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问责下来却是极为厉害了,项庭秀哪里承受得住,整个儿从轿椅上滑落下来,瘫倒在地泣道:“民女错了,一切都是民女的错……民女深悔当初,求皇贵妃娘娘恕罪……”
项庭真泪如泉涌,一把拉着妹妹冰凉的手,哭道:“你可不要怪自己,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求皇贵妃娘娘成全你和王爷,你便不必失了这个分寸。你只老实告诉我,这毒药,可是你自个儿服下的?”
项庭秀不是不知自己早已陷入了姐姐的算计之中,只是此时此刻已然别无他法,唯得闭上泪眼,强压着满心的张皇轻轻点头。
项庭真顿时泣不成声:“你为何要这样傻?你为何要这样傻?但凡你直言相告,我一定不会阻止你与王爷在一起啊!你何至拿自己的性命铤而走险?”
皇贵妃在后宫中生存数十载,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都是等闲之事罢了,只是眼前项庭秀算计的却是自己亲儿的大好姻缘,一时只觉怒上心头,不愿容忍,遂肃然道:“皇家之中,最容不得的就是奸狯叵测之辈,任凭你的痴心不改,任凭溥博待你用情再深,本宫不能容你,就是你真的送命了,本宫也是不能容你。如今你中毒,原是你咎由自取,却也免了本宫费心罚你了。”她眼光掠过太医令,又道,“那毒只有羊血能解,是么?”她不觉冷嘲一笑,“甚好,即去取了新鲜羊血来,本宫要亲眼看着项六姑娘喝下去,方才能放心。”
项庭秀听得皇贵妃说不能容她,整颗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得紧紧的,丝毫没有喘息的余地。她无计可施,只能如一叶孤舟般匍匐在地上,织金毯耀眼的流光丝缕刺痛着她的双目,唯觉身旁有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是秋后算账的凌厉。
过不多时,便有内监捧了红木托盘进来,上头是一大海碗的鲜羊血,才进殿中,便可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膻气味,中人欲呕。
那内监把红木托盘端到了项庭秀身侧,她鼻闻着这浓烈的气味,耳边传来皇贵妃森寒的声音:“六姑娘要想药到病除,还是快把这羊血喝下罢。”
内监把那海碗递到了她跟前,眼前是一碗腥红的血水,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她如受惊的小鹿般怯懦往后退去,连连摇头求饶:“民女知道错了,求娘娘恕罪。”
项庭真含泪道:“秀妹妹,这是唯一的解药,你还是听从娘娘之命趁早喝下罢。”
皇贵妃面无表情地下令道:“喂她喝下!”
那内监得了令,便一手捏住了项庭秀的下颌,一手将海碗凑进她口中,一股脑地将那羊血灌进了她嘴里。项庭秀无力挣扎,那羊血生生地流入了口腔之中,五脏六腑都似翻腾了起来,她分毫动弹不了,直待最后一滴血水喝下,内监手一松,她方整个儿伏倒在地上,捧腹连连干呕起来,直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几欲窒息。
项庭真泪眼内含着殷切的关怀,膝行到妹妹的身旁,一手扶着她的臂膀道:“秀妹妹,不用怕,羊血喝过了,你体内的毒很快便能解了。要是还不好,姐姐再求了娘娘赐予最新鲜的羊血,日日让你喝下去,定会痊愈的。”
项庭秀五内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嘴唇边残留着的几缕血水,映得她一张惨白无色的容颜更显虚弱张皇。她揪着衣襟重重喘息,转首看向姐姐,眸子里更添了几许惧意:“妹妹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姐姐原谅妹妹……”
项庭真眼角滑下泪珠,一手细致地替惊魂未定的妹妹擦着唇边的血水,柔声道:“傻丫头,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咱们可是亲姐妹,我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毒发身亡么?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救你。”
皇贵妃掩一掩鼻子,道:“罢了,本宫乃念庭真的姐妹之情,你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倒是不好与你论说责罚。本宫回头自会提点项大人,让他仔细着家教之法。”
项庭秀难掩心头恐慌,怔怔愣愣地跪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项庭真拉着她向皇贵妃谢恩道:“娘娘福攸眷顾,民女姐妹二人深受惠泽!舍妹所为,只是一时年少愚昧,舍妹自此必会反躬自省,规行矩步。”她看向妹妹,“秀妹妹,可是如此?”
项庭秀惊了一惊,方诚惶诚恐地道:“是,是,庭秀知道错了……”
皇贵妃心下已然有了决定,当下也不久留项氏姐妹,便命尤姑姑送她们出宫去。
项庭真由始至终扶着项庭秀,姐妹二人一同走出殿外。项庭秀感觉此时的自己犹如姐姐掌中翻不出桎梏的囚徒,每走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走到廊外的时候,日已高照,阳光灿烂映于琉璃瓦上,分明是华光四溢的虹芒于空,然而她们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项庭真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涩痛,放眼前方只是一片迷蒙而已。远远地,便见一个挺拔身影疾步前来,待得近了,方看清那是身着石青色绣九蟒纹朝服的言溥博。
项庭真看到他来,心下暗暗冷笑,面上只是忧伤不减,垂下眼帘低低唤道:“王爷。”
项庭秀感觉自己的脚步虚浮无力,此时勉强立在原地,似是费心了全身的力气。自看到他,她心内的委屈及无助便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恨不得马上挣开姐姐的手,扑到他跟前嚎啕大哭一场方能释放心头的恐惧与哀痛。
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姐姐牵扯着,与他保持着滴水不漏的距离。
皇贵妃已经开口,皇家不能容她项庭秀,不能容她。
言溥博从听闻母妃召见项庭真那刻开始,便忐忑不安得紧。把手上的政务安置妥当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进宫里来,此时在景仁宫廊下遇到项氏姐妹二人,已知是来迟了一步,又见项庭秀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不知才刚在母妃殿内曾发生什么,心下虽是发急,只是顾忌着规矩强作镇定罢了。他定一定神,对项庭真道:“本王不知母妃会召你入宫,不然合该与你一同前来,由本王亲自向母妃谢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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