“其实……陛下……是……很勇猛的,那个……没有子嗣,是因为……我们做侍卫的常出入宫中,知道一些,陛下事毕常常会赐娘娘们汤药。”
乐翩翩惊呼:“他不想要孩子?!”
周峦垂脸,复又抬起头,盯着乐翩翩,道:“嗯。”他忽然心潮起伏,直卷巨浪。
乐翩翩斥道:“既然皇帝不想要孩子,何苦坑害那么嫔妃。他贵为天子,自然也是知晓那些汤药的危害的,当然……痛不在他身,他无关痛痒,反正他也不怜惜她。”
周峦自认为对待自己的每个女人都是温柔体贴的,所以他旋即反问:“不怜惜?”怎么可能!
“他要是怜惜,就该自己喝药,再不济,快完的时候自觉抽出来,别在里面!”
周峦傻得半响做不出反应,待反应过来,竟烫红了一张脸。怎地有种错觉,觉得这些尴尬的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
周峦结巴了,“你、你、你是姑娘家么?”
“是啊。”
“那怎么能讲出这种话!”
可能是周峦的反应太过强烈,乐翩翩被唬得后退了一步。她先与周峦对视,继而眸光黯淡下来:“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带着我四处飘了,可能我懂得有点多。”
周峦抿嘴,本想肃然回她一句“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得知她也是从小就四处漂泊,他同命相惜,心顷刻间就软了,道:“算了,是我说重了话。”
周峦想起自己少时许多辛苦,许多委屈,母后带着他四处避逃,母后,母后和谢景……一想起这些旧事,他就糟心。周峦对乐翩翩的同情顷刻加倍,道:“翩翩啊。”忽然改口称她翩翩。
良久,他不说话了,乐翩翩不禁反问:“什么事?”
周峦踌躇问道:“你喜欢什么?”琉璃万顷,金山银山,就算她喜欢天下,她也给得起。
乐翩翩道:“没有什么喜欢的,但也什么都喜欢。”
这话答的很虚啊……周峦挑了下眉毛,笑道:“翩翩,长命百岁永驻青春,你喜不喜欢?”宫里那神叨的秘密,已经有了进展,那道人不久后变能钻研出长生不老的妙法,周峦从未对人提起,他的臣子妃嫔无一人知道,但是这会儿,他不介意在给谢致续完命后,顺道给乐翩翩也续一人。
博她一笑,也算值得。
哪知乐翩翩摇头:“活那么久干嘛,要是活得痛苦,我好不容易熬到了了断,还得继续熬,求死不得,渺渺无绝期。”
这一番话撞上周峦心坎,他自己从来觉得长生不老没什么好,一切随缘,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乐得逍遥。
若非他是天子,底下有千千万万殷切跟随者,他定要自在说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会周峦终于敢说出来,“是,我也这么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乐翩翩轻轻瞟了他一眼,并不知道,周峦说出这句话,一口憋了二十来年的气,终于舒坦。
~
狄王一行人在京城滞留半月,后来那十几天,周峦常去驿馆约见乐翩翩。
起初,他是隔三天来一趟,后来变成隔天来,再后来,他天天来。
乐翩翩待周峦不错,乐与同他交往。可是乐翩翩有个怪癖,无论周峦好说歹说,几乎快磨破了嘴皮,她却只肯待在驿馆,不愿上街。
最后一日,周峦道:“你都要走了,难不成今日还憋在驿馆里?”
乐翩翩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口回绝,似有所动。周峦就笑着将她手一牵,往馆外走,乐翩翩把手从周峦手里抽出来,但是脚下没有停步。
周峦眼皮一跳,旋起嘴角,如沐春风。
时值晌午,正是饭点,周峦携乐翩翩上酒楼。
食客满堂,酒家台子上演着周仲晦的故事——这几年,周郎君的英雄事迹愈发受欢迎,以前只有说出的本子,今年连戏也出来了。
乐翩翩看得入迷,一出演完,她拼命鼓掌。回头才发现周峦将双肘皆放在桌上,正盯着她瞧。
乐翩翩问:“你乐什么?”
周峦敲桌:“这顿小爷我全请了!”
乐翩翩嘿嘿一笑:“周郎君很吸引人吧。”
“是不错。”
“我要早生二十年,就一定要嫁周仲晦!”
这话周峦听着不是滋味,恩师在上,他却不敢多言,憋着,听见乐翩翩继续说:“可惜晚生了二十年,当世英豪只汉王一人,只能嫁给汉王了。”
周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既紧张又不悦。
乐翩翩惋惜道:“但他却已是有妇之夫!”
周峦心头酸意绵绵,猛拍胸膛。
“你拍胸膛做什么?”
周峦心里既苦且酸:朕、朕也是英豪啊!
……
食完饭,出了酒楼,两人在街上走。乐翩翩见周峦左摇右晃,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乐,像个小孩子?”
“我当小孩子的时候也没这么乐过。”周峦常微服私访,但多少年都没跟姑娘一同逛街了!
