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着落了,”木槿倚着墙道。
“好,”我道,“尽快告诉我,没几天了。”
“让我猜猜哦..琪大人,”木槿眯着眼睛,似曾一轮新月,“你这回又要布一出怎样的局?”
“钱我会给你,”我不置可否,“但你最好不要试探我,梓纯的事情已经够了。”
“我只是在帮她而已,琪大人您该不会这样小心眼吧?”
“呵呵,万皇贵妃答应过我,”我冷笑一声道,“只要做成这件事之后她就会放梓纯出宫,如果不是你...”
“我的琪大人,您可真会打算。”木槿挑着嘴角笑道,耳垂上的白珊瑚珠配着红珊瑚枝子,“可是您想过没有?对于那孩子而言,出宫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她只有十四岁,木槿,她还年轻..”我反驳道,“她明明可以寻一个好人家嫁了的,没有人知道她进过宫,没有人!”
“不错,琪大人,这是很好,”木槿点头道,“但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没有权利为她选择她将要走的道路,这是她自己的人生,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替她包揽,即使你爱她。至少你应该问问她愿不愿意出宫是不是?琪大人。”
“......”
“琪大人,我这是在成全她。”木槿缓缓道,“仅此而已。”
我突然有些迷茫。
也许在这件事上,我真的做错了?
出宫,意味着自由。我得不到的,更希望赋予梓纯。
我失去的,不希望她像我一样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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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随着长长的仪仗,随行的宫女内监一列一列地走在后面。
阴蒙蒙的一天,像是要下雨。
这样的天气,似乎并不适合出行。
司天监明明说今日是个晴朗的天,不过看来这推算未必准确。
我走在马车的右侧,感觉四周的空气十分沉闷让人窒息。
我无心仰望这天空,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何必奢求。
金钟寺距离皇宫并不远,行至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李芸妃扶着周太后,还有大腹便便的贤贵妃。
万皇贵妃搭着我的手下了马车,大绿的白圆领褙子,湖绿的百褶裙。衣上梅紫的桑葚纹样,抛家髻上一只金钿子,耳上一串珍珠坠,甚是端庄。
贤贵妃身着淡蓝宫装,李芸妃则是略带些肉桂色的藕粉。周太后这一行人相对万皇贵妃而言打扮的素淡一些。
“阿弥陀佛——”那僧人一身杏黄袈裟,双手合十,“善哉,贫僧知贵妃太后来小寺上香,命徒儿收拾了屋舍。”
“有劳大师,”贤贵妃微笑道,“冒昧打扰,还望不破了这佛门一片清净。”
“母后也是礼佛之人呢。”李芸妃一手扶着周太后,一手护着小腹道。
“哀家是不放心贤妃的龙胎,钟英的身子好了些,宫中由她暂为操持着倒也无事。”
万皇贵妃不说话,只是打量了一番四周。
诸人很快便安置了下来。
午膳的斋饭让万皇贵妃直倒胃口,我一看心里笑了,全是素菜不沾半点荤腥。菜里连油都没有,居然是蒸熟的。
总之万皇贵妃的脸色就像那青菜一样难看,心不在焉地动了两筷子便叫人拿走。
还要待上三天,这才是第一天。
贤贵妃要来上香,为腹中的龙胎祈福;而万皇贵妃则是来还愿的,那个未降生的胎儿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李芸妃也跟着要祈福。
周太后哪里放心两个有孕的嫔妃和万皇贵妃同行,自然是一块来了的。
上香?呵呵..心怀鬼胎的几个人,谁知道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呢。
雨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一阵。没过多久便停了,午后阳光充沛了不少,不再是那样阴沉的天。
万皇贵妃的屋子似乎房顶漏了洞,不过过来的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洞在哪里。
岫月取了驱虫的熏香,也为了驱散屋中久无人住的霉味。
万皇贵妃命人紧闭了门窗,不让阳光照进来。
伺候的两个小宫女嘀咕这样不通风,屋子里哪会透气,不过依然照办了。
金钟寺是座百年古寺,香火源源不断。藏于山中,也的确是处清静的地方。
远远地从佛堂里传来诵经声,夹以木鱼清脆持续不断的响声。
我凝神听了一阵,转过身去。
“呵呵..原来孟大人也信佛?”
孟七不说话,只是站在阳光下,活像一尊雕塑。
“呵呵呵...”
我干笑了几声,鄙视这个动不动故作深沉的木头。
“我只相信因果有报。”孟七开口道。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孟七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呵呵,”我笑了,“那孟大人又是前世种下了什么恶因,来生被玉更衣整日纠缠?”
