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
有了豌豆,这一天过得好像特别快。
夜幕降临,阿榆想先伺候展怀春歇下,展怀春却赖在外面不走,想看看她是如何哄豌豆睡的。许是因为他喜欢捉弄豌豆,抓耳朵又抓尾巴的,豌豆虽然不敢跟他甩脸,却明显更喜欢阿榆,阿榆提出晚上要抱着豌豆睡,展怀春准了。
他不走阿榆拿他也没办法,先把干净的粗布铺在榻上,再把豌豆抱上去,用拧干的帕子替豌豆擦爪子擦毛。都擦完了,阿榆将豌豆放到榻上,粗布团起来放到一旁桌子上,留着明天拿去浣衣房洗掉。
“少爷,现在你要睡了吗?”阿榆转身问展怀春。
“嗯,既然豌豆身上干净了,我抱豌豆一起睡。”展怀春看都没看她,直接这样说了一句,跟着走过去想要抓豌豆。阿榆心中一紧,敢情他守在外面就是等她把豌豆擦干净啊?可惜再不愿意她也不敢反对,抿唇看他抓豌豆。豌豆躲到榻里面去了,阿榆松了口气,结果就见展怀春脱了鞋子,竟然上榻去抓了!
豌豆很聪明,它不喜欢展怀春,但也知道这里展怀春是最大的,躲一次没成功便乖乖停在那里不敢再跑了,大脑袋一会儿看看展怀春,一会儿看阿榆,身后小尾巴甩来甩去。
“算你识相。”展怀春笑着抱狗下地,朝内室走去。
阿榆悻悻地跟在他身后,不想展怀春忽然顿在门口,她差点撞到他。
“少爷?”
“算了,我怕它在我床上拉屎撒尿,还是放在外面跟你一起睡吧。”展怀春皱眉道,转身把豌豆塞到阿榆怀里。
他说得难听,阿榆却心花怒放,喜滋滋接过豌豆,重新把它放回榻上,准备伺候展怀春歇下。
却见展怀春站在榻前盯着豌豆看呢,眼中意味不明。
阿榆担心他又改了主意,小声催他:“少爷快歇下吧,明天不是要早起吗?”
展怀春看看外面,天还没有全黑,便道:“我再陪豌豆玩一会儿。”说着又上了榻,拿起阿榆临时攒的布骨头逗豌豆,豌豆翘起身子要抢,他把骨头抬高,不让豌豆碰着,要么就是转来转去看豌豆转圈。这样逗了小半个时辰,豌豆筋疲力尽,眼皮开始打架了,却还是努力睁大眼睛去迎合主人。
阿榆看了心疼,壮着胆子将豌豆抱到一旁,恳求地看展怀春:“少爷,豌豆累了,你明天再逗它吧?”
展怀春再次看向窗外,见天已经全黑了,便穿鞋下地,边往外走边对阿榆道:“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神秘兮兮,阿榆放下豌豆,轻步跟了上去,出门前回头看看,豌豆缩成一团睡着了。
阿榆弯了嘴角。
展怀春侧身站在门口等她。门口挂着两盏灯笼,灯光笼罩下他一身锦衣。见她是笑着出来的,他目光越发柔和,等阿榆来到他跟前,他低声道:“跟我走。”说着下了门前台阶。
这么晚还要去哪儿啊?
阿榆不解地跟着他。
诺大的院子里就住着他们两人,只有上房这边挂着灯笼,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天上没有月亮,远了灯笼,越往前走周围越暗,渐渐就看不清展怀春衣袍上的纹样了,前面展怀春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阿榆快走两步追上他,因为周围黑暗宁静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少爷,咱们要去哪儿啊?”
“跟我走就是了。”以为她害怕,展怀春很随意地抓住她手,继续往前走。
他手心温热,阿榆慌着往外挣,偏他紧握不放,害得她心慌意乱。
“夜里看不清,我怕你摔了。”展怀春本来没觉得如何,被她挣出了一点紧张,忙找了个借口。
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又能是怎样呢?
阿榆不再想了。
展怀春在一颗树下停了,他转过身,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对方脸庞。阿榆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展怀春先对她道:“阿榆,你不是羡慕灿灿有哥哥背吗?现在二哥也背你走。”早上听她说梦到了亲哥哥,他就有了这个念头,似乎不太合适,只是她真的太可怜,他就再发回善心吧,便宜她一次。
迟迟不肯歇下,黑灯瞎火带她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阿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要背她,那一瞬她都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眼睛有点酸,她低下头:“不用了。少……二哥,你对我这样好,我一点都不羡慕旁人了,再说我都长大了,哪能还让你背啊。”有个人如此待她,她很满足了。
她刚开口时声音不稳,像是要哭了,殊不知她越是乖巧可怜,他便越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对她好。
“又不是没背过,上来,我是你二哥,旁人如何对妹妹好,我也能做到。”展怀春转身蹲下,轻声喊她。
阿榆真的不好意思让他背,拗不过他她转身要逃,却被展怀春紧紧拽住,非背她不可。一番纠缠之后,阿榆无奈地爬到他背上,忍羞道:“那就背一会儿,一会儿你就放我下来罢。”
展怀春没说话,直接站了起来,起来后有些吃惊,扭头笑她:“阿榆你长胖了,比上次背着重了。”她在展府住了三个多月,手心茧子没了,面色红润了,个子高了些,没想到竟然还胖了点,他都没看出来。
这是说她很能吃吗?
