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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江山(一)

常鸦鬓 痴娘 3788 2021-04-02 20:06

  “陛下息怒,奴婢这就安排人煮水,给你沏热茶去。”熊公公连忙往殿外赶,走出数步,听见皇帝在身后喊:“站住——”

  熊公公立定转身,小心翼翼听候皇帝吩咐。

  皇帝心里想着,熊公公要真兴师动众去安排,这大半夜的唤醒宫人内侍,让他们伺候沏茶,不太好。传出去,不是明君作为——还是保持一贯的体恤平易更为妥当。

  为了“明君”二字,皇帝只得苦自己,对熊公公道:“算了,别下去安排了,也不是什么正事。你去看看,今晚是谁守夜,让她给朕烧一壶热水,端过来,就行了!”其实皇帝一点也不口渴,就想喝口热水,暖一下心。

  熊公公应承了去办,刚安排妥当,水还在烧,菡萏殿那边就又传过来消息,说蔡修仪恐惧未消,晚上害怕难以入眠,想让陛下再过去瞧瞧。

  皇帝头疼,亦觉得疲惫,不愿意再去菡萏殿,皇帝便安排熊公公奉旨去探望。

  熊公公为难,“陛下,这、万一娘娘真有个什么事……”

  皇帝道:“她就是嚷嚷一下,没什么事。”

  熊公公再道:“奴婢要是去了,谁伺候陛下?”外头隔间里,值夜的还在烧水呢。

  “等会你让那烧水的,自己把茶端进来。”皇帝摆摆手,让熊公公快去。熊公公先小跑着去隔间嘱咐了,然后才赶赴菡萏殿。

  皇帝独坐在圈椅里,偌大的殿堂空荡荡,窗外射进来束束白月光。月光如砒霜,心慌慌。

  宫人端了茶奉上来,皇帝接在手中,水面冒着腾腾热情,但杯壁的触感仍旧是冰凉的。起初,皇帝以为是自己的身子仍在发冷,过来,反应过来是这杯子不对劲。皇帝这才抬起头来,观察面前的宫人:她年纪很轻,往老了估算也不过十七、八岁。五官长得一般,但是皮肤特别白皙——因着这份白,皇帝以前也曾多看她几眼,记得她是两个月前,和另外几名宫人一齐新调进御前的。

  皇帝问道:“这杯子怎么回事?”

  宫人跪在地上,低头道:“回陛下,入夏天热,热水十分烫手,奴婢便为特制了这个茶杯。它是双层套的,里头灌茶灌水滚烫,外面摸着,还是凉凉的。”

  皇帝听着这话,忽然想起一位旧人,她蕙质兰心,也总喜欢在一些小物件上做改动,令它们使用起来更贴心、更方便。皇帝沉吟了会,问眼前宫人:“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的眼泪突然簌簌落下来。

  皇帝觉得古怪,又好笑:“朕有这么可怕么?”

  宫人努力克制自己的泪眼,回禀道:“奴婢名唤初晴,小字隔云。”泪止不住,仍在哭。

  皇帝颔首,笑道:“这名字取得好,有什么典故么?”

  “回陛下,奴婢的名字是祖父起的。是日祖父微雪早朝,还家时积雪渐消,初晴一半隔云看。奴婢恰巧在这时出生,祖父便给奴婢起名‘初晴’,待及笄后,得字‘隔云’。”

  皇帝的笑容渐渐僵了,微蹙起眉,问道:“你姓什么?”

  “罪婢姓袁。”

  年轻宫人这么一答,皇帝旋即明白她在哭什么了。前礼部侍郎袁涉及,是元嘉科举舞弊案主犯,腰斩于午市。袁家举家获罪,族中男性流放,女性沦为官婢,没入掖庭。皇帝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宫人面前立定,“袁涉之是你祖父?”

  这一问彻底击溃了袁初晴,她跪在地上,盯着皇帝的一双龙靴,哭个不停。

  皇帝伸出右脚,踩在袁初晴的手背上,“你意图谋害朕吗?是不是在方才那杯水里下了毒?

  皇帝对“水里下毒”特别敏感,也特别忌讳,踩住袁初晴的脚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袁初晴疼得渗冷汗,手被踩着,身子却挣扎着站起来,抓住桌上那杯水,一饮而尽。袁初晴饮完泣道:“奴婢虽然卑贱,却从未有过弑君的念头!”

  皇帝错愕,收回脚,冷冷问道:“那你之前哭什么?”

  袁初晴重新伏跪:“忆起祖父和爹娘,自然伤心,忍不住哭啼。但家族蒙难,是因为奴婢的祖父违法犯纪,陛下清正圣明,法不容情,奴婢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更不可能因此报复陛下。”

  皇帝蹲下来,袖子扫到了地面。他轻轻捏起袁初晴的下巴,迫她对视:“那倘若……朕不仅杀了你的家人,还杀了你,你也一点不恨朕么?”

  袁初晴心想这话奇怪,他把她杀了,她都是死人了,还怎么恨?袁初晴答道:““不恨。陛下位及至尊,依律治国难免有所伤害,更何况陛下是征战得来的江山,百战万骨枯。难道那百万亡魂,都必须要怨恨陛下吗?”