孟七的脸刷地一下黑了。
“不不不,这应该是缘分啊,”我赶忙纠正道,“像孟大人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阿琪可没有歪曲大人光辉形象的意思。”
“孟大人前世定然是个积德行善的好人,玉姑娘投胎转世是来报大人前世之恩的,啧啧,真是让人感动...”
“琪掌宫说得极是,”孟七黑着脸道,“卑职也很想知道,究竟前世造了怎样的孽——不、是做了多少善事,此生才会遇见琪掌宫,真是卑职的荣幸。”
“孟大人不必客气,自从大人遇见奴婢之后,便屡次得到圣上的赏识,从副将转正成为了统领。”我自夸的脸不红心不跳,“如此说来,阿琪还真是大人的福星。”
“呵,是么..”孟七冷笑着,牙齿咬的咯咯响,“那卑职还得谢谢琪掌宫了?”
“孟大人不必这么客气,”我笑着点头,“阿琪知道大人内心万分感激奴婢,不过这是大人积德行善的结果,如果把全部的功劳都归结到阿琪身上,阿琪可真的当不起。咦,大人您怎么了?为什么会浑身发抖,竟然激动成这个样子...”
我有些不解地指着孟七,一脸惊讶的神情。
“苏子琪...”
孟大统领好像要炸毛...这样不好不好。
“阿琪知道大人心中尚有千言万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不过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这个羊角疯呢,一旦抽起来是很麻烦的。不过奴婢老家有个土方,专治癫痫药到病除,东街的王麻子多年的顽疾就是那么治好的,这个病呢一般的郎中只会乱开药,西街李二瞎子的小儿子就是被庸医活活治死的,不过大人您放心啊,奴婢给您的方子可都是很安全的,绝对不会吃死人——什么?您不需要呀,呵呵呵..那奴婢就先走了,拜拜啊,孟大人保重,嗯嗯。”
我提着裙子就走,如果回头的话,大概能够看见孟七似乎要吃人一样的表情。
好心没好报...
我向前走去,提着盛着斋饭的食盒。
偏厢万皇贵妃的屋子里,门窗紧闭,推开门让人忍不住咳嗽。
“娘娘。”
岫月不在,大概是又被万皇贵妃指派着去取什么东西了。我将食盒放到桌上,掀开盖子,万皇贵妃仅是瞅了一眼,便拉下了脸。
“本宫听了一下午的和尚讲经,头疼得都快烦死了!晚上还要吃这种连点油花都没有的菜叶,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娘娘,”我有些无奈,“这里是寺庙,条件当然不比宫里。您就委屈一下,总归不过是一两天罢了。”
“哼,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贱人..”万皇贵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反正本宫这回是亏大了。”
说着,拾起筷子。
“看见这饭菜,就让本宫想起来当年在南宫的日子,那帮狗仗人势的东西,每天送过来的都是些糠菜剩饭,皇上吃不饱,本宫就把自己那份让给皇上...”
万皇贵妃自顾自地回忆道,喃喃自语。
“那时本宫几乎每天都在挨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打了一桶井水猛灌,水喝得多了,走起路就听见肚子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响,最后脸肿的大了一圈...”
得,又来了...
万皇贵妃沉默起来安静的可怕,一开口便与之前判若两人。絮絮叨叨的话匣子一展开。好家伙,滔滔不绝地简直没完没了。
我宁愿去佛堂听什么大师讲经,也不想听万皇贵妃回忆那些对我而言连细节都已经倒背如流往事。前者起码还给我条活路,后者杀伤力太大,让人只想吐血。
岫月快回来吧,再这样下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趁着万皇贵妃抒发情感,自说自话的时候。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回头掩上门。
总算清静了哈。
如此便到了第二日,万皇贵妃索性称身体不适留在屋子里,门窗紧闭。
“琐儿,你那边找着的坠子了吗?”
“没有..好像是掉到那边去了。”那唤作琐儿的宫女道,“可那边是万贵妃娘娘的屋子,我害怕...”
“怕什么呀,她在屋子里又不会出来。”另一个脸上带着些许浅浅的雀斑的宫女说道,“咱们这回要是找不着佩心姐姐的坠子,那才有得好受呢!走,一块过去找..”
“说的也是,”琐儿点点头,两人手拉着手向前走去,在草丛中一阵寻觅。
琐儿低着头蹲在地上翻了一阵,或许是紧张的缘故,感觉头有些发昏。抬头时却似乎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个人影摸着墙根移动身形,鬼鬼祟祟的样子。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雀斑宫女兴奋地小声道,扬起手中的一只贝壳紫玉银坠子,“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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