前有惊马,嘶鸣而来。周峦见着,伸臂在乐翩翩面前一挡:“当心!”乐翩翩亦将他手腕一桎,同退到侧边。惊马呼啸着由远及近,左右民众纷纷闪避,周峦不禁皱起眉头:“这马容易伤着人啊……”他正准备出手,听见身边一声轻叹,乐翩翩凌空跃起,飞踢一脚,竟将惊马踢毙。
她一脚踢毙了马?
她一脚踢毙了马!
周峦久久不敢确信,在马前详观良久,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峦转头问乐翩翩:“你的脚法这么厉害?”之前牵她手那一瞬,他曾习惯性试探过,乐翩翩并没有什么内力。
乐翩翩打哈哈:“那当然,本姑娘掌有掌风,脚有脚气!”四周涌过来不少百姓,纷纷夸张乐翩翩,还有人问她姑娘名姓,家住何方。乐翩翩忽然就局促起来,带着焦虑,眼神闪烁,催促周峦:“好了快走,我们走吧。”
周峦的心思还停留在那句脚气上面,惋惜女孩子家这么粗鄙,忽又记起之前的避子汤,不禁重呕起一口闷气。
走了一会,他才意识到:围观的人一多,乐翩翩就紧张不安急着走,再将之前她死活不愿上街一联系……
乐翩翩不对劲。
周峦起了捉弄乐翩翩的心思,正巧前方有数辆马车行来,道路拥堵,周峦便倾身往前一跌:“啊呀!”跌坐在地上。
乐翩翩止步转身,焦急地问周峦:“你怎么了?”她连声音也是颤的,心急如焚要离开。
周峦优哉游哉:“脚崴了,不得行。”
乐翩翩蹲下来:“真扭了?”她欲细细检查一番,小手无顾忌捏上周峦的脚,隔着靴袜,周峦又痒又热,乐翩翩见周峦真是崴了脚,心一横背对着周峦,佝偻起背。
周峦不解,伸指往她背上一敲:“你做出这副小乌龟的模样做什么?”
乐翩翩回头瞪他一眼:“我背你!”
周峦神还楞着,身子已被乐翩翩拽上了背。他唰地就烫红了整张脸,将脑袋躲在乐翩翩背后,心想自己堂堂天子居然被一个姑娘驮……周峦目光下移,发现自己两只小腿还被乐翩翩两臂拴着,羞死了羞死了……
半截路程,周峦的心思半转千回,乐翩翩边驮边走边说:“你可真沉。”
周峦笑眯眯:“那我以后少吃点,变轻。”
过会,乐翩翩又说:“你可真沉,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驮你到宫门口。”
周峦心疼她累着,赶紧道:“不用到宫门口,就到驿馆就成!”
乐翩翩猛回头,将周峦惊得心肝乱颤,见她的双目上下来回刷在他脸上,周峦紧张,亦揣测不安,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放弃这对视的机会。
他凝视着她,怀着诸多情绪问:“你瞧我做什么?”
乐翩翩慢慢道:“你喉结长得好看。”
一句话把周峦说热了,他不知不觉瞧她容颜,忽然发现,她也听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耳朵,各个都顺眼。
~
皇帝陛下一瘸一拐,自行走回皇宫,可没把候在宫门外的内侍们吓了一跳。
内侍纷纷跪下:“陛下恕罪。”
周峦乐了,“你们何罪之有啊?”
内侍们垂着头,用余光窥视周峦,发现腿脚不灵便的陛下,今日心情格外好。
而且陛下走得轻快,自个儿飘飘然回了金殿。
皇帝命人下去查一查,京城中哪户人家,生的女儿是脚力超群的。
这个命令可吓坏了那些臣子,禁不住拿眼偷瞥周峦。他们的陛下是惯有风流名,可是突然间爆出的这个口味……
那几个领命的臣子觉得非常对不住皇帝——他们的脑海里实在是不可控地浮想联翩。
周峦不知道这些下臣心里想什么,但是瞧他们眼神古怪,就能猜着不是好事。周峦道:“还不速速去查,今夜戌时之前,务必回来禀报!”
……
乐翩翩的身世很快打听回来了。
秘书少监李大人,如今四十来岁,做事持重,但他年轻时却是为逆经叛道的公子,不遵父母之命,娶了一位从天上掉下来,打扮怪异的娇丽姑娘,立为正妻。这正妻跟李大人一样叛逆,没规矩亦不知礼法,生下女儿后,还经常出门,四海漫游。
后来,李大人的父母亲戚指责多了,李大人最后还是与这位妻子合离了,另娶了门当户对的新妻。但前妻生的女儿,却留在了李家。
前两年,周峦纳妃,这位李氏嫡女本来是上了名单的,但那后娘却使人使钱,在户部负责的官员面前吹了耳边风,说李氏女可娶不得。她这继女呀……生来一双大力脚,能单脚撼动山石,皇帝可纳不得。
于是一句“以为不祥”,就将李氏女的名字从选单上轻巧划去。不祥的女子谁敢去?李氏女以泪洗面,无颜见人,据传,某夜自投了深井。
……
周峦听完汇报,眉毛缓缓上挑。接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乐翩翩的一笑一颦,他可不认为她那个性子,会哭到投井。
周峦招手,让下臣近前,问道:“今日午时左右,有名女子脚劲凶猛,在街上一脚踹死了惊马的事,你可知道?”
