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和萧铎做了十年夫妻,太了解丈夫的手段,他这样处置,必定就是拿准了穆妈妈的把柄!心下暗叫不好,该不是……,母亲找来的那个道士被抓了吧?那岂不是全都抖了出来?不不,应该还不至于。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端王妃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更加坚定不能替穆妈妈求情。
----免得被王爷迁怒。
再者说了,母亲胡乱插手,若非这个老奴跟在中间掺和,又怎么会闹到今天的这步田地?一个背着主子擅做决定的奴才,祸害主子,岂能再留下来?不过是仗着从前奶过自己几口,太过胆大妄为!
因而抿了嘴,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穆妈妈绝望了,只能赶紧“咚咚咚”的往下磕头。
萧铎一声冷笑,“你是想磕脏本王的地吗?再磕,就自己下去领二十廷杖!”一眼都不想多看,起身道:“别让本王下次再见到你!”
不是他不敢捏死穆妈妈,而是要顾及王妃的体面,处罚了王妃的陪房兼乳母,不就是打她的脸吗?她再有错,王府后宅还要她打理,嫡子还要靠着她养育成人呢。
再者说了,另一方面还得替娇娇着想。
这件事,娇娇被牵扯在里面说不清,人人都以为她是被王妃逼得回了娘家,两人私下结了梁子。要是此刻死了王妃的陪房,世人难免会非议她的,以为是她的手段,再传出什么宠妾灭妻的流言,对她不好。
反正捏死一个奴才轻而易举,何必赶在今儿?往后有得是好日子!
萧铎负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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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在娘家住了下来,挺高兴的。
原先可没敢想过,自己还能重新回到望星抱月阁。这里的每一个摆件、每一副画卷,桌子、椅子,美人榻,绡纱屏风,水晶珠帘挂,每一样都承载了自己两世为人,少女年华的美好记忆。
特别是自己走后,母亲还是坚持让人日复一日的打扫,这次重新回来,一点儿都没有变,就好像昨儿才住过一样。
哎……,母亲,凤鸾觉得鼻子酸酸的。
还别说,睡在自己的床上,就是比睡在端王府的床舒服得多,安稳、踏实,每天一觉到天明,早上醒来精精神神的。
甄氏瞧着女儿回家以后气色红润,也甚欢喜,“这样才好,姑娘家就得像那花骨朵儿一样,鲜嫩红润,掐掐就是一把子水出来。”
凤鸾假意挡脸,“哎哟,别掐。”
“行了。”甄氏好笑,乐道:“我可不是疯了?能真掐呢。”
逗得丫头们跟着一起发笑。
正在热闹,就听有人通传端王殿下来了。
甄氏抿嘴一笑,“今儿年三十,他必定是要在端王府过年的,陪不了你,白天过来坐坐是他的好意,你记得说几句甜蜜话儿。”
她怕女儿年纪小,不懂事,总跟男人置气,因此总是再三提点叮咛。
凤鸾虽然不是真的小姑娘,可是被母亲关心,就算唠叨也乐意,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放心吧。”
萧铎从外面笑着进来,“什么记在心里了?”
甄氏含笑福了福,转身出门。
凤鸾浅浅笑道:“母亲说,王爷专门过来,足见待我好的一番心意,叫我别惹你生气,多说几句好听话儿。”逮着机会就说母亲的好话,总是没错的。
她这是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但是落在萧铎心里,不免想到,----甄氏处处都教女儿如何温柔体贴,穆夫人怎么就整天教女儿祸害不停呢?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穆夫人这根上梁就没有长好,所以王妃都被她带坏了。
“来坐。”凤鸾这里的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在望星抱月阁,她是主人,大大方方招待起来,“先喝茶,润润嗓子。”又指了点心,“这是用牛奶打沫做出来的点心,我母亲在西洋书上看到的法子,不外传,别家都没有的。”
萧铎看着那黄黄皮儿、白生生的小点心,尝了一个,然后点头夸道:“这小东西是挺特别的,馅儿跟棉花似的,一入口就化了。”他笑,“你母亲可真是稀罕人儿。”
“你喜欢吃?”凤鸾明眸璀璨如星,娇俏一笑,“回头等我学了,以后专门做给你一个人吃。”她哼哼,故作紧张,“不过方子我要捂牢,不能让别人偷学了去。”
萧铎听得笑了。
他对甜食的兴趣不大,尝一、两个罢了,但难得是娇娇的这份情意。
再者,那俏皮的样子很是可人。
“行。”他拈了一块点心,塞到她的嘴里,“等你学了,往后咱们俩偷偷吃独食,谁也不告诉,让别人都眼馋嘴馋的。”又问起身孕、饮食等事,细细说起来。
两个年轻人,男的高大俊朗,女的殊色照人,卿卿我我的在一起说着蜜话儿。
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萧铎身上还有许多事,每年的年根儿,都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来望星抱月阁还真是忙里偷闲,匆匆用了午饭便告辞了。
凤鸾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轻叹,前世今生……,他,似乎不太一样了。
不不,她摇头,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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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年三十,到了夜里,凤家两房的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于是,凤鸾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穆柔嘉。
