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出了一会儿神。
碧落只是微笑站在旁边回话,并不多问。
在凤家的望星抱月阁里,她原是丫头里面最出挑的一个,不然做不上副小姐。之前因为想着要放出去,一直懒懒的,现今做了凤鸾的陪房,一家子前程富贵绑在凤鸾的身上,哪敢不尽心?哪敢不机灵点儿?哪敢多嘴乱问?
因而只管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用心去办,别的一个字都不多问。
凤鸾最满意就是她这一点,有能力,有城府,比宝珠那种小聪明更加稳妥。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又问:“前几天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得了吗?”
“得了。”碧落回道:“就等着侧妃开口便送进来。”
凤鸾点点头,“那就下午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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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堂内,静悄悄的,丫头们都已经被摒退出去。
穆夫人正在跟女儿说着体己话儿。
“小郡王瞧着好些了。”
“好些了。”端王妃念了声佛,开怀道:“只要他好,我就放心了。”看了看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儿子,粉嘟嘟的可爱,“就是脾气大的很,一哭,那嗓门儿大的不行,将来多半是个爆炭性子。”
穆夫人欢喜道:“哭声大才好,有劲儿。”
端王妃身子还是不太好,在摇篮边站了会儿便觉得吃力,在旁边坐了,“有了他,我这落了十年的心病,可算是治好了。”儿子的心病算是治好了,可是丈夫那边,又添了一块大大的心病,只是不好多说。
穆夫人瞅着女儿欲言又止,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问道:“最近你不能侍寝,王爷是不是常去暖香坞?”见女儿不答,便冷哼,“就知道!小狐媚子,跟她母亲一样从来都不安分,能老实几天?之前要不是摔折了腰,只怕早就缠上了。”
说到这个,端王妃不免心情复杂,“其实阿鸾心地还是良善的,那次要不是她替我挡了那么一下子,只怕……”
“怕什么怕?”穆夫人怕女儿心软,赶忙打断,“王妃娘娘和小郡王没事,那是你们天生福气大,岂是她当一下子就挡了的?别以为她是好心,不过是看着你有身孕,想借机争功邀宠罢了。”这话自己说着都亏心,不想多说,转而问道:“最近你身下恶露怎样了?还没干净?”
“没有。”端王妃摇了摇头,“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多,却总是断不了。”
这便是个顽固的慢性症候了。
穆夫人心里清楚,女人呐,最怕妇科上头有拖拖拉拉的毛病,拖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气色也不好看,丈夫自然就不喜欢了。再者女儿恶露未尽,也就意味着不能服侍王爷,----夫妻间若无房.事巩固感情,慢慢儿的,就淡了。
多少相敬如冰、貌合神离的夫妻,就是打这上头开始的。
自家女儿年纪不小,可也不大,这还差好几年才三十岁呢。想想自己,三十二岁上头还生了柔嘉。之后几年丈夫虽然淡了,但一年里,逢年过节总还是要过来的,自己做个小伏低,也能笼住丈夫敦伦一番。
只可惜后来丈夫年纪也大了,自己年纪大了,没再怀上。
不过自己膝下三男三女,足够了。
想到此,穆夫人暂时压下对凤鸾的厌恶,细声说道:“令嘉,你这毛病可得早点治好才行,不然的话,你和王爷怎么行周公之礼?你还年轻,还能生,儿子一个还是不太可靠,再一、两个才稳妥。”
端王妃为难苦笑,“母亲,我也想快点好啊。”
穆夫人又生出另外一层担心,----不是担心女儿要死,做母亲的嘛,哪怕女儿得了绝症也不愿意那样去想。之前提醒女儿,不过是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免得有了万一,临时抱佛脚慌乱罢了。
而眼下,穆夫人担心的是凤鸾。
凤鸾年轻、貌美,又是一个惯会撒娇卖痴的。这不……,女儿这边刚刚歇着,她就整天缠着王爷不放,不知道床.上用了多少下.流功夫!可是气愤归气愤,不得不为后面的事打算啊。
凤鸾一时有宠还是次要的,万一……,她再赶着时间生个儿子呢?到时候,嫡长子和庶长子年纪差不多,一样读书长大,一样有世家撑腰。
将来的事,可就不好说了啊。
在穆夫人看来,凤鸾最好一辈子生不出儿子,连女儿都生不出,那才好,可是这不是她希望就行的。至于让王妃现在去下毒扎刀子的,那也不合适,先不说王爷那关过不了,凤家肯定不依不饶。
别看凤鸾是二房出的,可她代表了整个凤家利益的一部分,要是出事,凤家长房和宫里的仪嫔娘娘,都不会善罢甘休!没错,奉国公是自己胞兄,仪嫔娘娘是自己胞妹,但自己已经出嫁,是穆家的人了。
他们肯定都是向着凤家,而不是穆家。
所以,穆夫人想来想去,觉得最好还是想一个办法,暂时让凤鸾不要怀孕,拖的时间越长越好,要是能拖一辈子就更好了。
“母亲?”端王妃见她许久都不说话,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穆夫人回神笑了笑,女儿现在身子虚,不宜亲自操劳这些事,还是自己替她谋划好了。因而只做没事人一样,握了握女儿的手,“我今儿来的挺久了,等下再坐都天黑了,你先歇着,我改天再过来看你。”
