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又到了十月霜天的季节,京都官道旁的槐树被风舞得猎猎作响。云峥一人一马萧瑟地走在路边,失了妻儿的他心里是满满的空荡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助大皇子密谋皇位,杀君攻城,这是他不愿意做的。为虎作伥非但没有好结果,反而影响了自己一生的清誉,还连累了整个平阳王府和他的妻儿。
可是不这样做,雪儿跟未出世的孩子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这次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更何况像太子这样阴鸷,常常暗地里出牌的人即便是他帮他做成了事,他也一样不会留他性命。在雪儿被送进皇宫之前,他已经查到了曾经几次暗杀他的事情是由大皇子所做,大皇子实则是在挑拨他与四皇子的关系啊。
辘辘辘,三声响。身后一辆葱绿马车向他靠近,厚重的车帘被掀开了一条缝,探出二皇子黑黑的脑袋,“云弟,好久未见了,不如让二哥送你回府吧。”
这样委婉的谈话不似二皇子的风格,云峥向后瞥了一眼,看到二皇子憨厚的笑脸不免动了心,或许他能帮自己解除困境。
下了马后躬身进了车帘,车厢内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二皇子依旧笑吟吟地,脸上因为常年征战已晒得一片黧黑,一双飞扬似剑的眉毛又多了威武之气。身上仍是穿着军装,乌发高高地绾起颇有气魄。二皇子与皇帝外貌相似,不过常年来只热爱征战,对朝堂之争并没有什么看法。不过就在最近,二皇子与太子来往甚密,恐怕是早已投入了太子阵营。
云峥等着二皇子发话,对救出妻儿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期望。
二皇子开口第一句却正中云峥下怀,扬起俊逸的脸笑道,“云弟最在乎的事情怕是关押在坤宁宫的妻儿吧?若我能将她救出来,云弟投靠于我?”
云峥睁大眼睛,听不出二皇子的话中之话,按理说二皇子在朝堂上没多少人支持他的,主要是因为他一直在北疆地带。但嘴里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你能有什么办法?”
“以一换一、声东击西的办法。你要是相信我,我一定办得到。”
云峥犹豫了一下,很快同意,“好,什么时候?”
“快了,等宫里出了第一件大事的时候,皇后自然照顾不暇,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将人从东宫的路途上拦截下来。”二皇子爽快地答应。
***
白皙的身躯遍布着瘀红的印迹,疲惫的眼睫紧闭着,无论这个可怜的人怎样曲意逢迎,也改变不了恋娈癖的大人粗暴对待。何况他不止年岁小,还是个发育不全的少年。
被神秘的一伙人送到这里,可怜的伶官已经被折磨了三日,接下来他已经连气都喘不匀。可是心目中的那个人还没来救他,他一直在心急地等待。
穆念远确实是赶不来了,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将心爱的人卖给洪大人。穆家因为牵连了食盐的案子已经削下了穆念远的爵位,如今身无分文在家中靠着母亲养活。
三房到底是被分出去了,连穆二老爷也一贬再贬,退出了朝堂到偏远城市去做县官。临去时就带了两个儿子,穆念辰虽小,却十分懂事,时常照顾着疯癫的哥哥。
老太太也病得糊涂起来,整日里吐字不清。病情也时好时坏。
大太太一人支撑着穆家家业,着实有些费力。账单比在柳氏经营时亏损还大,最近半年都是有出无进。再加上账房先生卷款逃跑的事件,穆府可谓就只剩了一点躯壳。
大太太慌忙之下派着家丁前去寻拿管家,并让人报了官。结果账房先生不但没追回,连家丁也跑得一无去处了。大太太忙里忙外,背负着外面的人嘲笑的声音,整个人几乎累垮。
实在没有办法,她上前去了存菊堂找老太太说话。
存菊堂这一年里萧条地厉害,院内听不到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新鲜的花苗都枯死了,整个院子都是腐败的迹象。大太太先前还以整老太太为乐,现在也只有面对一个说不了话的老人诉诉苦肠了。
为了节省开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只剩了两个,那两个时常背地里一套当面又一套,欺负老太太说不了话。
大太太将两人遣退了,坐在床边说话,“如今穆府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办法。若不是柳氏害得咱们这样,二弟或许也不会被贬官。”
老太太哼了一声,责怪别人倒快,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是你,大老爷也不会这么早去了,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心酸,但这话憋在喉咙里又说不出来,实在是痛苦。
大太太又道,“如今四丫头已经指望不上了,人都死在了郊外。三丫头又在皇宫里,更说不上话。眼下只有两个人能救咱们穆府。”
老太太侧了头,瞪大了眼睛,勉强吐出了一字,“谁?”
