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候,这左右侍人等着洞房里面的两人的传唤,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依旧是那么猩红亮眼,一个个侍人手中,有些拿着脸盆,脸盆里面有清水,有些拿着毛巾,这毛巾是从大赤那里买来的,有些拿着盐,原本胡国是没有以盐漱口的规矩的,而自郝连赫雷将大赤的文化引进之后,这早上以盐漱口的方法也在胡国之中流传开来了。
只是盐原本就是比较贵重的物件,一般人家只是吃食就已经花费不起了,更何况用盐漱口这样浪费呢?所以这以盐漱口,也多是在胡国之中比较普遍。
胡国的白天,来的比大赤要晚些,所以此时虽是清晨,可天还是有些灰蒙蒙的。洞房之中有了一些动静,而这些侍人们又向来都是老练的,便是几人都停止了腰板等着里面传唤,可哪知道,却是门开了。往日规矩,该是房内之人传唤,然后外面侍人再陆续进去,先是更衣,然后洗涤,漱口,然后梳头,了今日,这屋子里的人却是不按规矩,将门打开了。
非但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还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还挂着一根绳子,而额头上留着血,他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往前走了几步,便是倒在了门口,身旁一个端着脸盆的人躲闪不及,这一脸盆落地,便是发出一声脆响,水,流了一地……
“怎么回事!”应猛坐在大厅之中,坐下跪着一排护卫,一个个面如菜色,身抖如糟糠,便是出去的气多,进的气少——吓的。
这应猛的脸色不好,非常不好,无论是谁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脸色都不会很好。
而此时郝连城深便是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脸色惨白,头上绑着绷带,绷带上面尤渗着血,这模样看着是极为凄惨。只是虽然看起来惨淡,可郝连城深脸色却是不带一丝痛楚的坚毅,便是看着应猛做这些动作,说这番话,他依旧是不发一语的。
“逆子逆子!这应家,如何会出这样的逆子啊!”应猛嫌着这些人还不够解气,便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大夫人坐在应猛旁边,便是轻声说了一句:“老爷……”
这一句老爷,带着一点埋怨,带着一点无奈,还带着一点惧意……她与应猛做了三十年的夫妻,如何不知道应猛的为人呢?可今日里的这个老爷,却是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女儿的聪明之处,便是她们更善于服软。并非只懂得服软,而是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这大夫人便是懂得尺度、进退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近三十的大夫人。
只是此时,大夫人心中有一些恐慌,以往恐慌的时候,她可以将这个恐慌与应猛分享,可今日里,这恐慌的来源却是应猛本人。只是好在大夫人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中慌乱,可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淡然模样。
她在心中想着对策,却又不能太过明显地让应猛看出来。
“你让我如何冷静?”应猛回头,看了大夫人一眼,这样问道,“那个逆子,竟然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将我,是将这个家,是将这北通当做了什么!”
他带着集聚的怒意,这样反问大夫人。
“老爷……息怒啊……终究,终究璃儿还小……”大夫人脸上满是忧愁,这样回答应猛。
“还小?十六岁还小吗?你知道别人十六岁的时候就做了什么吗?”应猛反问大夫人。便是意有所指。
如今这个应猛,并非是应猛,而是陆廉贞假扮的。陆廉贞所指别人十六岁的时候,乃说的是靖榕十六岁的时候,便是见证了一个皇朝的更迭交替,而在那权利的巅峰之中,找到了一袭生存之地,只是世间女子,又怎能个个和靖榕一样呢?
“她十六岁,已然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年纪,可她却做了这样的荒唐的事情,将我北通置于何地?”陆廉贞装作应猛发怒的样子,便是狠狠拍了一拍桌子,这坐下跪着的侍卫,便是将头低的更低了。“废物!废物!我应府供你们银钱,供你们吃穿,却没想到竟然是养了一群废物!郡主深夜逃走,你们莫不是瞎了?莫不是聋了?郡主这样一个弱质女流,便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连夜逃了,你们却一点也没有发现,便是留着这眼睛,留着这耳朵,有什么用?”