端王妃病中气虚精神不济,微笑点头,“好,我让穆妈妈送母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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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铎不算那种色诱熏心的男人,对他来说,凤鸾再美再好,也不打算天天去。一则是为了王府里的姬妾平衡,二则算是免得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所以,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连续歇在暖香坞,后面还是平均着来。
只是算来算去,还是来暖香坞的时间更多罢了。
眼下已经是腊月里,天气寒冷,暖香坞是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火盆熏炉,成了名符其实的暖香坞。萧铎一进门,便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解了披风,从凤鸾手里接了热热的酒喝,笑道:“你倒是会享福,还没开饭,自己先喝上小酒了。”
他几杯下肚,胃里面顿时暖洋洋起来。
“这不等你么。”凤鸾不吝甜言蜜语,但却娇气着,没有下榻行礼什么的,而是主动给他递了筷子,“先吃着,这是下酒小菜,热菜等你来了才上呢。”
当然了,这份娇气得有宠爱在后面撑着。
换做别的姬妾谁敢啊?不说苗夫人、魏氏,便是蒋侧妃也是不敢的。
“再喝点酒。”凤鸾笑道。
萧铎见她今儿笑得不同寻常,不由问道:“有事?看你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有礼物要送给王爷。”凤鸾脆脆声儿,好似一只刚出谷的小黄鹂。
“哦?还有这等好事儿。”在萧铎看来,女人的礼物无非是衣服、鞋袜,再不就是荷包一类,这玩意儿头一回有人送还新鲜,每个姬妾轮番送一遍,哦不,还是隔三差五的都送这个,早就腻了。
不过他虽然心心狠手辣、又性子冷,在姬妾面前,还是愿意一派其乐融融的。
因而只做感兴趣的模样,“什么好东西?拿来瞧瞧。”
凤鸾让丫头捧了一个黑漆长盒子出来,盒子又大又长,太沉,宝珠和玳瑁一起搂过来还有点费劲,然后放好便都退下了。
“这是什么?”萧铎有点意外,他笑着,打开盒子就更加意外了。
盒子里,躺着一柄厚重古朴的雕纹长剑。
萧铎自幼习武,又是常年在军营里面混的人,宝剑赠英雄,他虽然不是英雄但也同样爱宝剑。当即拿了出来,厚厚的、重重的,拿在手里就十分有份量,然后“哗啦”一下,利剑出鞘、光芒四射!
他用手指轻抚了一下,然后往旁边狠狠一斩!顿时一截椅子扶手落了地。
“好剑!”萧铎赞道:“不错,不错。”
凤鸾嗔怪道:“做什么砍坏我的椅子?真是的。”
“哈哈。”萧铎朗声大笑,“一个椅子能值多少钱?回头让人换上。”他把利剑在手里比划了几下,舞得虎虎生风,越发高兴,“真不错,虽然不敢夸干将莫邪,但绝对当得起好剑二字。”
他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凤鸾娇笑,“不告诉你。”
“好娇娇。”萧铎心情愉悦,这可比什么荷包、香囊称心多了,将利剑回鞘,上前搂了她问道:“这把剑花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补上。”
“呸,胡说!”凤鸾啐了一口,说道:“我找你要银子,那还叫送你的礼物吗?好好拿着使吧。”
萧铎心里估算了下,这把剑少说也得千儿八百两银子,甚至更多,对于一个后宅女眷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了。因而正色道:“你送我东西有个心意就是,这么贵重不是克扣你的私房钱吗?说罢,回头我让账房给你支银子。”
“你真别扭。”凤鸾娇嗔道:“你可以送我宝石头面,为了我受伤,我为什么就不能送你一柄好剑?”
为什么?萧铎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理念里面,女人是弱者,是应该臣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受自己庇护的。只有自己看着哪个好了,高兴了,给她们花银子的,反过来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哪能拿女人的银子花呢?那也太下作了。
凤鸾哼哼道:“难道我说的对你好,都只是说说?连银子都舍不得花,那好啊,只怕也是有限的。”
“这是什么歪理?”萧铎先是一怔,继而想想,又不免失笑,“虽然是歪理,但也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是啊,连银子都舍不得,还能舍得什么?好不好,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得拿出真心实意来。但是王府的姬妾也好,王妃也罢,都把嫁妆看得紧紧的,只知道从自己这里讨东西,谁肯为自己破费?
她们只顾争夺利益,瓜分自己,何曾真心实意为自己想过?
只有眼前这个傻娇娇,冒傻气。
叫人心里一阵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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