  这话说进谢景心里,他顿觉舒坦,脑海中的常蕙心再次从棺材里坐起来,这次她不再恶言相向,而是勾住谢景的脖子,与他脉脉倾诉相思。皇帝不由得闭起眼睛,低下头去,深深衔住袁初晴的双唇,吻住。

  是夜,皇帝幸了御前宫人袁初晴,册为宝林。

  ~

  辞别皇帝和冀王,内侍领着“苏虞溪”出宫。

  常蕙心一步一步踏在青石砖上,适才重逢谢景,她生出了许多情绪,这会一步一步远离深宫,诸多情绪也逐一平复。

  唯二剩下的,还是恨和不甘心吧。

  ……

  贴身婢女春荣一直等候在宫外,见常蕙心从宫门内步出来,春荣连忙上前,搀扶自家小.姐登上马车。

  马车宽敞,回府的路途很长,常蕙心便喊春荣上车,让婢女跟自己一起坐回去。

  春荣楞在原地,不吭声。

  常蕙心再唤:“春荣?”

  “啊!”春荣失声一叫,这才反应过来:“多谢小.姐,多谢小.姐。”春荣这才登上马车。

  主仆二人坐在车厢内,时有攀谈,车厢内气氛融洽,除了……春荣神思似乎有点恍惚。她伺候了苏虞溪十年,总觉得,今天的小.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是成亲做了妇人的缘故吗?

  刚才春荣搀扶小.姐上车,浑身骤然一个激灵:又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春荣察觉不出来。

  大道平缓,行驶的马车几乎没有颠簸,春荣静静地思索,刹那,又“啊呀”一声。

  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小姐.的手,和平日摸着的触感不同!

  常蕙心问:“春荣,你怎么了?”

  这一问,春荣愈发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摆头:“没有没有,小姐,没什么的。”春荣的目光却忍不住下瞟,去瞅常蕙心的双手:小.姐十指的手结,比以前突兀了不少……

  春荣自以为不露声色,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已全纳入常蕙心眼里。常蕙心也低头瞧自己的手,十个红指甲,还是昨夜为了假扮苏虞溪,特意染的。怕是这一双手露出破绽了吧!

  常蕙心本来还想留在春容,从这婢女口中多套出些苏虞溪的习性。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明日或者后日,须寻个理由,将春荣远远的发配出去。

  常蕙心正想着,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春荣抓着壁侧栏杆喊:“小.姐当心!”

  “到底出了什么事?”常蕙心牢扣住车窗窗楹,往窗外探头,正好瞧见自家车马与迎面驶来的车马重重撞在一起,车前二马齐齐扬蹄。

  是对面的车主动撞上来的,因此对面的车也受损严重些,棕马脱缰,剩下一只车厢,前倾倒地。

  车厢内跌出一个人来,朱红俏影,在空中转一个圈,翩翩着地。公然裸.露着一双玉足,不是许国夫人曾微和,还能是谁?

  常蕙心心喜,面上却赶紧流露怯色,下车向许国夫人赔礼。

  今日许国夫人似乎心情好,并没有责怪常蕙心,只斜了常蕙心一眼:轻飘飘道:“本夫人的马没了,你说……怎么办?”

  常蕙心俯身道:“是民女的不是,冲撞了夫人。民女的车还能行驶,倘若夫人不嫌弃,民女愿亲自送夫人回府。”

  曾微和迈着悠悠莲步,朝常蕙心的马车走去,笑道:“好吧,本夫人不嫌弃。与你共坐一车,给你天大的荣誉!”

  常蕙心赶紧谢恩。

  春容自然被逐下车去。

  车厢内只有常蕙心和曾微和两人,常蕙心这才唤了脸色,私语道:“微和,我们这算是不撞不相识?”

  曾微和眼皮一翻,“我跟苏家丫头只是泛泛之交,倘若突然就频繁往来,旁人不怀疑?所以我一定要来撞撞你。”

  常蕙心笑道:“你撞得对。”

  曾微和用手肘拐了常蕙心一下,“唉,这一天的苏家小.姐,可还当得舒坦?”

  常蕙心答道:“其它都还好,就是与苏夫人和春荣相处的时候,要格外警惕。她俩是最熟悉苏虞溪的,以后苏夫人鲜少见面,倒还没什么,但是春荣……朝夕相处太容易露出破绽,我不打算留她在身边了。”

  曾微和仰着下巴听常蕙心讲话,俏眼转了转,笑出声来。

  笑过了,曾微和问常蕙心:“你刚才宫里出来,难道……没发什么感触?”

  感触肯定有的,但是常蕙心不想同曾微和倾诉。常蕙心突然想起谢致,要是谢致在的话,倒可以说一说……

  常蕙心问曾微和:“谢致今日联系你了么?”

  曾微和摇了摇头,盯着常蕙心,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呵,你想见谢致?”常蕙心还没否认呢,曾微和便再道:“让你们两个见面,却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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