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俯身抱了小虎子,太子刘明却站在成祥跟前,仰头看他,眼中带着好奇。成祥向他行了一礼,太子问道:“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陈少将军?”
成祥听他说话脆生生地,忍不住一笑:“末将正是,大名鼎鼎不敢当。”
刘明问道:“你好大的胆子,刚刚居然抱我姑姑。”
小庄霎时有些脸红,成祥同她对视一眼,一笑道:“殿下可要制我的罪吗?”
刘明皱眉仔细想了会儿,十分大度道:“既然我姑姑没生你的气,那也就算了。”
太后在不远处看着,本来十分不喜两个小孩儿跟成祥相处,然而看着这一幕,却又挑不出任何不妥,那粗人一笑之下,脸颊边上漾出两个酒窝,跟太子的笑容相映生辉,加上小庄抱着小虎子在侧,相视莞尔,此情此景,就如一家人般完美无瑕。
太后茫然看着,不知为何竟有种心酸之感,满腔的怒火竟渐渐散了,心头的不满也在瞬间不翼而飞,空空一团。
小庄先反应过来,抱着小虎子走到太后身旁:“您怎么起来了?”
太后看看小庄,见她眉眼盈盈一派欢容,又看她身后成祥跟刘明一问一答,十分自然,太后想了想,便道:“是小虎子醒了,要找你……我就带他过来看看。”
小庄闻言,便轻轻捏捏小虎子的脸,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好好地跟着太后不行吗?如此顽劣,若再大一些,就打你屁股。”
太后听了,忙道:“谁敢打他?先要问过我肯不肯。”
小庄不由抿唇而笑,太后把小虎子接了过去,生怕小庄打他一般:“如今他不闹了,我来抱吧。”
此刻那边小太子便问成祥:“你真的很厉害吗?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成祥道:“太子想练武?你的年纪太小了些,怕不合适。”
太子道:“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想当很能打的大将军呢。”太子说着,便挥舞着小胳膊,踢了踢小腿,作出虎虎生风的模样,成祥见他年纪虽小,却颇为精神,便一笑,把他的胳膊摆正了些,腿往下压了压,道:“这样才对。”
小太子重摆正姿态,仰头对着成祥一笑:“我做的很好吧?”
成祥笑着摇头:“不错,不错。”
小庄见成祥如此,生怕惹得太后不快,正要阻止,却见太后呆呆地望着两人,竟未出声。小庄有些纳罕,便也看向两人,却见一大一小,相视而笑,面容竟有几分肖似……再加上同样的酒窝,若是不知情的人,必然以为是父子两个。
小庄也为这场景迷惑,不由道:“奇怪……为何小虎子没有酒窝,太子却有呢……”
太后闻言,身子一震,定睛看了一眼那一大一小,便忙转过头去。
太后定了定神,便对小庄道:“锦懿,我有些不舒服,你去厨下吩咐他们……做点我素日喝的汤来。”
小庄有些意外,若是准备汤水,叫下人去便是了……可她心思聪明,见太后脸色不对,便料到太后是有意将她支开。
小庄生怕太后斥责成祥,便几分担忧地看向成祥,目光相对,成祥冲她一笑点头,示意她放心。
小庄这才答应了,又接过小虎子,领着小太子,一并退下。
现场只剩下太后跟几个宫人,太后看一眼成祥,道:“你随我来。”
太后也常来这庄园,熟悉里头布置,头前而行,走了片刻,便到了小庄的书房里,叫宫人都在外头伺候,太后进了门,唤成祥:“你进来吧。”
成祥这才从门口迈步进来,太后道:“你上前来。”
成祥走前几步,不知太后想做什么。太后仔仔细细打量着他,隔了片刻,问道:“你真的就是昔日的成祥?”
成祥垂首道:“回太后,不错。”
太后顿了顿,道:“当初,你跟锦懿的事,我隐约也听了些,不过不怎地确切,你给我再说一遍吧。”
成祥听了,当下便缓缓又说了一遍,一直到护城河之事。
太后听到此处,出了一会儿神,凝视着成祥的脸容,问道:“之后你又有何奇遇?”