“微臣不知。”
周峦点点头,道:“你现在知道了。”
“……是?”
“城中定有许多人与你一样,仍不知道这件事。你去,让这件事在今夜传得满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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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峦为狄王和公主送行,他瞟了一眼,公主身边并无女子陪伴,便故作惊讶问道:“殿下,怎么不见您的老师?”
拉那公主叹了口气,“陛下,可不可以耽误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公主侧首央求狄王:“父王,我们晚些离开京城,好吗?”
狄王爱女,长叹一声,算是应允下来。
公主便将皇帝周峦拉到一边,告诉周峦,原来这乐翩翩的家乡就是京城,她昨日在街上踢毙了一匹惊马,结果全城都知道了。乐翩翩的家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尤其是他的父亲,是个不算小的官,带着会功夫的家仆们来驿馆,将乐翩翩押回家去了。
拉那公主感叹:“陛下,你们汉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老师做的是好事,也传了千里呢?”
周峦“吱”了一声,双眉紧拧,亦奇怪道:“是啊,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呢?”
公主急道:“陛下,您务必要救救老师,她并不情愿待在家里。”
周峦面上犯难:“这是人家家事,朕不好办呀。”
“怎么会不好办呢?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无人不从,肯定有办法救老师的!”公主急得要跳起来:“陛下,您一定要救救老师!”公主瞧着周峦眉头深锁,似在思忖对策的模样,她愈发焦心。
其实,周峦才没有想什么对策呢,他就在心里悠悠哼了一首欢快的小曲。一曲默地哼完,启唇对公主道:“朕想来想去,有一对策,倒是可以救翩翩,但恐怕她不乐意……”
“她乐意!老师一定会乐意的!”公主想起乐翩翩被父亲押走时,那一双满是绝望的双眸,不由替乐翩翩作了答。
周峦一拍巴掌:“好,朕这就去救她!”
周峦的做法,就是将乐翩翩从李家接出来,迎进宫里,封做御女。
拉那公主得知此事,急匆匆跑去找周峦:“陛下,您这样做不妥啊,老师得知实情后,会发脾气的!”
周峦塞给公主一只黄花梨盒子:“拉那,送你。之前朕急着送行,忘记送了。”
拉那公主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粗厚的满绿翡翠镯子,她最喜欢翡翠,心中欢喜,但是仍有几丝清明:皇帝不能这样收买她啊!
公主道:“陛下,你不可以!老师知道了真的会生气的。”
周峦道:“唉,拉那,你多虑啦。她不会生气的。”周峦信口开河,诓公主道:“之前大半个月,我和翩翩相处颇多,其实早就两情相悦啦!”
公主一想,的确,到最后那几天,乐翩翩和周峦的确快称得上形影不离。
周峦再添一把火:“再说了,你和你父王今日不是要离京么?这天上的日头眼见着就一分一分西落下去,再晚些,天都要黑了。”
公主迟疑道:“那……我走了。可是……老师……”
“翩翩交给朕,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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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峦连命了贴身内侍却了十八趟,打探消息。
第一趟,内侍回报:“报——娘娘已在平安抵至披香殿。”
第二趟,内侍回报:“报——娘娘已食了陛下送去的糕点。”
第三趟,内侍回报:“报——奴婢方才没有汇报清楚,罪过罪过,娘娘是吃了一块白蜂糕,三块松仁山楂糕。“
第四趟,内侍报:“报——奴婢方才报漏了,娘娘还吃了一碗冰糖红豆莲子羹。”
……
第十二趟,内侍:“报——娘娘收下了陛下挑选的衣裳。”
……
第十四躺,内侍:“报——娘娘已沐浴更衣。”
……
第十四躺,内侍:“陛下,您已经在殿门口了,还需要奴婢报个啥?”
经由内侍提醒,周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门口,与乐翩翩只有一门之隔,数步之遥。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之前为了安狄国公主的心,周峦说“放心,翩翩不会生气的”,其实他心里没底,能对公主保证,却不能对自己保证。
用计将乐翩翩收纳进来,周峦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在意,担心她生气,她会不开心,而后他也得不到开心。
周峦觉得自己可笑之中还有可悲,一恼之下他拔腿踏进殿门。
乐翩翩穿着他喜欢的衣裳,熏着他喜欢的香,化着他喜欢的淡妆,转过头来,见他一身明黄龙袍。
没有设想中的恼怨,亦没有欢喜,她平平静静地问:“原来你是皇帝?”
周峦发现乐翩翩的眸中空无一物,她的眼神令他感到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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