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城外三里郊,夜色静谧,林子里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李骁鹤抱着白袭靠着树干,放在他身上的手一直散发着莹润的白芒,在夜色下显的诡秘莫测。
辛离一声不吭地盯着火苗发呆,辛雪脸色恹恹地靠在他的肩上,小脸还有些苍白。
甘华看着李骁鹤一刻不停地为白袭输送源,心里急的直挠,憋了老久实在忍不住了。
“你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很容易引起体内源的暴动,若你再出什么事的话鸿渊也不会好过。”
李骁鹤睫毛微颤,专注地看着白袭昏迷中苍白的脸,许久没有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为什么还不醒?”
甘华轻轻叹息,看着鸿渊心中又无奈又惋惜,他本以为在他们师兄弟几个中,他这个徒弟是最省心的,可没想到他偏偏遇上了个李骁鹤,如今变成了最让他不省心的了。
“决遗会通过伤人心脉而留下遗患,折损寿元,再加上那日的瀚海女子最后一击让决遗血阵反噬了鸿渊的身体,伤了内腑和经脉,因此才会沉睡不醒。”
甘华见她坐在火堆前像雕塑一样心中不忍,又添了句,“不会有事的。”
“嗯。”李骁鹤应了一声,手却没有离开过,依然散发着白芒。
甘华眼看着她眉心和手背上的神纹越加深刻,正要开口阻拦时却被人挡住了。
辛离对他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李骁鹤,少年清冽的眼眸带着怜惜。
“让她休息会儿吧。”
甘华神色一滞,一股从来未有过的无力涌上心头,看李骁鹤怔怔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便也失了劝说的心思。
“休息会儿吧,明日一早你还要赶路,别忘了你还要事要做。”
话是对辛离说的,但甘华却是看着李骁鹤的。
“嗯。”李骁鹤又淡淡地应了声,然后看向辛离,一只手伸过去。
辛离顿了顿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从贴身的一个包裹里拿出一块布包递了过去。
李骁鹤接过那布包,打开后看到那层层布团里的骨灰瓮后重新包好,放在了枕在她腿上的白袭的头边。
“睡吧。”她说了句,然后闭上了眼。
辛离看了眼她还散发着白芒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悲色,却什么也没说,与肩上的辛雪一起相依偎着睡过去了。
那边甘华也隐入黑暗中打坐去了。
许久,李骁鹤慢慢睁开了双眼,低垂着眼眸,就那样默默地看着白袭沉睡的脸,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五官。
白帝城位于鹿州西南地带中央位置,与壬城之间隔着三座城,由于时间过于紧迫,李骁鹤便带着白袭连夜赶往白帝城,好在辛离辛雪兄妹在甘华的救治下好了很多,倒也没耽误路程,一路上甘华死皮赖脸地跟着不放,李骁鹤也没多管。
他要跟便跟,反正她是不会再欠莫留山一份人情,否则之后的事她还不做。
火堆已灭的差不多,李骁鹤无声地看着那或明或暗的火苗,眼中的银芒越来越浓郁,直到完全被银色覆盖,双眸幽深冰冷的像封印了千万年的古老海域。
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骨灰瓮粗糙的表面,手背上的银色纹络突然像活了一般,一条条纹案迅速地向手腕延伸上去,眨眼间便隐入了衣袖里,再也看不见。
李骁鹤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双完全化为银白色的双眸抬起看向头顶的夜幕。
夜空如巨大的棋盘,漫天星辰如一颗颗莹润的黑白棋子罗列其上,绚烂瑰丽,在常人看来便是一幕天然的壮观画卷,但此刻在李骁鹤的眼中看来却是一张巨大的银网,它覆于星辰之上,笼罩住了整个天空,包括了整个沧澜大陆,甚至包括这个异世行星。
李骁鹤仰头看着那张银色巨网,发现它早已残破不堪,一眼看过去便有十几个破洞分布在各处,每一处残破的洞向外溢散着稀薄的源。
“唔……”
沉睡已久的白袭忽然吐出一句痛苦的低哼,李骁鹤连忙低头看过去,却发觉他又睡了过去。
李骁鹤低头在他额上一吻,然后抬起了一只手,掌心凭空出现了十多个白色的光团,若是此刻白袭醒着的话便能认出那是当日那些白殿使的生源。
那些生源一个个飞进了李骁鹤的体内,消失不见。
李骁鹤双眸的银色更加浓郁了,连眉心的白犹花吻又生长了一些,她却毫无所觉的样子,一脸平静地继续为白袭输送着源。
所有人都寂静地沉睡着,只有站在树上的丹朱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黎明,东方既晓,天边出现了一丝光芒,随后染上了浓墨重彩的红云,扎目的大红色看上去像血一样刺人眼。
白帝城的号角声响起,唤醒了整座古老的城池,也唤醒了城下的这片战场。
黄翔一身重甲戎装,手握冰冷长枪,头戴着厚重的头盔,双眼似乎也蒙上了一丝铁血之色,冰冷而坚毅。
胯下是披着铁甲的战马,身后是数万西北军,黑衣铁骑,战气凛然。
而在他们的前方则是一个神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此刻一脸戾气地看着黄翔。
“战!”
