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詝刚要说什么,恰闻曹德寿近前奏报。
“启禀皇上,八珍糕已备好,御膳房请皇上旨意,是送到这里来,还是直接送到贵人的子衿阁?”
“送到子衿阁罢!那里路不远,以免点心受了潮气,失了味道。”奕詝说道。
“唉!”淑婉闻言,俏皮的叹了口气,“可见这八珍糕果然是皇上偏疼贵人的,咱们竟连见见样子的福气都没有!”
良慎看淑婉拿腔拿调的样子,忍俊不禁,说道:“本宫看你果然是馋了,舌头也勤快的很,这样话多!皇上快快也赏她些什么,堵上她的嘴才好!”
奕詝最喜看良慎和淑婉打打闹闹的样子,似乎她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宫里的生活也跟着活泛起来。
“罢了,你要吃什么同朕说,朕再赏你就是了!婉儿进宫数月,别的没学会,在朕面前贫嘴的工夫倒是见长!”
杏贞冷眼打量着皇上,他与贞贵妃和婉常在调笑的样子,目光和煦,眼眸里流转着的都是喜悦的神色,他们大约是常这样说说笑笑的,倒显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稍稍有些尴尬。
于是,杏贞脸上浮上了微笑,看三人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皇上,贵妃娘娘,奴才想回子衿阁,倘若点心搁凉了,唯恐辜负了皇上的美意!”
“嗯,去罢!”奕詝点点头。
淑婉掩着口一笑,“兰贵人可见也是馋了的,这会子曹公公尚且没去传旨,点心哪里到的那么快?”
这话一出,倒叫大家都笑了一番,就连站在一旁的曹德寿也笑的花枝乱颤。
“曹德寿,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奕詝好容易绷住笑,故作威严的问道。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未秉!”曹德寿见皇上发问,忙收住笑声,恭敬的答话。
“何事?”
“万岁爷,恭亲王前来觐见皇上,随行的还有桂良大人。”
奕詝闻言冷了面孔,“他来干什么?他们翁婿俩倒是穿一条裤子,日日混在一起。”
良慎一听是奕䜣来了,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烟消云散,众人皆知道她与恭亲王的过去,纷纷噤声不言。
“说是皇上移驾行宫,他们过来请安,二则是关于恭亲王大婚一事,大概有事要奏请皇上。”
“摆驾勤政殿,朕去看看朕的皇弟!”奕詝站起身抖抖袍角,“贵妃可要与朕同往?”
良慎本就别扭,一听他又是因婚事而来,不禁恼怒起来,越发不想见他,何况,她也知道,皇上大约也不想他们见面。
“皇上,小雨淅沥,奴才想在这里略坐坐,等雨停了再走,皇上有事便去处理罢,只是路上叫奴才们架好伞,千万别着了凉!”
奕詝很满意良慎的表现,点点头微笑着去了,杏贞本就要告辞回去,便也随着皇上的御驾走了出去,一时环碧岛的亭子里只剩下了良慎和淑婉二人。
淑婉是最贴心懂事之人,她见良慎闷闷的坐着,似乎若有所思,便知她还是因为恭亲王的事情别扭着,既已贵为皇妃,再想这些也是无益,想到此,她眼珠一转,便开口讲话题扯离了这件事。
“姐姐,兰贵人果真如姐姐所说,非寻常女子可比,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嗯,你知道就好,凡是想着要敬她三分,别学丽贵人那个蠢东西,偏偏与她对着干!”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她既有这样的肝胆与智慧,怎的却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也不见她争宠,就这么默默的,恐怕皇上还从来没召幸过她呢?”
“有没有福气可不在蒙幸早晚!我总觉得她在蛰伏,在等着什么机会,可也说不好,她究竟在等着什么……”
“凭她去吧!横竖她的宠幸怎么也越不过姐姐去,我看着,皇上似乎有立姐姐为后之意!方才说道皇后之事,皇上一直盯着姐姐看!”
“立后不立后有什么重要?心在咱们身上才重要。”良慎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便会登上皇后之位,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皇上这样看重她,一朝凤冠加身。
“那怎么一样?皇后是皇上的嫡妻,与帝比肩,而妃子只是妾,是奴才!自古嫡庶尊卑有别,姐姐可别不当回事!”
淑婉与良慎又聊了一阵子,直等到雨停了,才回到关雎殿。
且说,杏贞回到子衿阁,没多大工夫,八珍糕也送到了,杏贞看着那些精美绝伦的点心,不禁苦笑着拈了一块放到口中。
“主子,味道如何?”凌月端着茶水在一旁伺候着。
“嗯,果然是乾隆爷喜欢的东西,清香可口,与众不同!”杏贞点点头。
“主子似乎不高兴?”凌月看主子一直沉着脸,“主子得了赏赐,怎么还不高兴呢?”