阿榆脸热得不行,急着道:“二哥快放我下来吧。”她都重了,他背着肯定更费劲啊。
“不怕,长再胖我也背得动。”展怀春笑着打趣道,稳稳朝前走。周围全是黑的,什么都不用想,脸上什么表情眼里什么心思都不用怕被人看见,他就做着他喜欢做的事,随心所欲,感受她轻轻的呼吸吹拂在他脸上,胸口有种感觉比远处灯光还温暖柔和。
他微微弓着背,步伐又大又稳,好像十分轻松的样子。他的手紧紧扶着她腿,不知走了多少步,都没让她往下掉过。可阿榆还是有些担心,过了会儿就喊他二哥,求他放她下去,然每次都没有得到应允,男人似乎背她上了瘾。慢慢的,阿榆不再说了,心想他那么娇气,真背累了,不用她说也会放她下去的。
夜风清凉,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阿榆渐渐犯困了。刚开始她双手扶着他肩膀,后来就松松地耷拉下去了,脑袋枕着他肩头。他肩膀宽阔结实,靠在上面特别舒服,阿榆蹭了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心闭上眼睛。
展怀春本来有点累想放她下去的,察觉她动作,他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听见她有规律的呼吸。
“阿榆?”他惊讶地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他。
这样都能睡着,是真的太困了,还是觉得有哥哥背心里高兴惬意地想睡?展怀春无声地笑,继续慢慢往前走,又在院子里逛了两三圈,确定阿榆是真的睡着了,这才往屋里走去。
进屋时,榻上豌豆大脑袋是对着门口的,耳朵支着有点警觉的样子,确定来人真是他们,它马上又蜷缩成一团睡着了。展怀春轻轻走到榻前,反身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将阿榆放下,左手臂始终扶着她肩膀,然后快速转身,在阿榆倒下去之前抱住她。想放她躺下,豌豆却占了中间位置,展怀春好笑地戳戳豌豆脑袋,把它推到里面,这才拽过阿榆枕头,将她平躺着放了下去。
屋内灯光柔和,她睡得香甜,小脸白里透红像新熟的果子,嘴唇微微张着……
展怀春歪坐在榻上,还维持着扶她肩膀的姿势,原本是想放好就起来的,却被这居高临下无意一瞥弄得忘了动作。他瞧着她,瞧入了神,情不自禁抬起右手,碰上她脸。没敢全碰,只有食指指腹轻轻贴着她,细细摩挲。
如果他真有这样一个妹妹,肯定会疼到骨子里。
收起心思,展怀春扯过薄被替她盖上,盖完了,依然舍不得走,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迷.惑着他。
他默默看她不知看了多久,里面豌豆突然动了,睡眼惺忪地挪到阿榆身前,鼻子在她颈间轻嗅,嗅到脸上时舔了舔她脸,然后卧在她枕头下缩成一团。
这只狗竟然舔她!
展怀春目瞪口呆,想打豌豆一下,又怕将阿榆惊醒,最后咬咬牙,拿出帕子擦她脸上残留的豌豆口水。
凭什么一只狗都可以舔她?
展怀春有点渴,视线转到阿榆另一侧脸颊上,某种心思蠢蠢欲动。
亲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看着看着,展怀春慢慢低头,朝她脸颊凑了过去。他好奇,就亲一口,其他什么都不做。肖仁都可以亲他妹妹,他是阿榆二哥,只亲一口算什么?就当是弥补小时候没有亲过的了。她或许会误会他有坏心思,可是,可是她睡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啊,说不定梦里还会以为是豌豆舔了她……
这样想着,展怀春心里再也没有什么顾忌,快要碰上她时,他闭上了眼睛。
碰到了,柔软细腻。
展怀春心都化了,轻轻地贴在那儿,离开舍不得,旁的不敢动。触感太美好,他睁开眼睛,看见她微红的脸颊,看见旁边微微张开的嘴唇,他喉头滚动,不受控制地挪过去,想要……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熟睡的小丫鬟忽然发出一声轻哼。展怀春倏地起身,就见阿榆抬手摘了头巾,跟着朝里面翻了过去,右手放下时碰到豌豆,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把豌豆往自己怀里抱。
没能亲到,展怀春有些遗憾,想继续追过去,目光掠过她短短的头发,绮念顿消。
消了更好,否则差点又禁不住诱.惑了。
展怀春迅速转身,吹了灯,回内室脱衣睡觉。
虽然亲的时候借口找的好好的,接下来的几天,展怀春却不太好意思见阿榆,每天早早起床去梅园跟展知寒一起用饭,白天都不怎么回来,晚上回来对阿榆也没有那么热络了。他这样,阿榆反而更自在,若他一直对她那么好,她反而没来由的心慌。至于白天,阿榆有豌豆陪,对展怀春频繁出门并不太在意。
展怀春很快就发现阿榆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在家,顿时又不高兴了,重新凑了过去。阿榆喜欢豌豆,他就把豌豆抢到自己怀里故意惹她着急生气,然后再主动给她找台阶来讨好他。
六月就在这样的捉弄与被捉弄中悄悄过去了。
期间展怀春找机会把贺家在邻县的一个酒铺买了下来。展家贺家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虽说是竞争关系,但只要没有撕破脸,并不会做这种吞对方铺子的事。事出必有因,贺家长辈心知家里肯定有人惹到展怀春了,一番探查,查出贺丰年调.戏人家丫鬟的事,罚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贺丰年遭殃,展怀春乐得看热闹,后知后觉突然发现一件事。
肖仁已经很久没有过来找他了,几次约他都是去外面酒楼茶庄。
这日肖仁又约他出去,展怀春准备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行路到一半,起风了。
秋老虎还没走,忽然吹凉风,只有一种情况。
展怀春抬头,远处乌云滚滚而来。
“去告诉肖少爷,就说我改日再去找他。”丢下这句话,展怀春迅速掉马回头。
六月雨多,但他运气不错,都只是下雨,并没有打雷,今日,怕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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