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钟粹宫,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等到太医匆匆赶到之时,茯苓和连翘早已心中有数,娘娘这一胎回天乏术。
太医慌张的开了固本养血的汤药,看皇后大体上已稳定住,便离了钟粹宫去养心殿奏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奕詝听到太医的奏报,牙齿的咬的咯咯直响,一把揪着太医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皇、皇后娘娘滑胎了……”太医摒着一口气说道。
“一群废物!”奕詝松手一推,太医被远远的甩了出去,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为何小产?”奕詝背对着太医,冷冷的问。
太医虽看不见龙颜盛怒,可透过那副宽阔的脊背,他都能感觉到皇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怒。
“皇后娘娘本来身子羸弱,加之有孕之后屡屡心情不平,饮食不佳,睡眠不调,身子更弱了些,能保胎实在艰难。微臣早已开了安胎药,没想到,还是未能保住龙嗣,微臣无能!万死难辞其咎!”
“你是千金圣手,连你的安胎药都无效么?”皇上语气孤凉。
“微臣斗胆揣测,娘娘也许并未照微臣所嘱托服用,微臣从娘娘的脉象看,并无药力发作的征兆,不过,许是微臣医术不精,也未可知!”太医揣度着措辞,慢慢说道。
奕詝一听,这位太医自从前朝时便伺候妃嫔孕产之事,岂会有医术不精之说?看来大概是良慎真的没有服药,才会不幸滑胎。奕詝心痛之余更多了几分怨恨,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不重视孩子的性命!
“下去吧!”
太医闻言,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曹德寿此刻的心比冰块还要凉,他看着皇上痛心疾首却无所适从的样子,更加难受,于是上前说道。
“万岁爷,咱要不去钟粹宫看看吧!”
奕詝虽此刻恨不得飞到良慎身边,看看她到底如何了,可想想那个尚未谋面就离世的孩子,又想想自己筹谋的计划,还是咬了咬牙。
“不去,送些补品过去即可!”
钟粹宫,良慎昏昏的睡着,身上的疼痛和心中的酸楚已彻底将她击倒,而最让她丧失一切希望的是,皇上一直都没有来看她!
常青皱着眉一会儿看看床上的主子,一会儿又看看沉着脸坐在一旁的黑牡丹。
“你是怎么进来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想去,则山海不足以隔挡,不想去,则坦途也会怨天寒……”黑牡丹低声说着。
他心里充满了对皇上的怨气,无论如何,都不该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这就是他口中的椒房专宠?帝王的凉薄果然可见一斑。头一次,他坚定的相信主人的命令,这个皇帝是可恶至极的!
常青默默的盯着黑牡丹看了片刻,她第一次细细的观察了他的绝色姿容,突然,她猛地跪在地上,伏在黑牡丹的脚下,虔诚的说道。
“求先生救我家主子!”
黑牡丹一愣,轻叹了一声,“我若能救她,岂会不救?她的倔强,你不是不知,能救她的,只有皇上!”
“可是救不了心,至少可救命!先生广博四海,一定有办法!”常青坚持着。
“她的命出不了差错,你放心!”
常青无言,默默的站了起来,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主子,好好的小皇子没有了,娘娘少了一个护身符,若皇上再听信谗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皇后小产的消息传遍了后宫,玉嫔自是在永寿宫忍不住拍手称快。
“她也有今天!连皇后小产这样的事皇上都没去看一眼,可见是她的气数也到了!一朝登上后位又如何,若没有皇后的命也是枉然!”
玉嫔口无遮拦的话尽数传到了奕詝的耳中,奕詝虽气愤,却没训斥半句,就像没听见一样,由着她继续说风凉话。
很快,玉嫔不着边际的言辞渐渐被遗忘,因为另一则令人心惊的消息打养心殿传了出来,皇上心中已认定了是皇后的罪,加之皇后又不曾尽心保护皇嗣,令皇上失望透顶,不日将会撤去皇后之位,赐一条白绫了事。
这则消息是皇上身边的小安子说的,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宫里似乎人人都知道了内幕消息,皇上心中跟明镜儿似得,却一言不发。
这则消息起初人人不信,可最终,在奴才们煞有介事的转述下,人人都开始相信这则消息,除了兰贵人不信。只因小安子悄悄的告诉了兰贵人内幕,皇后气数未尽,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
钟粹宫虽封闭,可有人的地方就不必担心消息传不出来,很快,良慎这边也已知道了皇上这个意向。
“主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一定不是皇上的意思!”常青唯恐良慎多想,日日围在身边宽慰。
“就算是皇上的意思我也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我终于认清了他,也不算白活!”良慎红着眼圈,恨恨的说。
“主子千万别这么想,一定是奴才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常青看她似乎已经心灰,更加焦急。
“出了小月,跟我走吧!”黑牡丹柔声说道,“这皇宫不适合你,跟我走吧!”
