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灯影一晃,照出一地狼藉,破碎的瓷碗以及零零散散的衣物都抛在门外,里屋依稀匍匐了两个人影,还有一个婆子扯着嗓子骂,“你们就是这样服侍小少爷的吗?看着小少爷不会说话,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搜刮了银子就装在自己口袋里,也没人敢管你们是不是?”
地上跪着一个茄色身影的老嬷嬷,还有一个穿红袄的小丫头,两个人背对着穆念雪哭哭啼啼地辩解,炕桌边上一个小人独自坐着,鼻涕落在衣襟上也没个人管。
那小人才六岁的模样,不是念辰是谁?穆念雪心中一酸,揭开了门帘,“什么事情这样吵?”
那婆子觑了穆念雪一眼,不知是没认出来还是不知道,态度极为不好,“春雪苑出了点小事,烦请姑娘退后,别妨碍了我们。”
“放肆,你是哪里来的奴才,有你这么对着我们姑娘说话的吗?”身后的栖月板了面孔,表情十分严肃。
婆子还没认出站在门口的是谁,这时坐在桌边的穆念辰一下子遛下了矮凳,扑进穆念雪的怀里,小手抓着裙衫就哭喊起来,“娘......”
“乖,别哭。”穆念雪抚着幼弟的头,轻声安慰。眼睛却凛冽地扫视着现场,一直跪在地上的嬷嬷这才看清来人,膝行着向前,“姑娘,念雪姑娘,你还记得老奴吗?”
“嬷嬷请起。”眼前的人正是陪伴幼弟的奶娘,旁边跪着的该是她孙女。前世这位体贴衷心的嬷嬷就是被柳氏赶走了,府里没了一个精心的人照管念辰,幼弟才不知所踪的!
婆子高大的身躯瞬间就矮了半截,语气和缓了些,“原来是三姑娘,我这里正办事呢,怕污了姑娘眼睛。”
“你说说什么事?”穆念雪凌空望去,一张脸恰似冬月里的雪莲,冷冽无比。
“姑娘您看这地上的碎碗就知道了,这些奴才背着主子不知做了什么勾当......”婆子不服输地辩解着。
外头咳嗽两声,一个年轻媳妇掀帘走了进来,见到穆念雪福了福身,“姑娘,我们太太说让姑娘好生歇着,别劳动了身子。”说完,使眼色让那婆子退下,“旁的事让奴才们处理就是了。”
这年轻媳妇是柳氏的陪嫁丫头,也就是穆二老爷的侍妾,名唤初晴。栖月和芷兰对着她行礼如同见了柳氏一样。
“这两个人先留下吧,我还有话要问。”穆念雪站起身,初晴脸色就有几分难看,却不敢阻止什么。
“娘、娘...”穆念辰许是受了惊吓,此刻紧拽着亲姐的衣裙不松手,穆念雪冰冷的心肠瞬间就柔软下来,拉着幼弟的手往门外走,“先去漓雨院吧,明日我再跟父亲说。”
沈嬷嬷和她孙女小五也紧跟着上前,将屋里旁的人撂到了一边,初晴整张脸都变了颜色,急急地回房后将穆念雪的一言一行都告诉给了柳氏。
第二日一早,穆念雪带着幼弟去给老太太请安,芷兰掀了帘进来道,“姑娘,软轿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还像昨晚那样,走着去就行。”穆念雪身穿藕荷色的妆花窄银袄,下配着青莲素花裙,头发半绾,眼眸清亮,头上插了支碧玉翡翠簪,腰间束了根莹白玉带,更加衬得雪魄冰颜。
栖月大抵知道小姐的意思,存菊堂虽远,但却是老祖宗所居之地,乘轿去未免不庄重了些。因此也就照办。
握着幼弟的手,一进厢房就见大太太费氏坐在暖炕上闭目养神,周姨娘前前后后地服侍梳妆,二姑娘穆念池小心谨慎地呆立在旁。费氏已近五旬,高额头宽鼻梁,不动声色中也透着一丝威严,仿佛有冷气凝固在四周。
冷气凝结成冰,穆念雪就看到一个虚拟的影子出现在炕边,身姿缥缈如烟雾,仿佛风一吹就散。
娘亲!穆念雪差点唤出声,妇人回头望着她,眉目间满是哀伤,随后就将眼光紧盯着周姨娘,身影围着她绕来绕去,眼中的慈爱瞬间就换作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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