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问道:“小姐不等老爷回来再去吗?”
慕容雪道:“我怕他赶不回来,我亲自去好了。你们明早去票号提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出来。”
五千两......佩兰惊呆了。
丁香心道,怪不得老爷一心要招赘个靠谱的上门女婿来管家,不然这份家业交到小姐手里,很快大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翌日一早,佩兰和丁香便去票号把银票筹齐,送到了慕容雪的跟前。
慕容雪数着银票,道:“去将那柜里一对老山参拿过来。”
丁香小心翼翼道:“那是老爷的命根子啊,老爷回来会不会发飙?”
慕容雪翘起一根兰花指,点着丁香的额头:“有没有搞错啊,老爷的命根子是我,快去。”
败家的小姐啊。丁香将慕容麟视为心肝宝贝的那一对老山参捧了来,慕容雪将银票放入了老山参的盒子里。带着丁香和佩兰就朝着县衙走去。
县令秦之昂因为重视养生,素来和慕容麟交好,慕容雪对他以伯父相称,此次选秀也是提前从他这里知道了消息。
一见慕容雪来拜访,秦之昂便慈爱地问道:“你父亲还没有回来么?”
慕容雪笑着点头:“是啊,我爹恐怕还有好几日才能回来。”说着,她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秦之昂手边的茶几上,笑盈盈道:“伯父,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对山参,是回春医馆的镇店之宝。侄女拿来孝敬您老人家。”
秦之昂忙道:“这如何敢当。”
“秦伯父别跟侄女见外,您看看这人参。”她将盒子打开。自然,秦之昂看到的并不是山参,而是一沓盖在山参上的银票。
他吃了一惊,看着慕容雪:“侄女这是?”
慕容雪也不遮掩来意,开门见山道:“秦伯父,您也知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想入宫,所以选秀的事情,能不能请伯父从中做个手脚,将我的名字从中划去。”
秦之昂叹了口气,将盒子合上,无奈道:“侄女,不瞒你说,此事老夫早已想过。不是伯父不帮你这个忙,实在是无能无力。此次选秀非同小可,皇上亲自派了昭阳王来督办,老夫想要从中做些手脚也不可能,被昭阳王知道上告了朝廷,不仅老夫有欺君之罪,回春医馆也将大祸临头。”
慕容雪一听,才知道此番是真的棘手了。
秦之昂又道:“此番选秀,初选的三十二名女子昭阳王要亲自过问过目,等到了京城,再由圣上亲自挑选。先皇后过世之后,后位虚空多年,侄女若是能被皇上看上一举得男,诞下龙子,那可是滔天的富贵在等着慕容家。”
“我不要什么泼天的富贵。”慕容雪心道,我家里又不缺钱,嫁给那六十多岁的老头,那怕封我做皇后,我也不稀罕。
“哎,圣命难违,侄女将这人参拿回去吧。”秦之昂虽然和慕容麟很有交情,但比起自己的前程性命,他当然更爱的是后者。
慕容雪见秦之昂不肯收礼,只好怅然地告辞。
回到回春医馆,她托着腮坐在窗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要不,去给昭阳王送礼?可是,堂堂王爷,怎会把这区区五千两银子放在眼里。自己去送礼,反而是弄巧成拙自取其辱。再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是,回春医馆是她父亲辛劳半生创下的家业,如何能说扔就扔,而且,此刻慕容麟不在家中,她自己一个人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慕容麟和回春医馆可就遭殃了。
思来想去,无计可施,正拧着眉头发愁,忽然听前头阿泰的喊声,老爷回来了。
慕容雪大喜过望,立刻提起裙子就去迎接父亲。
慕容麟风尘仆仆地进了后院,他一得了消息,就快马加鞭地从苏州府赶回来,昼夜不停,生怕误了事。
“爹你可算回来了。”慕容雪从生下来便被父母娇养如掌珠,可是偏偏碰见危机时,父亲却不在身边,自己独撑,这会儿见到父亲,顿时从女强人还原为娇娇女,眼泪便忍不住了。
慕容麟生平最见不得就是女儿的眼泪,忙不迭地说道:“阿雪别急,爹这就去找秦县令。”
慕容雪摇头:“不行,女儿去找过了。此次选秀非同小可,皇上派了昭阳王亲自来督办此事,秦伯父也不敢做什么手脚。女儿带着五千两银票送去,他都没敢收。”
慕容麟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眼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只觉得心都碎了,连忙安慰道:“阿雪别哭,爹绝不会让你进宫的,你放心。”
慕容雪吸了吸鼻子,问道:“爹你还有什么办法?”
“你还记得曾住在隔壁的赵真娘么?”