“你能带我去哪里?回家吗?”良慎自嘲的笑笑。
“我不知你说的是哪个家。可天涯海角,何去何从,听凭你做主!”黑牡丹神色真诚。
“你这里的一切不要了?你的戏台,你的恩宠,你都不要了?”良慎故意这样问他。
“哪怕是万里江山我都可抛弃,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别把自己困在这活死人墓里!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可总不该只有他,连自己都没有啊!”
良慎想到她曾问皇上,会否为了她抛下万里江山,当时他认真地回答了不可以。他虽然有他的道理,最终也说服了她,可终究心中还有些不平!
不论是奕䜣还是奕詝,都将她排在自己的宏图之后,唯有黑牡丹,一直将她放在心中首位。
“不。我不走!”良慎倔强的摇摇头,“我就这么等着,看是否真的有白绫子!看看皇上是否真的将欲加之罪扣在我头上!”
良慎的执着令黑牡丹挠头,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劝动她。
恭亲王府,皇后小月,又被圈禁的消息传到了奕䜣的耳朵里,想到无辜的良慎,奕䜣坐立难安,前思后想了半天,突然猛的站起身,朝外走去。
“爷,你要去哪儿!”九琪早看出他不对劲,一见他扭头要走,赶紧凑上来拦住去路。
“救皇后!”奕䜣边说边拿了朝冠,准备去觐见皇上。
“爷,皇后就救不得!皇上本就疑心王爷和皇后,如果这次王爷出面求情,除了让情况更糟糕以外,别无它用!”
奕䜣停住脚步,显然,九琪说得是有道理的,可是,他真的不能眼看着良慎有危险而不救。
九琪见奕䜣渐渐冷静下来,便扶着他依旧做到暖炕上,一字一句的说给她听。
“王爷认为此事是皇后做的么?”九琪问道。
“良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奕䜣很坚定,不管出现再离谱的事情,良慎也不会害人性命。
看到奕䜣如此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皇后,九琪心中有些酸楚,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是摆在那里的,纵然他已娶,她已嫁!她虽不喜欢皇后,可看到他为了皇后的事情急得团团转,嘴上都起了燎泡,还是心疼他,还是要帮他出主意。
“既然不是皇后做的,那就是栽赃嫁祸,那只需想想谁和皇后有仇便是了!”九琪说道。
“玉嫔!玉嫔自来与良慎不和睦,前些日子煞星一事,她更是怨恨皇后!”
“爷果然不懂女人的心思!”九琪轻声一笑,“这事儿不像玉嫔的作为,若是玉嫔掺和其中,也必将有一个聪明人在里面出谋划策,玉嫔的性子人人知道,烈火一样,凭她一个人断做不出这样的部署。”
“依你说,还有别人?”奕䜣突然发现九琪不光是个咋咋呼呼舞刀弄枪的女孩,她的心中也藏满了沟壑与智慧。
“不是丽贵人,便是兰贵人,爷保险起见,两个都要细细查一查!”
“可她们地位低微,有何理由谋害皇后?”
“从古至今,女人的地位从来不是嫡庶尊卑能决定的,而是由心里的欲望决定的!剩下的,还要我说吗?王爷既然要帮皇后,不管怎么帮,皇上都会介怀,既如此,不如将赤裸裸的证据摆在明面上,也好让人心服口服!”
“福晋,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玲珑心肠!”奕䜣真正开始对九琪刮目相看。
九琪一笑,徐徐说道:“幼时我母亲出身不好,在府中饱受白眼,纵然父亲再宠爱我们母女,可眼错不见的时候,那些姨娘一个一个都跳出来闹事,我看着她们你争我抢的长大的,自然司空见惯!
“多谢福晋指点!”奕䜣朝九琪做了个揖,朗声一笑,英武的样子令九琪险些失了魂。
“救皇后归救皇后,可你永远是我瓜尔佳九琪的男人,可别忘了!”九琪挑着眉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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