成祥听着太后略有点温和的口吻,不由抬头看过去,却见太后坐在桌后,神情淡漠中带着一丝悒郁般。
成祥便又将被救出城,到小昆仑……猛子身死,自己进翻目国,入凌云府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成祥自己也有些纳闷,他本不想说的如此仔细的,可是……面对太后,却忍不住似的,不想隐瞒。
太后常居深宫,从来没想到成祥的遭遇竟如此离奇,听到紧张处,忍不住手也握紧,竟随着他而觉得揪心……一直到听到最后,才徐徐地松了口气,有种心头大石落地之感,太后自己都未察觉,为何她竟这样关心成祥的遭遇。
成祥说完之后,半个多时辰已过,书房内一片沉默,隔了会儿,太后才慢慢道:“原来,你竟遇上这么多事……你倒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肯为了手足,置身险地……”太后指的是成祥为了程猛跟陈虎两个,潜入翻目国刺杀国师九死一生之事。
成祥道:“当时我本就生无可恋,唯一所想的就是为兄弟报仇。”
太后心头一震:“生无可恋?那……锦懿呢?小虎子呢?”
成祥哑然,而后道:“当时我以为,小庄已是不要我了,而我自己也……”
太后问道:“你自己……又如何?”
成祥情不自禁看向太后,面对那双隐隐透出关切的眼睛,心底的话呼之欲出,成祥停了停,终于道:“太后恕罪,此事……我连小庄也不曾告诉。”
太后发愣,身子忍不住往前倾过去:“到底是什么事?”
成祥垂头:“当初我中箭落入河水,但因拖延时候太久,毒伤入骨,连小昆仑的巫医都不能救,那巫医说……若没有神花,我的性命……恐怕最长只能再活三年。”
“啊……”太后惊呼一声,不知为何,眼中的泪也涌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成祥没料到太后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太后……请替我向小庄保密,我不想她……为我伤心。”
成祥说完之后,颇为后悔,心道:“为何我竟把此事跟她说了?我怎么……竟犯浑了呢。”
太后手掩着口,眼睁睁地看着成祥:“所以……你当时回来,才没有当即就认锦懿吗?”
既然已经吐露实情,成祥只好硬着头皮:“是,我不想再给她希望,又让她伤心,本来是不想跟她相认的,只不过我……”他实在是忍不住,就算明知道不该跟她相认,但却受不了那种相见却不能相近的折磨,比死更难受。
太后天性多疑,然而此刻,却忍不住心头痛楚,眼中的泪竟也涌了出来,太后自知失态,也惊讶于自己竟会如此,忙转过头去,掏出帕子擦拭双眸。
隔了片刻,太后才又恢复平静:“你的确是糊涂的,你若真心为了锦懿好,就不该做错这么许多事……”
太后的声音带几分埋怨,却并非是严厉的苛责。成祥笑笑:“太后说的是。”
太后见他规规矩矩地答应,便又看向他,这一回看他,却没有之前的厌憎感,心底反而有一丝说不清的情感在涌动,看着看着,忍不住便又要落泪。
太后忙移开目光,暗中深吸几口气,才又开口道:“那巫医说的,未必是准的,咱们都城好些国医圣手,去太医院叫他们给你会诊一番,先不用把自己吓倒了。”
成祥更觉讶异,便看太后。目光相对,太后自忖自己对他有些太好了,便咳嗽了声。
成祥这才又低头,太后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心头空落落地,可却又有什么在暗涌。太后想了会儿,便问:“你是乐水人士?听说你自小是个孤儿……真的不知你爹娘是谁吗?”
成祥听太后居然打听自己的身世,便道:“这个真的不知道,是师父从小把我养大的。”
太后惊奇问道:“你师父?那又是何人?”
成祥笑道:“我师父是个出家的僧人,法号‘本真’,如今是金木寺的主持。”
太后喃喃道:“是个僧人……”太后凭空出神,呆了片刻后,又看向成祥面上,看着他脸颊边上那若隐若现的酒窝,便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说是从哪捡到你的?连他也不知道你的父母何人吗?”
成祥道:“说起来怕太后不信,当初是在虎穴里发现我的。”
“虎穴?”太后睁大双眼,越发惊疑,“此话怎讲?”
成祥笑道:“师父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也不信呢,师父说是个猎户追一只老虎,追到虎穴里,发现我在吃老虎的奶,原来那只老虎把我当做小老虎来抚养了,那老虎本就受伤,猎户本来要杀死她的,可见她居然没有吃掉我反而养我,于是便手下留情,没有杀死那老虎,只把我带走了……”
太后双眸睁得大大的,满心震撼。成祥又道:“至于是哪里,我想大概就是秀水山吧……只不过我从小在山上长大,却没见到过老虎,我还想找找我那虎娘,向她道谢呢,如果不是她,恐怕我早就死在山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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