“二丫头和媛丫头。二丫头的娘也已经放出来了,按理说在府上好吃好住我们也没亏欠她,可二丫头自从做了状元夫人一点声响都没有,门都没有回过一次。您说靠她还有希望吗?”大太太哀哀地叹了口气,不说人家的女儿,就是自家的女儿茹妃又能帮得了什么忙?不过过年过节多赏些御用品下来,且都是只能看不能卖的。
“所幸还有媛丫头”大太太终于在老太太的惊讶中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又试探地问,“您说我若是将她卖了,能不能换个官位给远儿。在这京都,不做官怎么行?”
老太太着急了,穆念媛是她一手带大的,不说嫁的好也不能将她给卖了。何况她还只有那么小呢。
“若是大一些,还能送到宫里去,现在唯有这个办法了。”大太太说着出了屋子,也不管老太太怎么惊怒地反抗。
***
穆念雪依旧还是在坤宁宫里呆着,自从上次与云峥见面又隔了一个月之久。肚子又大了些外,其它照常。
某一日,一个精神大条的宫女弄破了院外的花盆,差一点引来灭顶之灾。穆念雪一时同情心起,在皇后面前替她求了情。
宫女走后,芳绫递了一张纸条子给主子,一脸紧张地前后打量了一番才道,“是那个宫女遗留在破花盆里的。”
穆念雪并不着急看,等芳绫扶自己躺下后才打开了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等我救你”。
是云峥的笔迹。
穆念雪顿感欣慰,仿佛漫长而空洞的时光也有了趣味。内心里不再焦急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来了茹妃的死讯,这简直是惊人的变故!
通过进宫的这些次数,穆念雪已经慢慢摸出了茹妃的脾性。心思不坏,之所以荣宠不衰,全凭着皇上对她的喜爱。再加上身边有一个荟安嬷嬷指点她,加上她细腻的心思,到今天依旧安安稳稳地过着,没有犯过一次重大错误。
也就是在曾若琴入宫之后,茹妃的宠爱才渐渐被瓜分,乃至于出了穆家的大事之后,皇帝对茹妃的心思突然冷淡了,同时也在压制着穆府。
茹妃看上去算是温柔端庄的女子,身上也不留病症,怎么好端端地就死了呢?穆念雪万分疑惑,因为不知道情况,才向附近的宫女打听,“茹妃娘娘是怎么死的?”
“是在湖上渡河的时候掉进池子淹死的,连周岁大的小公主也没能幸免于难。”
“什么?船上还有什么人?”穆念雪与茹妃并无多少感情,除了心里的震撼外并没有很深的影响。不过茹妃的感觉就像是悉心照顾她的大姐姐,心里未免会有遗憾之心。
“小公主是被香贵人救起来的,掐了人中才有呼吸。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皇后娘娘正在乾安宫处理事情。”
虽然不知道实情,可穆念雪仍旧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曾若琴的身上,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世子妃娘娘,太子妃请你到东宫一叙,这是令牌。”一位陌生的公公走上前请道。
太子妃?太子杀了自己原配之后又另娶了江家的女儿,江大人的官位还不及原岳父的官位靠前,江小姐又是独女,养成了个骄阳跋扈的性子。穆念雪偶有听闻,连面都没见过,太子妃怎么会找她?
但同时也想到了是云峥的救她的手法,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就上前了。
“世子妃娘娘请留步,没有皇后娘娘的允许您不能出坤宁宫一步。”在附近守卫着的宫女围了上来跪在了穆念雪脚下。
“东宫就在坤宁宫不远的地方,皇后娘娘不在,你们还怕世子妃出了皇宫不成?”一个宫女出示了东宫的令牌道。
“况且,太子也还有要事询问世子妃。”传话的太监又道。
见地上的宫女面面相觑时,穆念雪也已经向前走了一步,“青鹊,陪我过去一趟吧。绣花回来再绣。”
见没人再拦着,穆念雪随同着领路的宫女向前,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直到入了东宫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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