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另一家客栈。
堇年泪和镜无缘面对面坐在房里的小方桌前,四目相对了很久都没人开口说话,前者一直盯着后者,而后者却是姿态优雅的喝着茶。
“你再这样看我,我也不可能放你回去,不动武才不会伤害她,这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么?”镜无缘给堇年泪倒了杯茶,道,“虽然这样会委屈了你,但作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这根本不是委屈的事,你要对我怎样我都没意见,好歹你也救过我几次,但利用我去牵制她却是卑鄙无耻的行为,你这样连神无心都不如!”堇年泪愤怒的伸手,把刚刚倒满了茶的杯子重重拂在了地上。
“你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占有什么位置么?”镜无缘面不改色,并未因堇年泪的愤怒行为而生气,只是温和道,“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对你来说难道也不重要么?你毫不在意她对你的看法?”
“你这什么意思?”堇年泪疑惑的看向镜无缘,心底却有了想法。
“如果我此刻抓的不是你,而是她的师父,你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么?”镜无缘轻笑,“我相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交出钜子令。”
“你就这么肯定?”堇年泪不相信的道,“钜子令可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她真能为了自己的师父而把东西交出来?”
“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可不只有钜子令,你自己不也是其中之一么?”镜无缘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话语淡淡道,“与其说现在是对比你与钜子令的重要性,倒不如说是在对比你与她师父在她心里的分量。”
“这很重要么?”堇年泪嘴上这样问着,手却不禁悄悄握紧了。
他知道自己在墨亦兮心里的分量肯定比不上龙清醉,但若是她肯拿钜子令去换龙清醉,却不肯换他,他心里也会觉得很失落吧。
“重不重要不在于我,而在于你自己,我只是好奇,她连累了你们整个青衣坊,如今就剩下你还活着,她是不是要看着你去死。”镜无缘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办正事吧。”
他随后叫来店小二,要了笔墨纸砚写了封信,问墨亦兮考虑的怎么样了,他今晚戌时会在镇外官道的亭子里等她,过时不候,写完后便让小二找个人送去给她。
接到信的墨亦兮早已做出了决定,当即去找龙清醉,把信给他看。
墨亦兮很不确定的问龙清醉:“师父,以你对镜公子的了解,你觉得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会真的杀了堇年泪么?”
龙清醉看完信还给墨亦兮:“杀了可能还不至于,但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这跟杀了他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墨亦兮若有所思的看了龙清醉一眼:“那师父会跟我一起去么?”
“我若不去,他也不会相信吧。”龙清醉故作轻松的笑笑,“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趁机把堇年泪救回来的。”
不料墨亦兮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直接交换,这样对大家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她是不想看到龙清醉为了她与镜无缘反目成仇。
龙清醉一惊:“什么?你真的要把钜子令给他?这怎么行,那可是你拼命守护的东西,你的爹娘和墨家堡也是为了保护它才……”
提到自己的父母,墨亦兮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下去:“我知道,可钜子令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觉得与其守着一个死的钜子令,不如先保住活的堇年泪吧,说到底他这次又是被我给害的。”
她的话其实并没说完,她真正想的是,无论钜子令给了谁,以后都还有机会再抢回来,但堇年泪死了却无法复活过来,即便不会死,她见不到又有何意义?
“这并不是你的错,是镜无缘他实在过分,做出这种事来。”龙清醉连忙安慰她,“你也不要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儿……”
“这事儿就这样决定了吧,被一块破木头拖累了这么多年,我也真的累了。”墨亦兮打断龙清醉的话,勉强笑笑道,“给了镜无缘总要比给夜郎王来的好,相信绝天城主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才对。”
“小兮,你……”龙清醉不知该说什么,她的想法他已然看不懂。
是夜,墨亦兮和龙清醉如约去了小镇官道上的亭子,远远便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那自然就是镜无缘和堇年泪了。
“你也一起来了,是来帮她抢人的么?”一看到龙清醉,镜无缘就全神戒备了起来,但神情却依旧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有丝毫紧张感。
“师父若是不来,你不是还得怀疑他是不是躲在哪里么?”墨亦兮抢话道,“你要的不就是这个,我给你便是,请立刻让堇年泪过来。”
她说着便将一直紧握在手里,还带着她体温的钜子令扔了过去,镜无缘连忙伸手一抓,本以为她会耍什么诡计,结果拿过来一看,还真是钜子令。
钜子令乃是沉香木所制,闻着味道虽然跟普通沉香木差不多,但握在手里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竟带着一丝温润感,像是有生命般。
镜无缘因此也能肯定,这的确就是墨家堡的钜子令,收好东西便对堇年泪道:“看来你在她心里的分量还挺足,为了你她甘愿来交换。”
堇年泪在看到墨亦兮拿出钜子令的那一刻就呆住了,直到此时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拿钜子令来换他。
“镜无缘,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的带它走么?”龙清醉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的剑铿的一声便出鞘,剑身映着寒月越发显得清冷。
“清醉,平日里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今天你先后对付了神无月和神无心,不管你有没受伤,真力都会消耗不少,我真要跑,你是不可能追得上的。”镜无缘话音未落,人已经一跃而起踏着月色纵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龙清醉说着就要追上去,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钜子令被他的朋友带走,可身形刚微动就被墨亦兮给喊住了。
“师父,不要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答应了交换就不要反悔,否则便是出尔反尔,那与小人又有何异?”她不想师父为了她变成小人。
“可是他……”龙清醉握紧了拳头回头看着墨亦兮,心有不甘,为什么第一个抢走钜子令的人偏偏就是他的朋友?若是神无月该多好啊?
“师父,我真的好累,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墨亦兮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脑门上有细密的汗珠沁了出来,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弱。
“亦兮。”堇年泪恰巧走到她跟前,见状立刻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那我背你回去吧。”
“小兮。”龙清醉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奔了过来,看着她却对堇年泪吩咐道,“快把她给你的疗伤药拿出三颗来,立刻给她吃。”
还没等到堇年泪拿出药,墨亦兮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她不是不想护好钜子令,只是现在力量有限,她还不想死,不如让先镜无缘护着。
龙清醉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没有再唤她,只是把堇年泪刚拿出来的药喂给她吃了,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就这样抱着往客栈走。
堇年泪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又不敢开口,看着龙清醉那颀长伟岸的背影,他总觉得冷漠的可怕。
之前明明听墨亦兮说,龙魂剑圣不但温和,而且还很好相处,为何现在看上去却如此难亲近呢,难道他这是在怪自己害她失了钜子令么?
“那个……剑圣大人,我也不是有意……”犹豫了良久,堇年泪还是弱弱的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龙清醉打断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龙清醉微微皱着眉头。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是堇年泪的错,可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怨他,若是他自己有本事,也不会连累了她受伤了,而且她还把药都全给了他。
听他这么一说,堇年泪心里才稍稍好受些,说到底,镜无缘不还是他的朋友么,所以墨亦兮失去了钜子令,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吧。
龙清醉到客栈后让堇年泪回房去,自己则将墨亦兮安顿好,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原来他还没给自己订房间,连忙下楼去找掌柜的要。
随后却得知客栈已没有多余的房间,连柴房都租了出去,本来他是可以去跟堇年泪挤一挤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很不愿面对那个少年。
最后他干脆要了一桌酒菜,准备在墨亦兮的房里喝酒到天亮,顺便也能保护她的安危,毕竟神无月他们还不知钜子令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而且,即便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也不见得会放过她吧,斩草除根可是神无七子一向的作风,神无月要的不只是钜子令,还有墨亦兮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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