如此做派,倒不像是应猛做派,而是……陆廉贞的做派……
“老爷……手下留情啊……”大夫人如此开口,只是她心中是如此惴惴,便是心有戚戚,这样求情道。
应猛想了一想,便是对那些侍卫说道:“你们自个儿呆在牢房里,我没开口,永远不许出来。”
如此,倒算是饶了他们一命。
这几人心有戚戚,便下去了。
而这带着应猛面具的陆廉贞,却是在心中冷笑。
昨日之中与那靖榕打赌,说了一宿的话,便是没注意竟然会出这样的岔子——倒不是她没想到,只是他将太多心思花在了靖榕身上——他终究也是精力有限,更何况这一生中他以为最重要的人就在面前呢?而此时靖榕,又是用以对待“陆廉贞”不一样的口气对着“应猛”说话。
这让陆廉贞觉得十分新奇。
而他一放松,却没想到这眼皮子底下,便出了事情。
他一向是愚人的人,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人愚弄了,而这愚弄他之人并非是别人,怕就是……应猛看了那郝连城深一眼,便是在心中冷笑。
将这应璃带走,假装是应璃不满这婚事而逃,他这个逃婚新娘的丈夫乃是一个最悲惨的人……便是谁人都看到他头上那一个带血的伤口了,砸的是这样的狠,仿佛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如是仇人所为,而这一击砸下之后,便是让郝连城深晕厥了过去,当郝连城深晕厥之后,这应璃,便连夜跑了。
非但是连夜跑了,还将自己昏厥的新郎绑了起来。直到早上郝连城深醒来挣脱了绳子,这件事情才得以被人知道……
——这是从郝连城深的口中所知道的事情。
可究竟真凶如何呢?却是无人知道。
这应璃逃婚,乃是应璃的罪过,往大了说,便是应猛的罪过,既然是应猛的罪过,自然不是由郝连城深来承担的。
这件事情,应猛知道、陆廉贞知道、大夫人知道、郝连城深,也知道。哪怕他们知道很有可能是郝连城深耍诈,却也不能明说。
不单单是因为没有证据——若只是没有证据,倒也好办了,这世上冤狱的事情。莫非还少吗?以权以钱以势压人的不知几许,便是这北通州的大牢之中,这样的人也着实不少,只是应猛,却不能做。非但应猛不能做,连陆廉贞,也不能做的。
不为别的。
应猛不能做,乃是因为这郝连城深的身份。若是想要以权以钱以势压人,便需要比对方更有权,更有钱,更有势力。可这应猛虽然是一族之长,但郝连城深的身份,却是一国皇子,郝连城深不缺权,不缺钱,不缺势力,这以权以钱以势压人,却不能在郝连城深身上使用。
而陆廉贞不能做,倒并非是因为他估计这什么钱、权、势,而是因为他估计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存在,便是让他不能对郝连城深做什么事情。
他想要让郝连城深难堪,却不能用这一个方法。
无论是应猛还是陆廉贞,在这件事情里,想的,都只会是男人。
而大夫人却是女人,她的心胸广阔,可在某些时候,她的心里,又是如此的柔软。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部族的当家主母,可是,她也同样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孩子的妈妈。
她的丈夫,她的女婿,都并没有想过她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这个妈妈想的,却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应璃,是不是好好的……
若是此时陆廉贞站在郝连城深的位置上,便是为了要下这一个套子,很有可能将应璃杀死——死无对证,将一袭罪名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乃是最万无一失的。因为他会这样想,所以他并不会去问。
可是大夫人并没有这样想,所以大夫人开口问了。
“二皇子……是否是……是否是有贼人逼迫,我那璃儿不得不被那歹人胁迫,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大夫人眼眶发红,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郝连城深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伤口,便是这样回答道:“那时候郡主要我熄灭蜡烛,我便如郡主所说做了,可哪知道屋子里面一阵漆黑之后,却是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人,只是那日喝了几杯酒,头有些不大清醒,想要躲闪,也是躲闪不及的。而后便只觉得头上一疼,便不省人事了……等再起来之后,却发现郡主不见了……而我便被绑在地上,而外面已经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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