双方早已交过手,也没多废话便直接开战了。而城楼之上,看着两股军队交融在一起的白帝城城主陆鑫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来。
“那边可来信了?”他问。
身边的一个小将立刻低声回道,“回城主,刚才才来的情报,辛袁二诸侯的大军不消半个时辰便会赶到。”
陆鑫满意地勾起嘴来,阴郁的眼里露出一丝杀意,“黄翔的那个夫人也不是简单的货色,下手利落点,别给她发现了。”
“是。”
待小将走下城楼,陆鑫转头看向城下那片兵荒马乱,血色战争,只一眼便找到了黄翔的身影,因为他太耀眼,太不一样,就跟他那个几乎等于传奇的师父一样,然而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必须要死。
城主府内,慕容依依坐在房内按着眉头有些心神不宁,从知道怀孕以来她都莫名的不安,今天眼皮还老跳个不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叹了口气,她把手上缝制的小孩衣服和一堆布料卷在一起,想想自己怀孕的消息现在还不能传出去,便把这些东西都塞进了被子里了,鼓鼓囊囊的一团倒像她在睡觉,估计侍女也不会打扰她。
“唔!”忽然心中一阵作呕,慕容依依连忙跨出了房门。
本来也是怀孕初期的干呕,也没吐出什么来,这一出来透透气倒好些了,慕容依依站在走廊旁边摸着自己的肚子无奈地笑骂,“你这个小坏蛋,就不能学学你爹吗?竟会折腾人!”
有侍女经过走廊,她让人拿了几粒青梅子含在嘴里便向房里走去,毕竟怀孕在身她也不敢在外面瞎跑。
刚站在房门外还没进去她便脸色一变,她临走时出于多年行军的谨慎关紧了门,可眼下门居然开了一天半人可过的缝隙。
慕容依依面色一凛,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从那缝隙里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拿着刀靠近了她的床,朝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一刀刺了下去。
她倒吸了一口气,立刻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后直接踩着墙蹿上了走廊的房梁上。
里面那人一刺之下便知晓不对劲,一把掀开了被子却发现里面只是一堆小孩子的衣服,那人抓起小衣服想了会后立刻冲出了这间房,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那人刚离开,慕容依依便从走廊上跳了下来,思索片刻后悄悄地跟在了那人身后。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人她认识,是城主身边的近侍。
那人也是嚣张,连衣服都没换,蒙着个脸就来刺杀了,发现人不见了后直奔城楼,却在走廊上半路遇到了陆鑫。
“城主不好了!那女人似乎发现什么了,逃了!”
陆鑫闻言面色一紧,瞪着眼睛道,“怎么会让她跑了?你们是不是泄露消息了?”
那人一脸冤枉,“没有没有!小的绝没有泄露,小的也不知道……”
“行了行了!赶紧派人给我找!找到了格杀勿论!辛袁二诸侯大军还未到,现在千万不能让黄翔知道真相,否则他可能直接带着西北军逃了!”
陆鑫神色狠戾,目光阴冷,看的那人一阵害怕,低声道,“对了,我在她房里还发现了小孩子的衣服,估计是有身孕了。”
“奥?这样……”
陆鑫忽然心中一动,转而道,“这样,那女人抓到先不要杀,留着威胁黄翔也好,万全之策。”
“一会儿另外两军到了后把城墙上的神臂弩机位都都给我夺过来,绝不能让那些西北军用神臂弩救援黄翔知道吗?”
那人连连点头。
而藏在走廊拐角处偷听到这一切的慕容依依只觉得全身冰冷,冷的她似乎连血都冻住了。
相公……
她狠狠地咬住唇,苍白的脸泛出一丝血色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将宽大的裙子衣袖都扎了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冷冷地看了眼走廊内的两人后转身悄悄地向城楼潜了方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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