“凌月,这算赏赐么?这是皇上在告诫我,不要自作聪明,皇上忌惮我的聪慧,我虽多番隐忍,可还是露了锋芒,若是因此被皇上厌恶,可就不好了……”
凌月本不懂,可听主子这么一说,心下明白了几分,更加担忧起来。
“那可怎么好?主子入宫这么长时间,还未侍寝过,如今连丽贵人都曾侍寝伴驾,独独剩下咱们了!”
“侍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有没有福气可不在蒙幸早晚!只是万万不可成为被皇上忌惮的女人,那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话虽如此,可一直坐着冷板凳,冷板凳和冷宫有什么区别?”凌月发起愁来。
“混账丫头,别口无遮拦的瞎说!今日我倒看出一事,似乎皇上有立贵妃为皇后之意,恐怕不久,这后宫就会有主了!如丽贵人这般蠢货,到处得罪人,彼时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奴才有句胆大包天的话憋在心里,今日看着没人,说与主子听听!”凌月绞着帕子说道:“咱家出身虽不算显赫,可主子您是何等聪慧拔尖儿的人?您从小在府中事事都是头筹,为何进了后宫,您不费费心也拔个头筹?奴才冷眼看着,即便是皇后之位您也是当得的!”
“快休要胡说了,你果然是疯了,这样胆大包天的话也来这里混嚼?”杏贞横眉冷眼说道:“以后再不可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大清朝历代何曾有过叶赫那拉氏的皇后?”
“可是,主子,奴才只是替主子委屈!”凌月自小陪杏贞长大,知道她即便真生气,也不会将她怎么样,虽得了训斥,依旧扁着嘴说着。
“你懂什么?我虽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可却从未想过皇后之位。何况真正的福气也不是一个皇后的位子可以限定的,你以后万不可再说这种话,没的被别人听去,倒坏了我的事!”
杏贞悠悠的说着,又拿了一块八珍糕放在嘴里,轻轻嚼着,边品味这八珍糕,边想着自己以后的事。
关雎殿,良慎刚刚回来,尚且没坐稳,便听见金铃子过来传话,说是桂良家的九格格,九琪来拜见贵妃娘娘!
良慎一听这个名字,更加心中不快,原不想见,可想想若不见,倒教人看着显出些什么,反倒不好了,无奈,只得传了进来!
“奴才瓜尔佳氏叩见贞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瓜尔佳九琪身着碧色绣水仙花厰衣,梳着两把头,左右各垂下青色的短流苏,鬓上并未簪花,耳环也只是简单的翠玉珠样式,看着教人神清气爽。
“免礼!”良慎上下打量着九琪,见她身量不高,一张团圆脸儿,眼珠又黑又亮,眼神中似乎有些莽撞之气,并不同于寻常的宫闱女子。
九琪听见免礼,遂道了谢恩身手灵活的站了起来。
“茯苓,看茶!”良慎扬了扬手,此番来行宫除了金铃子外,她只带了茯苓,留下常青和连翘在钟粹宫照应。片刻,茯苓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是两只精巧的琉璃盏。
“贵妃娘娘这里的茶仿佛别出心裁。”九琪端了一盏,只见那琉璃盏里的茶水并无茶叶,却在杯底放了两块碎冰,看着玲珑剔透,煞是好看。
“这是本宫教人制的冰茶,九格格尝尝罢!”
良慎自己也端了一盏,饮了一口,因天热喝寻常的茶水太热,她便生出这样的法子,将茶晾凉了,澄出茶叶,用冰块镇上,既有茶的清香,又有冰饮的凉爽。这在现代不算什么,可在大清朝绝对算得是个创意。
“果然清凉解暑!”九琪尝了一口果然赞叹,她本是个急性子,最怕大热天喝茶,有了这个正合了她的心意,“久闻贵妃娘娘心灵手巧,看来,传闻不假,娘娘这心思,九琪佩服!”
“不值什么,不过是随便玩玩的。这大暑天的,九格格想必一路辛苦了!”
“这些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此番父亲和王爷来拜见皇上,我便央着王爷也将我带来,一则为给贵妃娘娘请安,二则王爷独行,奴才不放心,这才跟来了!”
良慎心内冷笑,“九格格尚未过门,就如此关心王爷,不过九格格过虑了,王爷武功高强,又有侍卫护送,更有你父亲随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九琪眨了眨眼睛,一笑。
“娘娘有所不知,王爷的身子乃金枝玉叶,自然无虞,我担心的是王爷的心,王爷若没照顾好自己的心,被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伤,那可怎么弥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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