时隔半年,做了少奶奶的穆柔嘉珠圆玉润了不少,褪去少女的稚气,多了一抹小妇人的妩媚韵味儿。一袭簇新的洋缎泥金五彩牡丹纹通袖长袄,配她的鹅蛋脸儿,有种窈窕玲珑的美,她端正坐着,标准的豪门少奶奶模样。
那个淘气的、俏皮的、娇憨的柔嘉,自己儿时的手帕交,已经不在了。
凤鸾多少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前世里,自己入宫为奴跌落泥泞,可怜兮兮,柔嘉满腔同情心的去求姐姐,求端王妃找蒋恭嫔,努力的想要给予自己帮助。而今生,自己和她姐姐分享同一个男人,一面是嫡亲胞姐,一面是儿时玩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不想见到自己,也在情理中,没有口出恶言就算是不错的了。
凤鸾去了旁边的屋子。
凤渊站了出来,领着妻儿兄弟子侄一起祭拜祖先。
按理说,凤太夫人已经去世,凤家长房和二房应该分家的,----可是凤渊想要笼络住侄女,就不愿意把二房给分了出去,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而对于凤泽来说,分家能分多少东西啊?以后还啥啥都要自己掏腰包,哪里比得上跟着长房吃公中强?因而大哥不开口,他就装作忘了那茬儿。
至于甄氏这边,反正晴雪堂的人对她来说算是不存在,倒是海棠春坞,她精心经营了几十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那可都是她的心血。反正自己每天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地方?将来就算分家,都得找长房把海棠春坞分出来呢。
----所以就这么浑着了。
凤鸾没有跟着一起祭拜祖先,她出嫁了,出嫁就不再算是凤家的人,而是皇族萧家的人了。再者凤渊和甄氏都知道她怀着孕,更不敢折腾她,只让她在旁边偏厅喝茶,象征性的出席一下。
“我想吃松子儿。”
“哎。”宝珠忙道:“给侧妃剥好放小碟子里。”
凤鸾怀孕以后,性子都变了不少,一阵儿喜欢吃什么就猛吃,总是馋得慌,可过几天又半点不爱吃了。不过奉国公府有什么供应不起的?还不是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弄什么,要是天上的月亮够得着,都得切了做盘凉菜。
再说了,还有端王府尽心尽力保证供应。
她想吃松子儿,宝珠和玳瑁就“噼里啪啦”的飞快剥,小丫头们想剥,还没有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呢。
凤鸾正在一粒一粒吃着松子,吃的半饱,一抬头,忽然发现门边站了个人,不由微微一笑,“柔嘉,你来了。”
穆柔嘉眼中光芒闪烁不定,表情更是复杂,“阿鸾。”她似乎用了千钧力气,才能喊出这个名字,“我想跟你说说话儿。”
姜妈妈,宝珠、玳瑁等人都紧张起来。
穆柔嘉眉头一皱,“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还能打人骂人不成?”她的性子自幼有些骄纵的,加上心里烦,不悦道:“都出去!我要和阿鸾单独说几句。”
凤鸾微笑道:“宝珠你们出去。”
她怀着孕,到底还是多留了一份心,让姜妈妈留了下来。
穆柔嘉有点不太高兴,但并没有再多说。也不知道是为了刻意保持距离,还是心中嫌恶,远远的拣了椅子坐下,然后道:“外面的事,我前些天都听说了。”
凤鸾“哦”了一声,不予置评。
穆柔嘉的脸微微侧过,“这半年里,我心里一直都不好受。”她带了三分赌气,七分委屈,“你要是跟了别的任何人,我都是支持你的,可是你……,偏偏不巧,去了端王府,那可是我最最喜欢的大姐啊。”
凤鸾淡淡一笑,“没事的,你向着姐姐也是应该的。”
穆柔嘉抱怨道:“要是别人做了端王侧妃,我还不觉得难受,可为何偏偏是你?你明白吗?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顺应自己的心罢。”凤鸾轻声道。
“自己的心?”穆柔嘉抬头看向她,怔了会儿,“那也,我……”像是不知道该怎能组织语言,顿了顿,才道:“大姐生产以后一直身体不好,心事重重,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所以才没有顾上你。”话锋一转,“阿鸾,大姐人是很好很好的。”
凤鸾微笑,“是呢。”
她对亲妹妹当然是好的,可是……,自己是侧妃啊。
穆柔嘉见她这么回答,神色缓和了些,“往后只要你别和大姐争,好好帮她,一起对付其他姬妾,你们肯定能和睦相处的。等过几年,小郡王长大了,姐姐放心了,我再劝劝她,应该会让你生一个孩子的。”
凤鸾想着自己的身孕,心下失笑,自己只怕是要让柔嘉失望了。
生孩子这事儿,可等不了。
穆柔嘉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继续道:“将来端王府,还不是大姐和小郡王做主吗?只要大姐好了,小郡王好了,你的日子也差不了。到时候小郡王不仅会奉养你,你的孩子也会被照顾。”她问:“你说,是这么个理儿吧?”
“是。”凤鸾心下啼笑皆非,柔嘉这……,叫自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这世上的事,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
----人心多变难测。
穆柔嘉觉得说得差不多了,总结道:“说起来,我一直都没去看大姐,过几天我去王府找她说说话,劝劝她,往后你们两个都别拌嘴了。”她一派理想化,“只要大家相处平安无事,往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彼此还是好姐妹?凤鸾哑然一笑,只怕这份友情维持不了太久了。
“柔嘉,你怎么在这儿?”大夫人找了过来,皱眉道:“宴席开始了,走罢。”然后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侄女,“侧妃,请移步过去用团圆饭。”
“好。”凤鸾搭着姜妈妈的手,慢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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