慕容雪点头:“自然记得,就是因为她,才有了这场选秀。”前年赵真娘怀孕,堪称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皇上龙颜大悦,赵家鸡犬升天,举家都迁往京城受封去了,赵家破败的庭院便闲置在回春医馆的隔壁。
“今年她生了文昌公主,越发受宠,已经被封为淑妃。当年爹曾救过她一命,我想赵家不会忘恩负义。你若是被选上了,爹便先行一步去京城,找到赵家人,去求赵真娘。”
慕容麟早已打定主意,便是倾家荡产,也不要女儿进宫。莫说当今圣上年过六十,便是青春年少也不行。一来,自己的女儿他最了解不过,这种憨直率真,毫无城府的性子进了宫还不是送死。二来他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宫门一入深似海,自此便等于永无相见之日,光想一想就觉得肝肠寸断。
慕容雪听了父亲的打算,心里的担忧这才消散了许多。但愿赵真娘能够感念旧情,化解她的这场劫难。
慕容麟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髯,自言自语道:“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被选上。”说着,匆匆就去了药房。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捧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来。
“这是什么?”
“快喝吧,好东西。”慕容麟也不说是什么,哄着女儿喝了个干干净净。
到了夜里,慕容雪起床小解,丁香掌了灯来,突然啊的一声惊叫,手里的灯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慕容雪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被她这一声尖叫惊的睡意全无。
“怎么了?”
“小姐,你的脸啊。”
丁香痛不欲生地看着慕容雪的脸蛋。
慕容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也是啊的一声尖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铜镜前。
丁香把灯送到她身侧,就着灯光,只见镜子里一个满面红包的姑娘,真是惨不忍睹。
慕容雪这会儿才明白那碗药汤是干嘛的了。她赶紧跑到父亲的卧房前喊门。
“爹,爹。”
慕容麟正在清点自己的家当,拉开门看见女儿满脸的红包,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呵呵地松了口气,甚是得意地说道:“我还怕时间太紧,一时半会发不出来,没想到老夫的医术就是高明。”
慕容雪:“......”都这时候了您老人家能谦虚点吗。
慕容麟摸着颌下的几缕美髯,得意洋洋道:“老夫就不信,你这模样,明天还能被选上。”
“爹,这脸上的包能好么?”慕容雪问出最最关心的问题,她可不想顶着这一脸的红包过一辈子,这还怎么嫁人啊。
“过两天就消了。”
“真的?”
“没错。”慕容麟很江湖地拍了拍胸脯,一副万事包在老爹身上的样子。慕容雪这才放心地回去继续睡觉。
转眼到了第三日,一大早县衙门口就张了榜。条件符合的三十二位姑娘被衙役传唤到了府衙,由昭阳王来进行初选。选秀就设在秦之昂的县衙大堂里。
慕容雪一下马车,便看见县衙大门口已经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有来参选的秀女,有来看热闹的百姓。
入选的女孩子都是十六七的年纪,大部分都哭丧着脸蛋,有的已经泪流成河。
慕容雪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怀着必败的信心,神清气爽地走进了人群,脸上的红包个个神采奕奕。
秦之昂的侄女秦明月也在入选少女之列,一见到慕容雪,她吃了一惊,忙问道:“慕容妹妹,你这脸什么了?”
慕容雪神秘兮兮道:“秦姐姐,前天我突然做了个噩梦,梦里被一个又老又丑的毒虫子咬了几口,醒来脸就成了这样,你说我是不是撞了邪,要不要请法师?”
秦明月打了个寒战:“别说了,好吓人。”
慕容雪摸着脸蛋,佯作苦闷,“唉,今天是肯定选不上了,好遗憾。”
秦明月同情地点了点头。
三十二名女子到齐之后,由刘师爷点了名字,领进了县衙。
慕容雪因为和秦之昂相熟,对县衙大堂也不惧怕,一脚踏进去,便好奇地朝那案桌后头看,想看看决定自己命运的昭阳王何等模样。
秦之昂的上首,案桌的正中,坐着一位男子,必定就是了。
慕容雪远看便觉得有些面熟,等近前一看,险些惊呼出声,那男子竟是耶律彦。
她又惊又喜,差点高兴地跳起来,上天果然厚爱自己,原来他就是昭阳王,怪不得气度风华如此出众,也怪不得,自己想要和他结成百年之好被他一口拒绝。原来不是他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在备选的秀女之列,他不敢喜欢啊。被打击的萎靡不振的自信,瞬间便挺直了腰身。
他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灼灼目光,横过来一记眼波,但只是淡淡一眼,并未在她脸上多做停留,一晃而过如一闪春光。
即便如此便已足够,她放下了悬着的心,满心欢喜地看着案桌后的他。那日在回春医馆的梨花树下,她明明白白地对他说过自己不想进宫。他一定会看在她请他吃饭,又帮他看病的份上成全自己的,她确信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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